他们这一行人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住处。
他们所在的帐篷中,阿希王珂泰虚弱地躺在床上,分明头脑清醒,可就是不能动。
白日,连绝得知谢易阳和宋云熙被人掳走,以最快速度将珂泰救出,然后用了迷药迷晕了桑齐派来看管他们的守卫,将珂泰带入他们暂时居住的帐篷。
奇门异术中,连绝只擅长易容术,对于医术只知道些皮毛,想要在短时间内将珂泰治愈,对于连绝来说,那简直是强人所难。
好在如今谢易阳归来,一定有法子让珂泰以最快速度恢复正常。等到珂泰可以言语,他便可以轻松地从桑齐手中夺回原本属于他自己的权力。
这是宋云熙第一次见到阿希王,与她想象中阿希王的模样不同,是个慈善温良的暮年人,并不像人们普遍认知的那样凶狠冷酷。
谢易阳为珂泰把了脉,又从他带来的医药箱中取了一粒褐色药丸,以及针灸用的长针。
褐色药丸是他先前配制的可以解百毒的解药,针灸则可帮助珂泰将毒血逼出体外,双管齐下,谢易阳可确保珂泰在天亮之前恢复正常。
“谢丞相,我们所在的帐篷被包围了。”
谢易阳正专心给珂泰用针,帐篷外面一青龙卫言语惊恐地朝谢易阳道。
随后,帐篷外面传来阵阵兵士奔跑时,战靴触及地面的哒哒声,可以判断来人是谢易阳所带人数的百倍不止。
“还需多久?”
宋云熙在一旁,担忧道。
谢易阳神色严肃,手上动作不停,回应:“两刻钟。”
两刻钟,不算太久,也不算很快,宋云熙得想些办法拦住帐篷外面围着他们的阿希部落兵士。
“来人,给本将军踏平此处!”
桑齐拔出长刀,朝他身后的三千兵士下了命令。
谢易阳带来的那二十个青龙卫在这伙人的包围下,就像是大树上的蚍蜉,渺小得可怜。不过他们却是带着满满的牺牲精神的,即便处于必死无疑的境地,也丝毫没有退却逃命的心思,纷纷拔出刀剑,准备背水一战。
“谁敢?”
宋云熙自帐篷内出来,手中拿着的宝剑,雪花镔铁制成的剑身在明朗月色的照耀下加倍明亮,晃得人难以睁眼。
“桑齐将军,你若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杀了我,杀了谢丞相,北柔的皇帝不会放过你,大宁的皇帝也不会放过你,你何不此时悬崖勒马,恐怕还有生机可言。”
桑齐闻言狂笑不止,这简直是他近日来听到最好笑的话了,事已至此竟还劝他悬崖勒马!
他有兵马,就算谢易阳从洞穴里逃了出来,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将谢易阳杀死。
只是桑齐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根本没看清连绝是怎么移动到他身后的,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连绝手中的宝剑已经抵住了桑齐的脖子。
“你就这点能耐,还敢在这里装腔作势?”
桑齐自然没想到谢易阳带着的青龙卫里会有一个武功出神入化的人,经历过无数战斗的桑齐被宝剑贴着脖子,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流着虚汗,却依旧倔强着,并不讲求饶一类的话。
“退下!”
宋云熙朝那些处于震惊中尚未回过神的阿希兵士吼道。
阿希兵士见自己的主帅都被对方生擒,哪里还有什么气势可言,非但不敢轻举妄动,还对宋云熙言听计从,真的渐渐向后退去。
“不许退,给本将军留……啊!”
桑齐话还没说完只觉脖颈处一阵刺痛,有些许温润的液体自脖颈处流出。
“桑齐将军,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手中的剑可是要彻底失了准头的。”
“你……你到底是谁?”
桑齐不甘心,也不服气,一个青龙卫怎么可能武艺高强到逃离所有人的眼睛,直接将他掳劫?
连绝看了眼他妹子,觉得这时候还是隐瞒他的身份,不把大宁皇室牵扯进来最好,于是嚣张地用剑身拍了拍桑齐受伤的脖子,痞里痞气地回应:“我是你爷爷,专门来教训你这个不长眼,没脑子的孙子!”
桑齐当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争辩,却听原本被他的人包围着的帐篷内出现了响动。
很快,帐篷内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人步履蹒跚,要靠另一人的搀扶才不至摔倒。
“阿……阿希王!”
已经后退很远的阿希兵士瞧见他们的王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再拿不住手上的兵器,纷纷跪地,向阿希王表示最大程度的忠诚。
这位阿希王年少时纵马驰骋,是靠着一刀一枪的拼杀才坐上了阿希部落首领的位子。
为了让阿希部落能够不断强大,青年的阿希王做了许多在外人看来残忍至极的事,他铁血无情的名声也是从那时起传遍整个九州。
后来,西北的草原部落以阿希部落为尊,许多弱小的部落更是对阿希部落俯首称臣,一时间风头无两。
只是好景不长,西北地界,少地,少粮,便是最丰茂的草场遇上些干旱的年份也长不出什么茁壮的绿草,牛羊瘦弱不长膘,包括阿希部落在内的许多部落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部落的强大而有任何改善。
相反,因为战事减少,人口增加,过多的人口分担并不充裕的口粮,生生让许多百姓饥饿致死。
阿希王唯一的儿子就是在为阿希部落寻找新的草场途中,在沙漠里遇到了罕见的沙尘暴,被永远埋在了黄沙之下。
从那个时候起,阿希王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英明与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百姓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如果能让他的百姓过得更好,再不会有无辜的牺牲,就算听了谢易阳的提议,归顺了北柔,折了他一世的英明,也未尝不可。
可一个人的功绩永远不会因为他某一次的决定而被抹杀得毫无痕迹,尤其是一个深得百姓爱戴的人。
阿希王虽带领阿希部落投靠北柔,阿希部落的百姓对于此举的反对声此起彼伏,可他们对于阿希王始终是一如既往地忠诚。
这次要不是桑齐散播了阿希王病重无法治理部落的消息,桑齐这个大将军是绝对没有可能上位的。
“桑齐,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此,是来杀本王的吗?”
阿希王面上并无过多表情,可就是这种不怒自威的模样轻而易举地将在场众人震慑住,就连刚刚不可一世的桑齐看着阿希王的眼神中都带着闪躲。
阿希王的独子死后,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心中选中桑齐的时候是觉得这小伙子勇猛,胆大,心里也确实有阿希臣民,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这般肮脏龌龊,勾结一个北柔罪奴,趁着与他商讨国事时将他毒害。
若不是谢易阳的人及时找到了他,不出半月,桑齐定要将他灭口。
“不……不可能,你中了毒,慕容庆说这毒没法解,就算能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几乎恢复正常。”
桑齐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瞧着眼前活生生,透着满满帝王之仪的阿希王,又嘟囔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辛苦绸缪多时,阿希部落的兵士他都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再安抚安抚几个有势力的贵族,他就可以杀掉珂泰,成为新的阿希王。
明明距离成功就差那么一小步了,他分明应该可以成为新的阿希王的。
“桑齐,你睁大眼睛看看,你身后那些兵士效忠的到底是你还是本王!”
桑齐顺着阿希王的目光转头看向身后的兵士,那些先前效忠他的人此刻都已经放下刀剑,跪在地上,完完全全听从着阿希王的号令。
“阿希部落的兵士,效忠的是阿希部落的王,你能调遣他们,是因为他们把你当做阿希的将军,是和他们一样效忠于阿希王的臣子。”
说罢,阿希王透着怜惜地瞧了眼这个一手被他提拔起来的阿希大将军,背过身去,吩咐道:“大将军桑齐背主谋逆,赐绞刑。”
所谓绞刑,是取大弓,将人犯以弓弦绞杀,场面虽不血腥,倒也相当残酷。
桑齐被连绝交到两个阿希兵士手上,挣扎着叫骂片刻后,再无法开口言语,渐渐绝了呼吸。
诛杀了桑齐,阿希王重回王庭,召集了所有阿希部落的官员和将领,推翻桑齐制定的一切计划,重新带领阿希部落归顺北柔,当夜便以阿希最高规格的宴会款待谢易阳一行人。
阿希部落的臣民对于这位年迈的阿希王怀有深沉的敬畏,即便心中对于重新归顺北柔怀有怨念,但只要是阿希王的决定,他们都愿意义无反顾地支持。
对待臣民满布威仪冷峻的阿希王在谢易阳面前像是个平易近人的长辈,因谢易阳救了他的性命,连着给谢易阳斟了好几杯阿希独有的烈酒。
谢易阳不好推辞,硬着头皮喝下后,原本白皙的脸蛋越发的红润,先前清冷的眼神此刻温暖得要命。
阿希的百姓在篝火旁载歌载舞,宋云熙坐在火堆旁看着热闹,醉酒的谢易阳就在一丝不苟地看着她,然后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宋云熙自是察觉到谢易阳喝醉了酒,却始终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只觉得醉酒的谢丞相随便一个动作,随便一个表情都是憨态可掬,过分讨人喜欢,见识这副模样的谢易阳,对于宋云熙来说简直是种享受。
谢易阳眼中含笑,将嘴唇凑到宋云熙跟前,宋云熙闭了眼,做好了与谢易阳亲吻的准备,等了许久对方都没反应。
宋云熙略微失望地睁开眼,却见她身侧坐着的是她的连绝哥哥,而谢易阳亲吻着的不是宋云熙的唇,而是挡在宋云熙面前的,连绝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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