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十三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冲突,他把速度提到最快,整条狗像一道黄色闪电一般掠过花园,直直朝着花满楼的房间而去。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那个美得像梦一般的女人,花满楼独自坐在桌边啜饮茶水,在听到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微笑着对沿墙潜行的狗子招招手。
衣服完整,四肢俱全,真好。
苟十三打量了一遍花满楼,看来那位“公主”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对一个盲人下手。
上官雪儿说的话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虽说到目前为止,苟十三对上官丹凤算不上了解,但这并不妨碍这公主在他眼里俨然变成了洪水猛兽。
还是被金珠鲜花仔细点缀的,让人忍不住想接近的洪水猛兽。
花满楼似乎没有注意到苟十三的担忧,“外面花开的如何?我能闻到院子里的花香。”
花开的倒是不错,苟十三穿过院子一路奔来,身上还沾着花瓣和鹅黄色的花粉,只是在目前这种状况下,苟十三远没有花满楼来得淡然,只见他小跑两步来到花满楼脚边,旺旺汪叫了一大堆。
花满楼不是狗,当然听不懂狗语。
苟十三也意识到了这点,说不出人话是他目前为止最烦躁的一点,比吃盐掉毛还要令狗烦躁。他想告诉花满楼他在花园里遇到了上官丹凤的妹妹上官雪儿,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很不对劲,尤其是她说的话,上官丹凤多半就是一朵带毒的玫瑰花。
而且就现在看来,花满楼很可能已经变成了上官丹凤的目标之一。
他有一卡车的话要说,到嘴边却全变成汪汪汪的犬吠。
苟十三头一回感觉到口中发出的声音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他微微蜷缩了下手掌,柴犬的爪子短而小巧,如果想用这样的“手”捏起毛笔来传递信息,那毫无疑问是天方夜谭。
太离谱了,苟十三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人类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刚刚还充满活力拼命摇尾巴的黄狗突然变得萎靡不振,身后宛如小旋风一般的尾巴也耷拉下来,似乎在刚刚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受到了无法承受的打击,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摆烂的狗肠。
发生了什么?
花满楼只听到苟十三的声音从急躁的汪汪又变成低沉的呼噜,爪子在木地板上敲击发出哒哒脆响,这些声音无一不在显示着这条狗此时心情并不美好。
再结合上他刚自己刚询问的问题花满楼喝了口茶,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苟十三有话要说,但碍于多种因素却说不出来。
和尚未及冠便走南闯北漂泊于江湖的陆小凤不同,花满楼因为眼睛问题,少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花家,这也间接导致了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学了不少,也包括各地的志怪杂谈。
《东志传》,《海记杂谈》上就有不少关于“妖怪”的记载,虽说每本书上的故事解释都不太一样,但四舍五入也大致能推测出苟十三现在的状况。
想来是修为还不到家,纵有灵智力却无法开口说话。
花满楼叹了口气,弯下腰轻轻挠了挠苟十三的耳朵,听着狗子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声音,却在反应过来后将头一扭躲开了花满楼的手。
志怪传奇上妖怪多为穷凶极恶之徒,吸血剖心无恶不作,但眼前这个
“这里的主人家来找我,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今天说的都是实话。”
想到这个花满楼都有点忍俊不禁,他不知道上官丹凤到底调查了多少,对自己又了解多少,但毫无疑问,对付花满楼的最好办法就是说实话。
苟十三果然被花满楼的话所吸引,先前耷拉下来的尾巴又重新摇了起来。
“她说让我过来也是无奈之举,以贵宾之礼待我,那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上官丹凤说了不少,但撇去那些千篇一律的客套话,里面真正有用的信息却不多,“她还提到了她的妹妹,上官雪儿。”
“汪汪!汪!!”
苟十三突然叫了起来,一边叫还一边用爪子去勾花满楼的衣服下摆。
“你在院子里见过上官雪儿?”
几乎不要思考,花满楼一下子就明白了苟十三的意思,“上官丹凤说这个小女孩儿有些调皮,虽然年纪不大却总喜欢骗人,是个偶尔会让人头痛的小姑娘。”
这句话就很有意思了。
倒不是说上官雪儿到底会不会说谎,苟十三回忆了一下那个在花园里穿着彩衣带着猎犬的小女孩,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给人一种聪明灵动的感觉。苟十三收起前爪,他总感觉这一对姐妹不太对劲。
上官丹凤在客人面前抱怨雪儿喜欢骗人,上官雪儿又在私底下和一条狗吐槽上官丹凤会让人倒霉,不得不说,这二人从某些角度而言还真的有些相像。
两人说话都有矛盾,只是凭借他们现在所掌握的信息,暂时还无法推断出到底谁对谁错。
当然也可能本没有对错,苟十三心理阴暗地想,或者这两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
“倒也不必想太多。”
正当苟十三疯狂动脑时,突然感到有一双手捏住了他的爪子,随后整条狗就被人半拎了起来。
花满楼曾经抱过兄长饲养的犬类,但对于苟十三,那样抱住腰腹提溜起来的动作未免还是太过唐突,他握住苟十三的前爪并轻轻摇晃了两下,“既然这里的人把我们当做贵客,那我们就好好安心做客就行,至于那些伤脑筋的事自然有陆小凤头痛。”
苟十三歪歪脑袋,汪了一声。
“我在这里还乐得清闲,你想想,这里又没有人突然破窗而入,也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就来偷你的酒喝。”花满楼微笑道,只是笑容里还带着三分狡黠,“说句实话,我简直想不到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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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摘星觉得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他一开始以为,如果自己回到几天前,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接下那个偷花满楼本人的单子。可现在他的想法却彻底改变,倘若时间可以倒流,那他巴不得回到二十年前,给那么认识陆小凤的自己狠狠一个大逼兜。
“你疯了吗?”司空摘星恨不得揪住陆小凤的衣襟使劲摇晃,“让我扮成你的样子去救花满楼真亏你能想得出来!!”
陆小凤抬了下眼皮,在差不多喝完花满楼全部的存酒之后他总算精神了一点,“我没疯,甚至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
“你没疯这么说得出来这种话?你应该知道那公主找你到底要干什么!”
司空摘星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退一万步讲,他实在是想不通陆小凤到底哪来的自信,认为他的伪装不会被人识破。
偷王之王的伪装天衣无缝,但扮演一个混蛋,一个武功高强的混蛋,一个武功高强还很有女人缘的混蛋,司空摘星皱眉苦脸,他还很年轻,他还不想死。
“真不去?”陆小凤问。
“真不去!”司空摘星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好吧,”陆小凤叹了口气,“那你再帮我一个忙。”
“你先说说是什么忙。”
司空摘星语气警觉,整个人身躯微微前倾,似乎只要陆小凤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就能立刻从窗户里窜出去。
“扮成朱亭,然后”陆小凤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几个字甚至只剩下极轻的气音,只见他竖起手朝着西方向略略一指,虽然只是一个动作,但司空摘星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准确来说,是和先前假扮陆小凤的事比起来,这点事只不过是小儿科。司空摘星刚想一口答应,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好家伙,这也是要命的差事。
“陆小凤,你可真是个混蛋。”
陆小凤淡淡开口,“一个人要是能知道自己是混蛋,那说明他还有救。”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司空摘星发出长长地哀叹,“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只希望别在下次见面时,你已经变成一只死小鸡了。”
“你还欠我六百个跟斗,可别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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