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个阴雨天。

    这几日清净,李非玉闲来无事,就会在院子里种花墙,插上篱笆,撒上种子,过几日就会得到一面月季花墙。

    陈玉敲门的时候,李非玉正披着蓑衣在编篱笆。

    他是来送请柬的。

    “李非玉,我要定亲了,就在这月初七,届时务必赏脸,记得带上一份大礼哦。”陈玉嬉皮笑脸。

    “这么快?看来喝喜酒的日子也近了,恭喜师哥抱得美人归。”李非玉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扬起嘴角,由衷地祝福道。

    说起李非玉与陈玉的缘分,其实并不比一般的话本中纠缠的公子小姐差。

    陈玉是李薜拿卖女儿的钱在草市上买下来的,也是戏班子最早的成员,他刻苦又勤勉,无论杂耍还是乐器,都学得飞快。李非玉回来之后,就与陈玉作为搭档开始唱戏,一曲《长生殿》火遍青州。

    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陈玉身边很早开始就有一位小姐跟着,那位小姐也姓陈,一手撮合了梁金絮与李非玉。陈小姐与陈玉关系甚好,如今终于就要谈婚论嫁了。

    李非玉打心里替陈玉高兴。

    “听说梁金絮在京城里左右逢源,流连花街柳巷,还跟个花魁娘子牵扯不清,非玉,你所托非人呐。”

    说着,陈玉把一封红色请柬递了上来,眼睛直直看着李非玉的脸,但李非玉的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

    “他不是贪慕美色之人。”

    陈玉坏心眼的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李非玉陷入了回忆,忍不住笑道:“他若是见色起意的色胚,就不会拒绝我早年的投怀送抱了。”

    说起八年前的李非玉,就是一团行走的怨气。

    李薜当过一段时间的土匪,那段时间李非玉身临其境的见识过什么叫人间极恶,什么叫残暴,什么叫□□,什么叫贪婪。

    李非玉常年蹲在竹篓里度日,不乏山寨里的几个大哥枭首比赛,其中一次把某人的脑袋就砍飞到李非玉的竹篓外面,死不瞑目的眼睛就那么与李非玉对视。

    后来虽然山寨被扫荡了,但在李非玉心里留下了久久的阴影。

    以至于后来遇见梁金絮,想要报答梁金絮的恩情时,李非玉果断地选择了以身相许,她脱光了衣服找梁金絮报恩,结果被梁金絮追着一顿暴打。

    李非玉后来迫于生计,也□□过许多其他的男人,但几乎只要拉拉手,男人就会马上沦陷,然后为她赴汤蹈火。

    再后来,李非玉放弃了,她告诉梁金絮,说愿意满足他的一个过分或者不过分的要求。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小姐日久天长的洗礼有了效果,梁金絮竟然在赶考前一天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梁金絮说过,他对李非玉的喜欢是由怜到爱,与日俱增到不可遏制。

    “而且,若论美色,我不就是真绝色?”

    李非玉看着满城烟雨,白瓷一样剔透的脸上满是自信。

    名动青州的李非玉当然可以说自己是真绝色,就如同此时此刻,尽管她只披着蓑衣,但依旧掩不住底下的明丽姿容,乌发如缎,眼如寒星,肤色雪白,是春日里冰消瓦解一般的凌冽与破碎之美。

    没有人能说李非玉不美,也没有人能拒绝李非玉,她像深渊,引人前仆后继地栽进去,然后心甘情愿的成为深渊里的一把土。

    孙二少爷、梁金絮,包括陈玉,都深深为眼前的女人沉沦着。

    陈玉艰难地错开眼,声音中带了掩不住的酸涩:“那我也祝贺你与梁公子,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李非玉没有听出他话语中压抑的情感,全部注意力都被不远处缩着的一团毛茸茸——三只狸奴吸引着。

    一只白的,一只橘的、一只花的。

    不一会儿,李非玉就架着几只狸奴回了家,同时对陈玉下了逐客令:“师兄,你先回吧,我要给这三个乖乖搭个窝。”

    陈玉当然是想留下来跟李非玉一起的,但李非玉自己就能顶十个大汉,根本不需要他帮忙……

    李非玉从小就是个奇女子,早在李薜第一回把李非玉踢下陡坡,第二日去找,却发现李非玉竟然只是擦破了点皮的时候,李薜就意识到了李非玉分外耐揍。

    后来在山寨里,也不是没有人趁着李薜不在打算强迫李非玉,结果被李非玉当场提了把三十斤的大刀砍得叫奶奶。

    再一问,刀是看他们打架的时候学的。

    是怎么拿起来的?

    天赋异禀呗!

    要不然怎么会有营养不良的小孩却能撂倒四个大汉的事情发生?

    这样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会比土匪还要生猛,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

    陈玉站在屋外,久久没有回神。

    却说是金玉良缘天生配,难道双玉容易碎?

    到底意难平。

    他撑开红伞,转身走进烟雨中。

    院子里,李非玉换了衣服,端着碗走到羊圈里,过了一会儿,又端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羊奶出来回到了主屋。

    几只狸奴起初还有些怕她,但饿得很了,便也顾不上怕过来喝奶。

    吃饱喝足了,也就愿意陪在一旁蹲着的李非玉玩耍,没一会儿,李非玉的膝盖上就长出了三团毛茸茸。

    如此享受了短暂的‘天伦之乐’后,李非玉便开始动手给几个乖乖盖屋子了。

    在库房里找了几块堆了许久的木料,李非玉拿了锯子,开始锯起了木头。

    此时远在京城的梁金絮正在窗前背诵《诗经》。

    当背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时候,梁金絮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止不住的笑起来,只觉得眼前的阴云也像李非玉的模样。

    梁金絮在此赶考路上碰到的朋友揶揄道:“究竟那李非玉是何许人也,竟能让我这兄弟行也是她,坐也是她?”

    思虑了半天,梁金絮终于给李非玉找了个合适的形容:“她是个……又俗又雅的奇人。”

    “又俗又雅?”朋友表示不解。

    梁金絮想起和李非玉的点点滴滴,笑弯了眼睛:“她长得太美,总被人说艳俗,但鲜有人知道她在屋里养了一院子牲畜,牛羊狗兔,今年还养了一圈鸭子,在私下的时候,她总是把自己弄得十分邋遢。”

    朋友想象了一下风情万种的美人喂牛喂羊的画面,只觉得幻灭。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梁金絮又说:“其实她对我也有救命之恩,那年我放课回家,被山匪抓走,她当时就在旁边,看见之后,竟然一路尾随在后面,趁着几个山匪不注意,袭击了他们,然后把我救走。”

    什么?哪有什么弱女子能徒手从几个山匪手上救人?

    这是哪个山头走下来的女英雄?

    朋友整个人愣在原地,开始怀疑梁金絮口中的“艳俗”也许是他自己加上的幻觉。

    “这一生我做过最对的事情,就是救了她。”

    梁金絮放下手上的《诗经》,笃定的说道。

    好玉需要金来配,他是金,她是玉,这本就是生来就注定的奇缘。

    此生若不能执子之手,那才叫做遗憾。

    时间飞快,一转眼两个月就过去了,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梁金絮金榜题名,一举夺魁,成为金科状元,芦阳公主对梁金絮一见钟情,说非他不嫁。

    消息传回青州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

    这一日,陈玉在酒楼办了一场定亲宴,请了正个戏班的人一起喝酒。

    李非玉一身内敛的宝蓝罗衣坐在中间,左边是李薜,右边是陈小姐,不可谓不拘谨。

    “非玉,后山的荆桃开了许多,一会儿我们去看看吧。”陈小姐抱着李非玉的胳膊,笑嘻嘻的说。

    荆桃?

    “让师兄陪你去吧。”李非玉想到一会儿还要回去喂家里的大大小小,不是很想去后山晒太阳。

    但李非玉总是无法拒绝陈小姐。

    “你好歹叫我一声嫂嫂,嫂嫂想和你说说心里话都不行吗?”

    李非玉:“……好。”

    陈小姐个子不高,十分娇小,皮肤微黄,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她经常跟着商队到关外去,会说胡语,身体健康。

    她也很喜欢李非玉,并打心底照顾李非玉,每次从关外回来一定给李非玉带几件礼物。

    “青鱼巷梁家少爷中状元了!”

    “青鱼巷梁家少爷中状元了!”

    这时候,窗外传来几个孩童走街串巷的叫喊声,隐隐还有几声敲锣打鼓的动静。

    几乎是瞬间,李非玉就冲到了窗口。

    只见一队红头大马的车队拉着几个箱子摇摇晃晃地从远处走来,一路吹吹打打,却不见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他没回来?

    正这么想着,李非玉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见店小二正在门外朝她招手:“李姑娘,有位姓叶的公子想找你。”

    姓叶?

    李非玉跟着店小二到外面去,就看见一个白衣清瘦的公子站在那里,用白布包着脸,神神秘秘的。

    “你是谁?”仔细想了一下,李非玉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

    “我是梁金絮的好友,是来送信的。”白衣人说着,客客气气地递上来一个信封。

    “多谢。”李非玉也客客气气地接过来。

    “既然信已送到,那我就先走了。”说罢,就逃一样的离开了。

    从头到脚没说过几句话,他一副不想和自己说话的样子,李非玉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李非玉自言自语,拆开了信。

    上面的内容大概是说梁金絮中状元后果然差点被丞相逼婚。

    他几番躲避,最后早金殿拒婚,不料触怒丞相,丞相到处找人追杀他,梁金絮眼下被堵在三机城,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我为卿卿遭此横祸,还请卿卿担待起责任,素来三机城把我接走才好。”

    李非玉不由佩服起梁金絮刚刚及第竟然就在金殿拒婚,这跟直接在丞相脸上打一巴掌没什么分别。

    丞相刺杀他都算是轻的,只怕他今后仕途堪忧啊。

    还不如直接娶了丞相家的小姐。

    感慨了一番,李非玉决定现在就回去牵马去接梁金絮回来。

    她回去对陈小姐说:“我不能和你去看荆桃了,梁金絮给我写了信,我得去找他。”

    “怎么这么着急?小梁可是出事了?”

    李非玉就把梁金絮的事说了出来,直把陈小姐感动的泪流满面:“非玉,你的命真好,小梁这么珍惜你。”

    然而李薜却站了起来,说了句煞风景的话:“哪有受困了让个女子去搭救的道理?非玉,连自己都护不住的男人怎么护得住你?”

    “按照你的道理,似乎东城门下的徐屠户更适合我。”李非玉笑了笑。

    东城门下的徐屠户而立之年,生得一张大红脸,块头奇大,挥起刀来虎虎生风,早年嘲笑过李薜无能,靠卖女儿和卖自己发家,两人还打了一架。

    到了现在,两人还是见了面就要动手的程度。

    李薜一听,果然气血上涌,只把他气得大口大口的呼气,死死瞪着眼前这叛逆的不孝子,想不明白龙娘是怎么生下来这么一个货色,自己老子受了气,竟然还去帮外人说话!

    再说,那屠户当初可是带着李非玉一起骂的,这逆子明知道还要拿这茬刺激他,真是,真是……

    不知所谓!

    眼看着李薜就要被气晕过去,还是懂事的陈小姐递了碗茶水过去,李薜接过来喝了,才把这口气缓过来。

    “我已经为你找好了世间最适合你的男儿,等过几天就成婚,你就不要想着梁金絮了。”

    这句话李非玉显然是听不进去的,她忙着去找梁金絮,放下筷子就往外走。

    李非玉出门的时候差点撞上一个黑衣妇人,那妇人也不嫌热,竟然还戴着厚厚的纱。

    “抱歉。”李非玉道了声歉。

    那妇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让开了一条道,李非玉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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