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林杏言回了趟家。
大概从结婚那天起,她跟父母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疏远,尤其后续变故频生,她更不爱往家里跑,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才回去陪着吃顿饭,听他们唠叨尽兴。
一桌子家常菜丰盛可口,林杏言端着碗埋头吃饭,时不时夹一筷子菜填嘴里,一脸心不在焉。
林杏言守口如瓶,对自己的近况只字不提,问什么都是挺好。
自家孩子身上找不到话题,只能从别人家孩子身上找了,吴小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终于从邻居谁谁谁唠到了林耀宗身上。
林杏言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忍住没提林耀宗学会打牌赌钱的事,反正她已经警告过了,人家悔改了也说不定,要是闹大了反而难堪。
“听你大伯说,耀宗这阵子,每天都是半夜一两点才回来,身上烟酒味重的不行,上次你大伯母给他洗衣裳,你猜怎么着,领口有女人的口红印!”吴小贞讲的眉飞色舞,林国胜翻了页报纸,无奈叹了口气,“耀宗也不小了,该谈女朋友了。”
“嘁,就耀宗那不转弯的脑子,你哥嫂操点心没错,要是真谈了正经女朋友,就领回来让家人都看看呗,还至于藏着掖着的。”吴小贞给林杏言空着的碗里盛了勺汤,继续自言自语,“自从耀宗进了瑞风,性子还真变了不少,都敢跟你哥嫂顶嘴了,搁以前他哪敢呀!都说环境造就人,这话真不假,言言你也该多跟那些社会精英接触,有点朝气……”
林杏言似笑非笑:“社会精英?你指谁?”
吴小贞一愣:“小……何非啊。”
“那就算了,我用不着跟他接触,也敢跟您二老顶嘴。”林杏言吃饱喝足,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一番筋骨,顿觉神清气爽,“吃饱了,我先回店里了。”
周六下午店里生意不错,林杏言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才得闲,打扫完卫生,在收拾被顾客翻乱的衣架时,一件不慎掉入墙角缝隙的新款束腰连衣裙吸引了她的视线。
材质是天蚕丝的,摸上去又软又滑腻,裙摆和袖口还缀了白色的蕾丝花边,林杏言一个阅衣无数的都爱不释手,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进的货了,之所以没卖出去肯定也是掉在墙角无人发现的缘故,现在既然被她发现,说明跟她有缘。
林杏言上身试了试,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怎么看怎么完美,她本就腰细腿长,宽边的复古腰带将这一优点凸显的淋漓尽致。
刚把吊牌剪下来,大伯打来了电话,林杏言皱眉接听,电话那边声音急切:“杏言,你在家吗!”
“我还在店里,怎么了伯伯?”
“昨天你伯母跟耀宗吵了一架,然后那小子电话就一直打不通,我们现在都联系不上他!”
林杏言听得嗤笑一声:“又不是小孩,还能被拐跑了不成。”
“耀宗那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不是担心他嘛!”林国泰语气带着哀求,“你就帮我们找找他,耀宗从小最怕你了!”
“……成吧,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要是不接我也没辙了,报警吧。”
挂了电话,林杏言继续收拾自己的,临闭店才给林耀宗去了电话,十秒后无人接听,她麻利挂了,骑上摩托车戴好头盔准备回家。
与此同时,夜色会馆内,正是气氛喧嚣热辣时。
穿着清凉的美女端着高脚杯身姿婀娜,舞池里灯光摇曳,倩影舞动,dj震耳欲聋。
卡座内,林耀宗老实坐在沙发上,一双眼不安分的乱瞟。
何非这阵子心情不好,终日不苟言笑脸色冷峻,就跟谁欠他钱似的,明明谈下了一桩大生意是好事,可在他脸上看不见丝毫喜悦。
林耀宗忽然想到何总已经很久没跟自己打听堂姐了,那么他心情不好八成就是跟林杏言有关。
林耀宗打心底还是羡慕林杏言的,虽然在婚姻上栽了大跟头,好歹因祸得福脱离原生家庭了,现在人家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店铺,每天独自一人多逍遥自在,反观他一个大男人,还跟父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天被他们管束唠叨,想想就憋屈。
自己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任人轻贱的保安了,他现在可是在大公司拿高薪的体面人!等攒够了钱,他也要买房搬出去住!
而实现这个心愿的关键,还得先在这个公司立住脚,好好攀住何总。
何非一身商务范正盯着舞池愁闷烟,他随手拽松了领带,一双幽瞳随着光影忽明忽暗,他将烟蒂按灭在黑曜石的烟灰缸里,转而对身边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一笑,“还待的惯吧?家逸。”
程家逸摇着酒杯,欣赏着澄红的液体,嘴角稍扬:“别有滋味。”
何非仰头大笑,“我之前还怕冒然带你来这种地方会吓到你,群魔乱舞,光怪陆离,可不是书生该来的地方。”
“书生?”程家逸咂摸了一下这个词,觉得有意思,“书生也只是一介凡人,酒色美人,岂有不爱之理。”
何非笑着举杯:“程科长性情坦率,我敬你!”
二人愉快碰杯,碰撞声清脆悦耳。
卡座其余人都跟着笑,林耀宗也看的傻乐,他之前从赵秘书那得知这位程科长在市交通局工作,家里很有背景,物流园几名老领导都想巴结他,结果倒是叫何非下手搞定了,瑞风多了一层保障,这是好事。
喝了几轮后,何非眼神逐渐涣散,有点晕了,按说他酒量还算不错,今日第一次带程家逸来,特意叫了没尝过的洋酒,劲儿果然够大。
同样是喝了几杯,程家逸倒是神色淡然,脸上一丝红晕也无,金丝眼镜下一双丹凤眼愈发明亮。
舞曲停了,大概dj看大家蹦的累了,换了首伤感慢摇。
何非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听了会儿,忽然开口问林耀宗:“她最近怎样?”
林耀宗连忙答话:“还是老样子,单着呢,身边没男人,我婶也没说要给她再介绍。”
身边没男人?
何非眯眼看着林耀宗,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令人胆战心惊,“耀宗啊,以后凡是不确定的事,宁可不说,也别跟我瞎说。”
林耀宗见何非生气,也不敢吭声了,但今晚他没忍住问了,说明心里还是有自家堂姐的。
今天听赵秘书讲有个出外省的货单,需要公司的人跟车,光出差补贴就两千块,可何非迟迟不提,看样子貌似没打算让他去。
林耀宗有点着急,觉得怎么也得在何总面前表现一把才行,可怎么个表现法才能让这难伺候的祖宗满意呢?
他不经意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发现了来自林杏言的未接电话,他昨天因为应酬回家晚的事跟家里吵架,故意赌气不接他们电话,看来他们是找到林杏言头上,让她来劝自己呢。
林耀宗下意识看了眼何非,他正跟程家逸认真聊着什么,时不时用手揉下鼻梁,眼中似有疲态。
踟蹰几分后,他给林杏言打了个电话,那边接起,声音懒散:“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打算跟家里断交?”
“姐,你可得来帮帮我啊!”林耀宗急切道。
“……怎么了?”
“我在公司不是干的不错嘛,有几个同事非要约我出来喝酒,我想走都不让我走,你能不能来找我一趟,就说家里有事,我编瞎话他们都不信呐!一个个人精似的。”
林杏言顿了顿:“行吧,你在哪呢?”她刚好也想跟林耀宗好好谈谈,让他意识到社会的复杂人心的险恶。
“夜色!”
林杏言对这个地方都有阴影了,但都答应去了也不能反悔,大不了把人揪出来就走,完成任务就行。
夜色的保安基本都是看人下菜碟,来客是富贵还是穷酸基本一眼明了,基本不出差错,林杏言长腿往台阶上一迈,立马就有人点头哈腰过来迎她进去,她置之不理,站门口又给林耀宗打了个电话,这次电话打不通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进去找人。
再度身临这种场合,独自一人反而淡定多了,目之所及一如既往的人头攒动,射灯炫目,在这种场合找人可真是太难了,林耀宗果然是学坏了,都敢来这种地方。
林耀宗正左顾右盼,瞅见她眼前一亮,站起来冲她招手,“姐,这边!”
林杏言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何非的刹那本想掉头就走的,可当她看到坐在他身边一脸高深莫测的程家逸时,硬是站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何非本来气还没消,林杏言对他的冷漠嫌恶令他伤心欲绝,从没哪个女人敢这样对他,她有自己的骄傲,他就没尊严了吗?既然看不上他,他又何必自讨没趣,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个女人后悔的。
心里再怎么果决干脆,在看到林杏言的一瞬间,好不容易筑起的自尊高墙轰然倾塌,化为满腹委屈。
即使知道她不是为他而来,可他却不由自主的起身向她而去。
卡座其余人俱是瞠目结舌,女人出现的那一刻,何总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就差生出条尾巴拼命的晃了。
“杏言!你……你怎么来了……”何非眯眼肆无忌惮的打量她的新裙子,眼中发亮,“你这裙子……真好看!就跟,仙女似的……杏言你别在这站着,走,我们过去坐……”
何非说着就要上手拉她,林杏言侧身避过,冷眼相待,“你喝醉了。”
“我来找耀宗。”她说着朝卡座走去,猝不及防被何非一把拽住胳膊,继而耳畔一阵温热,“我这阵子忙公司的事,才不是故意不理你呢,你别生气……你不知道,我特别想你。”
林杏言一愣,大脑短路了几秒。
从小到大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大胆而直白的说想她,言语间火辣的炽热烧的她脸颊发烫。
她不动声色的推开,语气平和:“你喝醉了,何总,我扶你过去休息。”
何非生怕她跑了,亲昵地挽着她的手,眼睛几乎眯成一道缝,“好,你坐我旁边。”
林杏言盯着程家逸,无视了何非吃豆腐的举动,她没心思跟个醉汉计较,她现在有更好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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