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言对堂弟的女朋友兴趣不大,月末的聚会她本来也不想去,但耐不住吴小贞喋喋不休的催,说她算个长辈,怎么也得给大伯家一个面子云云,她也只能作罢。
拎着礼品袋,一家三口上了去饭店的出租车,林国胜坐前边跟司机报地址,母女两个坐后边,林杏言侧头看窗外,吴小贞挎着她的胳膊又开始唠叨,“言言,到那见着人你打个招呼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管,也别瞎问,我听说耀宗那女朋友之前是在什么洗浴中心工作的,前几天刚辞职……”
“嗯。”她头也没回淡淡应了声。
今晚的主角不是她,如非必要,她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吃饭的地点仍定在上次的聚合楼,算是熟地方,到了门口林杏言把东西交给吴小贞,让他们先上去,自己去了趟洗手间。
包间门虚掩着,里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可想而知大家跟即将加入的新的家庭成员聊得有多开心,林杏言站在门口一阵怅然,觉得愁眉苦脸的自己与一门之隔的幸福氛围格格不入。
最终,她拢了把头发,几番深呼吸调整出一副自然的笑脸,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她笑着掠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在看到那个穿红裙子站在林耀宗身边的年轻女孩时,笑容僵在嘴角,眼中逐渐风暴聚集,似有百支利箭在她瞳孔搭弦,下一秒就要将那女孩射成筛子。
那女孩脸色比她好不到哪去,上一秒还喜笑颜开,下一秒已经脸色发白,嘴唇哆嗦,手一用力,掐的林耀宗呲牙咧嘴。
吴小贞尚未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嬉笑着上来拉她:“言言你快来!这是莎莎,耀宗女朋友!”
苗莎莎愣着没动,林耀宗也赶忙给她介绍:“莎莎,这是我堂姐林杏言,你跟着我叫姐就行!”
俩人还是面对面站着谁都没动,也没说话,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摸不着头脑,吴小贞又把礼品袋递给苗莎莎,热情道:“莎莎,这是你姐送你的见面礼,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杏言,你怎么不跟人家打招呼啊?”
苗莎莎率先冷静下来,强挤出一个笑脸,“姐……”
林杏言冷笑一声,快步走上前,端起桌上一杯茶水,准确无误地泼到了她脸上。
“啊——”苗莎莎爆发一声凄厉惨叫,茶水并不烫,她是为自己当下的狼狈处境而尖叫。
一家人瞬间炸了,手忙脚乱地给苗莎莎递纸巾,林耀宗也赶紧把她拉后边,神情颇为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言言你发什么疯啊!”吴小贞也急了。
“苗莎莎。”林杏言顿了顿,说:“她就是张浩闯的小三。”
“什么!?”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吴小贞惊的下巴都合不拢了,“她,她就是张浩闯小三?她不是怀孕了吗?”
众人视线又集中在苗莎莎腹部,她穿着一件束腰连衣裙,腰肢纤细,小腹平平,毫无孕迹。
林杏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这是打算从良了?孩子呢?”
苗莎莎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盯着她。
其实不用她说她也能猜到,孩子早被打掉了,张浩闯死了,她绝不可能带着他的种当余生累赘,骗张家一笔钱然后远走高飞独自生活才是明智之举,这事不光彩,她断定梁玉华就算知道了也不敢闹大。
可惜她不够聪明,怎么还有胆子留在静桐市呢?
冤家路窄了这不是。
林耀宗尚在震惊中,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身边的女人,“她、她说的是真的?你真是张浩闯的……小三?”
苗莎莎瞬间红了眼,“你不是不在乎我的过去吗,耀宗?”
“那你也不能……那你也不能……”林耀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脸讥讽的林杏言,一时悲痛不已:“也不能做出那种事啊。”
苗莎莎顿时也顾不得形象了,坐椅子上开始嚎啕大哭:“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是我的错!张浩闯就一点错都没有吗?是他骗我的啊,我又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等我知道实情他已经不在了,我怀着孕,上他们家要点补偿怎么了?可惜那孩子命薄让我一跤摔没了,我也命苦啊!”
“你胡扯!”林杏言气的头发蒙,她从小被家里管教惯了,最不擅长跟人争吵,从来都是和气待人,今天已经是苗莎莎让她二度失控了,明明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为什么她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这女人无论阅历还是手段都远在她之上,且十分擅长琢磨人心,懂得进退,就算说了谎,她也有法子将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她一哭,林耀宗明显又动摇了,即使父母脸黑的难看,他也狠不下心对苗莎莎说一个滚字。
察觉到身边人的动摇,苗莎莎更是哭的梨花带雨,“我承认我有不对的地方,但我对耀宗的感情是认真的,从没有人像他一样对我这么好,从他为了我跟那帮混蛋打架开始,我就真想跟他好好过一辈子,你们要是不喜欢我,我就走,绝不让耀宗为难。”
林耀宗一言不发站在她身边,眼眶泛红,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连上菜的服务员都察觉到气氛不对,站旁边看起了热闹。
吴小贞怒不可遏,她本想骂点什么,林国胜伸手把她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再怎么说苗莎莎也是林耀宗亲自挑的女朋友,交往期间也颇得林国泰夫妇喜爱,就算他们再愤怒,苗莎莎跟他们家也没半毛钱关系,要断,也得大哥家提。
可偏偏没人吭声,林国泰在亲戚面前丢了面子,气的印堂发黑跟中了邪似的,恶狠狠地瞪着林耀宗。
林杏言一看就知道林耀宗是指望不上了,他已经陷进去了,一个从没谈过恋爱,接触过女人的小伙子,偏碰上苗莎莎这么个阅历丰富擅长揣摩男人心思的女人,直接被拿捏的死死的。
她总不能当着全家人的面把林耀宗也骂一顿。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似乎从小到大永远是她在顾忌别人的感受,从没有人考虑过她的感受,一直以来,她都是周围人眼中听话懂事的好孩子,是爸妈的乖女儿,可现在她恨透了这样的自己。
是她的一再容忍才造就了现在的人生。
“呵,感天动地啊。”她嗤笑了声,累了,“事儿我交待清楚了,耀宗你要是真不在乎她的过去,那我就尊重祝福,你不心就行。”
说完,她转身走了。
林杏言脚步轻快,等吴小贞追出来的时候,她早就骑着摩托疾驰而去了,头盔一戴,仿佛与外边的世界隔绝,风声自耳边呼啸,马路上,轿车自身侧飞驰,鸣笛声不绝于耳。
她从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可刚刚再度见到苗莎莎的那一刻,她分明感到一阵心悸,紧接头晕目眩,她生性娴弱,并不似翟燕那般强势,方才光是拿茶水泼她,已经是勇气的极限了。
眼前场景逐渐朦胧,交通信号灯,红绿灯,来来往往忽远忽近的车灯,孩童脚踏车上的装饰灯,五彩缤纷的光线在她眼中聚集,变成一个个炫目光斑,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林杏言难以抑制地呜咽出声,泪水溢出眼眶,顺着脸颊一路滑落,形成一道明亮水迹。
她已经没法看清前边的路了,目之所及一片模糊,泪水蛰的脸还火辣辣的疼,可她并没有停下,似乎在跟自己较劲似的,油门捏紧,身子一俯,直线般的猛蹿出去,引擎声轰然响起,如雷震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还发出“好帅”的感叹。
可惜还没帅几秒,她就给所有目击者上了一堂生动的交通安全教育课。
一辆轻型厢货忽然从路口冒出,林杏言本就视线模糊,头昏脑涨,等回过神来再捏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先是巨响,后是巨疼,她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狠狠撞上货车厢壁,然后重重摔到地上,浑身爆发出散架般的巨疼。
即使戴着头盔她也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了,那一撞几乎要把她脑浆都撞出来,要是直接晕过去也好,偏偏神智还是清醒的,除了身上的疼,还能听到周围人惊慌失措的尖叫,有报警的,有叫救护车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耍帅,看看,出事了吧,真不知道骑那么快干嘛,信号灯都不看……”
林杏言动了动嘴唇,尝到一丝腥甜,她隐约听到有人从货车驾驶位跳下来,那人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头盔摘下,整个人紧紧抱在怀中,那人浑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仿佛受了比她还严重的伤,他轻轻拍着她的脸颊,声音更是无比惊慌,“杏言……杏言别睡,看看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林杏言微微皱眉,强撑着抬了抬眼皮,在看清来人后,她浅浅扬了下嘴角,本想说点什么,却被一股腥甜堵着喉咙,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最终在他声嘶力竭地吼声中,不负众望的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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