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月与阿檐便暂住在了马新村祠堂的空屋里。
第二日上午,宁春月正在屋中翻阅与瘟妖有关的古籍,听到外面有马小宝的声音。
马小宝似乎是正在和谁聊天:“今日来的那两位仙人,我瞧着就比昨日来的那两个更像仙人些。仙人嘛,就该穿着仙气飘飘的白衣,又和善又有距离感,昨天那两个哪像仙人,是妖精还差不多。”
另一人道:“你怎可这样说那两位仙女姐姐?我听我娘说了,多亏那两位仙女姐姐,我们村那些中了瘟病的才能好起来,我爹昨日服了仙女姐姐的药后,现下症状都消下去了,再过一两日就能从破庙放出来了。”
马小宝不满:“瞧你那谄媚样,给你点好处就一口一个仙女姐姐。”
另一人也不满了:“就是仙女姐姐啊!”
宁春月听两人说起今日有两个修真之人新来了马新村,心下疑虑,便开门走了出去。
马小宝突地见到她,吓了一跳:“你怎的在此?这可是宗祠来了贵客才会用的房间!”
“你们村长安排的咯。”宁春月问马小宝,“小孩,你刚才说又有两个修士来这儿了?”
马小宝还没回答,他身边那个小胖子先抢着回答了:“回仙女姐姐,是呢,村长正在同那两人聊!不过仙女姐姐放心,你才是我们马新村的恩人。”
宁春月笑眯眯:“真乖。”
马小宝:“……”
阿檐听到宁春月与马新村俩小孩的对话,也出了屋。她走到宁春月身边,道:“这是我们南湖地界,按理应当不会有其余宗门的人过来,难道是阿烛派了门下弟子……不对,若是阿烛派来的,他应当会提前知会我们才是。”
宁春月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于是便去宗祠前堂看情况,还没进门,便见马村长正在招待两个身穿白衣的修士——这白衣,怎么好像是剑宗的服饰?
宁春月正盯着那两人的背影,心说怎么有些眼熟。阿檐却已经认出来人,兴冲冲就跑去打招呼:“秉九,你怎么来了这儿?”
阿檐一叫,屋里的三人就都转过头来。
宁春月乍一看见秉九外的另一人,背脊便僵了僵。
之前仙盟大会时,阿檐与秉九便成为了好友,后来又一起中瘟毒,便更有些惺惺相惜的战友情。
“阿檐姑娘别来无恙。”秉九见阿檐跑来,温和笑着打招呼,“我和师兄正说着不知是哪两位修士已经先一步处理了马新村的瘟毒,原来是你和宁宗主。”
马村长见四人是相识,摸着胡子道:“我本还对这两位新来的仙人有所疑虑,原来是宁仙人的朋友,如此我便放心了。”
阿檐见宁春月还在堂门外站着没动,奇怪道:“宗主你愣着做什么,进来呀!”
宁春月瞥一眼谢延珩。只见谢延珩安静站着,一言未发,目光却始终停在她身上。宁春月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她呵呵地客套笑了两声,问道:“马新村属于南湖地界,按理说即使有祟案也该是柳叶宗处理,怎的剑宗两位道友来了?”
秉九恭敬道:“宁宗主见谅,若只是马新村的祟案,按理我剑宗是不该插手的,可马新村收留的那个外乡人途径了多处,那瘟毒便散布了一路,其中不少属于云台的辖区,我和师兄为了找到那人问出那瘟毒最初的传播地,已经追踪了一路,故而现下才会出现在马新村。”
宁春月闻言一愣,不觉皱眉:那人竟散布了一路的瘟毒?
马村长见仙人们聊起来,道:“四位仙人,现下已经是正午,我村备了饭菜,四位不如边吃边说?”
宁春月等四人于是便跟着村长到饭堂落座,一边吃饭,一边聊这次在人间各处肆虐的瘟毒。
宁春月问秉九道:“你说仅因为那逃至马新村的外乡人的缘故,就已经将瘟毒散布至多处?”
秉九点头:“是的。南湖因远离中原,故而瘟毒来得慢些,中部地区情况却已经十分严重。”
宁春月皱眉:“按之前对瘟妖的了解,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成这么广的传播。”
谢延珩终于说了第一句话:“瘟毒进化了。”
宁春月惊讶,当下也忘了面对谢延珩时的尴尬,问道:“什么意思?”
谢延珩解释:“我听马村长说,昨日你已经给马新村那些中了瘟毒的村民喂下解药,那你应当发现,现下在人间流行的瘟毒的病情进展情况,要比当时在云台山时缓慢许多。”
宁春月点头:“当时在云台山,泽林散布出去的瘟毒,中瘟者很快就会昏迷,肌肤烧焦之势也十分迅速,但现下流行的瘟毒,感染者初时只有普通的发烧症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行动都如常人无异。”
谢延珩言简意赅道:“所以带着瘟毒的人,便能将瘟毒传染给更多人。”
宁春月恍然:“确实如此,瘟病进展缓慢了,一人便能传染更多人。”
谢延珩继续道:“不仅如此,只单瘟毒的传染距离也有变化。先时我师父做了试验,云台山时的中瘟者,需与旁人相距一米以内,方能将瘟毒传染给对方,而现在进化过的瘟毒,在五米半径内,皆有可能进行传染。”
宁春月眉头皱得更深:“不过半月余,怎的瘟毒就产生了这般大的变化?”
“这确是一个疑点,不排除有人人为对妖体进行了改良。”
宁春月思索着道:“泽林是人妖合成之体,帮他将身体与妖进行合成之人想来道法高深更兼对禁术颇有了解,若那人便是现下改良瘟妖之人,倒也说得通。”
谢延珩接话:“但现下无法查探到更多信息。所幸目前在人间作祟的应当都是没有智识的普通瘟妖,而非人妖合成拥有智识的半妖。”
“这样的话,捕杀瘟妖的难度确实会低上很多。”宁春月想了想,道,“现下当务之急,需得尽快将在人间作祟的瘟妖清理干净。”
谢延珩点头:“所以我与秉九一直在查那异乡人的踪迹,便是为了进行溯源,找出这一道传播链尽头的那只瘟妖,并将其尽快消灭。”
宁春月道:“我与阿檐昨日便想从那异乡人处问出瘟毒最初流行之地,想来那瘟妖便是在那处了。但那异乡人染瘟毒已经有一段时间,虽昨日已经喂下解药,但想来要等他醒来还需两日。”
见两人聊得起劲,阿檐道:“宗主你与谢道君似乎很熟?我被瘟毒害得昏睡的那段时日发生了什么?”
宁春月一顿,瞬间从聊事儿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正想潦草敷衍阿檐几句,谢延珩却先回答了:“皆是仙门之人,自然当亲密合作以清除妖邪。”
秉九对谢延珩这番大义说辞很是认同,笑道:“这次能查到马新村,还是多亏了谢师兄。其实原先中部靠南这一片区域的祟案掌门是安排了我与另一名弟子的,但谢师兄说南部祟案似源于同一传播链,需得细查,这便禀了掌门换下另一弟子来与我一同来查。”
宁春月夹菜的筷子一顿,也就是说,谢延珩原本不应出现在此……
谢延珩突然将筷子一放,打断了秉九的话:“秉九,你若吃饱了,便和我一起去看看那外乡人的情况吧。”
秉九一愣,但因谢延珩历来处事利落,便并未多想,只道:“是,师兄。”
谢延珩与秉九离开饭堂后,阿檐对宁春月吐槽道:“还是我们柳叶宗好。他们剑宗那个首座,虽说长得十分好看,个性却吓人。若有这样一个人推着我干活,我大约撑不过两日就得叛逃。”
宁春月道:“不要妄议其他宗门,吃饭。”
阿檐瘪嘴:“哦。”
等宁春月与阿檐吃完饭要回房,却听说那外乡人已经醒过来了,谢延珩与秉九正在问话。
宁春月与阿檐便换了个方向,直接去了关那外乡人的茅屋。
到茅屋时,谢延珩已经将该问的信息问得差不多,正带着秉九从屋里出来。
宁春月透过门看了眼屋内面色苍白的异乡人,问道:“你将他强行唤醒了?”
谢延珩解释道:“这次瘟妖之瘟毒传染性非同小可,耽误一日便会多许多受害者,我们没有时间让他睡足两日再醒。”
强行唤醒虽对人不会造成太大伤害,但身体痊愈的过程便会慢许多,恢复后身体也会比正常痊愈的病人虚弱。
但宁春月也知道谢延珩说的并没错,思索一番后,便吩咐阿檐从灵囊里拿些补药给那异乡人送去。
阿檐道:“那人胡乱逃窜害得各处都被传染了瘟毒,宗主何必还对他这么好?”
宁春月道:“他若不逃现下约莫已经被关着饿死,人想活命是正常的,虽确然因此酿成瘟毒外溢,但也算有可同情之处。去吧,修真之人当对每一凡人怀有慈悲之心。”
阿檐去送补药。宁春月便转身跟上谢延珩,问道:“你方才问了些什么?”
谢延珩只道:“这一传播链的源头是缈山山脉,约莫那处有一只瘟妖。”
缈山山脉是中部与南湖的交界之处,这处出现瘟妖,到底该云台山管还是南湖管,这是个问题。
然而宁春月还在思考辖区问题时,谢延珩却道:“你随我来一趟,我有一发现。”
宁春月愣了愣,见谢延珩表情严肃,知应当不是小事,于是便不再顾虑两人那僵持的关系,跟着谢延珩去了马村长给他安排暂住的房间。
进屋后,谢延珩拿出一张人界的地图,他运灵力于指尖,往地图上一挥,地图上便亮起星星点点的蓝光。
宁春月看着那地图,疑惑:“这是什么?”
“地图上每一点,代表着目前已知的一只瘟妖。”谢延珩解释道,“现下各宗门发现瘟妖后都会互相分享信息。”
那地图上的蓝点密度并不一致,一些地方密集,一些地方稀疏,最干净的便是最偏远的南湖一带。
谢延珩见宁春月专注看着那地图,问道:“可有看出些什么?”
宁春月盯着那地图,道:“这密度分布似乎有一个核心,愈是往外,瘟妖愈是稀疏——等等,难道说,其实这些瘟妖皆是从一处放出来的?”
谢延珩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同时看向那处核心——天子脚下,京都建康府。
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
若建康府果真是瘟妖出现的核心,想来如今情况应当很糟,而其是人界京都,维系着整个国家的运作,若建康府出事,怕国家都会陷入动乱。
以仙门之责任的角度,宁春月现下应当自南湖一路杀妖前往建康府进行支援……可建康府,是清风观的辖区。
去了建康府,便意味着要见到那人。
宁春月轻轻瞥了一眼身边的谢延珩,他必然是会北上、清妖的同时前往建康府的。
那要不……她就不去了?
正心里啪啪啪地打着小算盘,阿檐突然来找她。
“宗主,宗主你在吗?方才阿烛来了消息,说是国师向各门派发出求助令,希望各宗能前往建康府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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