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月听见阿檐的呼喊,便从谢延珩的屋中走了出去。谢延珩也跟着一起出去。

    阿檐看见宁春月,将灵笺递给她,道:“喏,阿烛传送来的,说这便是国师的求助令。”

    宁春月打开灵笺。阿檐好奇里头写了什么,便也凑上来看。

    书信的内容并不长,只说是建康府瘟病肆虐,仅凭清风观一宗之力,恐难以控制住瘟病的蔓延,故而向其余各宗门发出求助令,希望各宗能借给清风观一些精锐,助清风观一起平建康府的瘟妖之祟。

    七宗之中,若说俗世地位,没有其余宗门比得上清风观。其地处皇都,且本朝每一任国师皆由清风观的修士担任,故而本朝的皇室对其十分尊敬。

    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说,清风观为了维持自身形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示弱,更不必说是向各宗门借人了。

    宁春月有些疑虑,虽然已经预料到建康府的情况很糟,但竟然已经糟糕到让清风观放下架子发求助令了吗?

    不久后,谢延珩也接到了来自荒泽君的消息,说是剑宗同样接到了国师发来的求助令,荒泽君考虑后,便决定派谢延珩与秉九去,嘱咐他们处理完手头的瘟病就一路北上前往建康府支援。

    晚饭依旧是马村长提供的。马村长知道他们已经问完外乡人的话,明白他们四人最晚明日便会离开马新村,所以这一顿晚饭提供得十分丰盛。

    饭菜虽丰盛,可除阿檐外的三人皆是无甚心情品味美食。

    席间秉九先说了话:“清风观一向自视国宗,自我修道以来,似乎从未见清风观这般慌张……”

    宁春月道:“这次瘟病的核心在建康府,清风观压力大于其余各宗是正常的,不过……”

    为什么她总直觉事情怕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呢?

    谢延珩道:“国师的求助令写得简单,要知道更详细的情况,也只有北上建康府亲自去看。”

    秉九点头,转而看向宁春月与阿檐,问道:“说起来,我宗在接到国师的求助令后,掌门是派了师兄与我前往支援。但不知柳叶宗现下打算让何人去?”

    阿檐也好奇,当下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问道:“对呀宗主,我们宗什么人去?”

    宁春月正为这个事烦恼,若可以,她是不想去清风观的地盘的,可显然建康府现下形势复杂,若让宗门的其他弟子去,恐怕极易遇到不测。

    权衡后,她最终还是道:“南湖现下情况还算稳定,阿烛带着其余弟子能处理好,阿檐,你便同我去一趟建康府吧。”

    阿檐倒是很高兴,秉九是她第一个外宗朋友,她极亲近他,知道他们都要去建康府,自然十分乐意。

    阿檐对秉九道:“如此不若我们结伴同行?一路也可有个伴!”说着又看谢延珩,“谢道君,可以吧?”

    谢延珩平淡地点了下头。

    宁春月一愣,光顾着考虑其他方面,倒是忘了谢延珩。这样一来,她岂不是得和谢延珩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有交集了……

    她瞥一眼谢延珩,只见他正慢条斯理吃饭,虽面上表情不显,却能觉察出他心情甚好。

    阿檐同秉九叽叽喳喳地说了一会儿北上这一路有哪些好吃好玩的,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起来,那个发了求助令的国师是何人?听着似乎派头还挺大。”

    秉九道:“国师一般而言是清风观的观主,不过现下这位却有些特别,清风观老观主先前因渡劫失败,如今身子一直不好,观内事务便基本交于其弟子永望道君,故而现下国师一职,亦由永望道君担任。”

    阿檐道:“永望?这名字倒是奇怪。”

    秉九笑:“永望只是这位道君的道号,其名字若我没记错,似乎是叫……关慕白。”

    阿檐乍听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转头看宁春月:“关慕白不是宗主你那旧……”

    然而话没说完,宁春月便夹了块五花肉塞进她嘴里:“吃你的饭。”

    第二日,四人结伴北上。

    先去了缈山山脉,将那只害得马新村及其余许多村庄染了瘟的瘟妖消除了,然后再往建康府去。

    一路上若有瘟妖作祟之处,便也顺路除害。

    如此七日,四人到达京都建康府。

    建康府是两朝国都,经历两个朝代百余位皇帝的不断修建,比之寻常城市更显壮观。

    城门处有官兵把守,因瘟病肆虐的缘故,官兵本不放人进去,知道几人是清风观邀请来的修道仙人才放了行。

    建康府大道宽阔,本该是繁华之景,可现下因天子下令为防瘟病,民众不可随意出门,故而大道上半丝人烟也没有,可谓十分凄清。

    阿檐咋舌:“如此大而繁华的一座城,街市上竟然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宁春月道:“别感叹了,快入夜了,现在还是找座客栈暂且住下吧。”

    秉九迟疑着接话:“可看这景象,怕是建康府的客栈早已不营业了。或者不如直接借住清风观?”

    宁春月一顿,心下排斥,只道:“清风观是国宗,繁文缛节讨人厌,我还是再找找是否有客栈还开着吧。”

    谢延珩意识到宁春月对清风观的态度微妙,正想问,这时有清朗童子声响起:“四位可是剑宗与柳叶宗的道君?”

    四人转头,原来是一位小道士,身穿清风观的青色道服,显然是清风观的人。

    秉九道:“便是我们,小道友是?”

    小道士一挥拂尘抬手行了个礼,道:“我乃清风观弟子秦霜。因建康府现下已被天子下达静默令,百姓不可出门,客栈商铺亦不可营业,知剑宗与柳叶宗的道君已到达建康府后,师父永望道君担忧四位无处落脚,便嘱咐我来接四位前往清风观暂住。”

    谢延珩瞥宁春月一眼,道:“建康府现下处境,也无法挑剔。若往后形式稍有好转,我们再寻其他地方住?”

    宁春月便只好应下。

    与其余宗门一般建在远离凡人之处不同,清风观是在建康府西面的一座大道观里。

    秦霜带着四人落脚清风观,后院已经收拾出了四座厢房。

    将四人带过去以后,秦霜道:“便是此处了,已经打扫干净,四位可放心居住。我师父现下有事,半个时辰后再来找四位。”

    四人正要感谢,秦霜又道:“哦对了,柳叶宗宁宗主的屋子是特意布置过的,怕宁宗主住不惯,师父亲自选了各色宁宗主从前喜欢的装饰器具,希望宁宗主住得满意。”

    半个时辰后,永望道君果然遣了小道童来请人去大堂。因秉九与阿檐只算是谢延珩与宁春月的副手,所以不需一起过去说事。

    宁春月与谢延珩在小道童带领下前去大堂。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谢延珩终是没有忍住,道:“一路上你都对前往清风观有所排斥,而那清风观的关慕白却因你的到来备足道观不该有的奢侈之物……你与关慕白是旧相识?”

    宁春月怔了下,知道她与关慕白的关系总是得告诉他,便道:“我若说了,你别生气。”

    此话一出,谢延珩便知那关慕白恐怕与宁春月关系匪浅,当下眸色晦暗几分。

    宁春月道:“这千年我有许多蓝颜,这你大约是知道的。”

    谢延珩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平日里不太乐意去想。

    “五百年前,关慕白还是清风观一名小弟子,外出历练时……受了伤,当时落在南湖地界,正巧我遇见,便捡回去找人替他治了伤。”宁春月道,“此后关慕白在柳叶宗暂住了十年,那时候若他愿意入柳叶宗,大约柳叶宗如今是有师公的。”

    若说宁春月那些蓝颜里,她真动了心思有结成道侣之意的,大约也只有关慕白一人。

    可惜这人……

    谢延珩听完,一言不发。宁春月见他沉默,抬头看他,道:“你果然生气了。”

    谢延珩别开脸。

    宁春月想了想,又觉其实现下也是个说服谢延珩的机会,于是添油加醋补了句:“我蓝颜颇多,你若执意要与我续前缘,日后憋气的事儿更多。倒不如解除这桩旧时婚……”

    谢延珩知她话下之意,当下便打断她的话,冷笑:“蓝颜多是么?无妨,正好练练肚量了。”

    宁春月:“……”

    行吧,谢延珩这人,果然油盐不进。看来和离一事还需继续努力。

    小道童将两人带到大堂门口后离开。

    两人静默一会儿,宁春月先要去推大堂那门,谢延珩却抬手阻下她:“如今你再是不肯,终究与我是夫妻。那些所谓蓝颜,从前你忘却前尘时结下的倒也罢了,但现下,你怕是没机会了。”

    宁春月抬头看谢延珩一眼,还是交代了一句实话:“你放心,既然成过亲,在你同意和离前,该守的规矩我自会遵守。”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安抚他,她与关慕白虽曾有旧缘,但不会再有何发展。但仔细一听,却能听出她多坚定地想解除她与他的婚约。

    谢延珩被这么一通安慰,反而一口气堵得更厉害。当下便只能冷哼一声径直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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