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秋当然想不到自己才刚到山脚就又被捉去了。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界碑边,看着前面的肖尤臻。

    肖尤臻也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二人如此相对无言半个时辰后,姜扶秋朝着里边挪了挪,示意道:“外头热,你要不要过来这边再瞪我?”

    肖尤臻双臂环剑,摇头拒绝,“不必。我并不想同你站在一处。”

    于是姜扶秋耸了一下肩膀,往竹林阴凉处走了走。外头明晃晃的光,晒得人头皮发热,她这个壳子可禁不住这么晒。

    若晒多了,不知算不算干尸。

    前边谈容和姜惊落站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姜扶秋本想凑过去听两耳朵,但偏生肖尤臻又走了过来,堵在她前面,也没什么事,就是堵着她不说话。

    姜扶秋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逼得没地方去,只好窝在界碑旁,靠着界碑与他对瞪。

    “肖尤臻,我脸上是生了花么?”姜扶秋被瞪的没了脾气,她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偷了肖尤臻的媳妇,这辈子遇见肖尤臻时就不被待见。

    谈不上厌恶她,但又不喜欢她,总是要处处挤压她几下。

    “没有。”肖尤臻继续抱着剑看她。

    “那你看我这么久做什么?”姜扶秋见他难得的没有暴躁不耐烦,玩心打起,开起他的玩笑来,“莫不是终于知晓我不仅人美心善,还机智聪敏,动了心?”

    肖尤臻的脸果然逐渐红涨起来,逐渐变青,然后变黑。

    姜扶秋乐得直拍手,嘲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开不起玩笑,你看你,这脸都跟变戏法似的。”

    肖尤臻:“……我果真是不能对你有些许宽容。”

    他怒气冲冲地拔出剑,“姜扶秋,当年并未一争高下,如今既然回来了,便来比试一番!”

    姜扶秋:“……”

    惹火上身可不就是说的她。

    现在的她这么能打得过肖尤臻,眼下之计不就是跑为上策?

    于是前边谈容还在神色匆忙地同姜惊落谈事,后边姜扶秋和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肖尤臻举剑乱刺。

    灵山的弟子们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阿姊,肖尤臻又找我麻烦!”姜扶秋四处乱窜,窜进竹林,躲在竹子后边大喊,“你管不管!”

    姜惊落这才稍稍偏移头望过来,谈容也顺着声音望过来。姜扶秋这才瞧见神色憔悴的谈容。

    “这是发生了何事?”姜扶秋也不管肖尤臻了,三步并作一步地跑过去,“阿容你这是怎么了?”

    谈容面露苦笑,叹了口气,回道:“西荒出事了。”

    原来在姜惊落一行人前往方家渡处理邪祟之事时,灵山便又接到了许多的折子,都是西荒的。

    西荒有一个世家大族,大姓为谈,谈容便是那世家大族最小的公子,本是庶子,但嫡子许多年前就病故了,因而谈容成了独苗,即便是庶出,如今也与嫡子一般地位。

    后来又成了灵山的灵官,地位自然一路拔高。

    但如今西荒出事了,更确切的说,是谈家出事了。

    “我一个旁系的表兄出了事。大概是三日前,表兄定了亲,可就在定亲的那个晚上,不见了。家族对此事颇为震惊,自然是派了许多人去找寻,西荒都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人影,人命关天的事情,自然是第一时间就上报了灵山。”

    “但是你们都不在,我便前去查探了一番,才发现西荒出现失踪的事情,并不是首次。在这之气,此事必有蹊跷。”谈容从怀里掏出一叠折子来,这是近一个月来西荒送来的折子,其中记录了大大小小的事情,所有地方事宜的汇报,但每份折子后面都标注了一件小事。”

    “什么事?”姜扶秋好奇地凑过去,她对于这种事情总是要格外有兴趣一些。

    虽然是不太好的事情,但她姜扶秋素来对怪诞离奇之事兴致要高一些。

    “最近西荒总是有年轻男子失踪,且这些男子都是好端端的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被谁掳走。但就此消失不见。”

    “也曾去查过这些失踪男子的身份,有达官显赫,也有寻常百姓,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此事倒是有些蹊跷,但为何之前一直没有听人提起?”姜扶秋不解。

    “此前折子是惊落在批阅,尤臻和宜怀也有批阅一些,但因折子太多,故而分派了些不甚为重要的折子给弟子批阅,弟子粗心,这尾部的一点小事情就给略了过去。若不是西荒此次特意派了人过来传信,竟无人知晓。”谈容面露怨色,幽幽地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加上这次的失踪,共计有十来余人失踪。”

    “这么多人……”姜扶秋瘪了瘪嘴,这可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乎她也幽幽地望了一眼肖尤臻,“是吧是吧。”

    肖尤臻察觉到姜扶秋的目光,“少在那阴阳怪气。”

    “但真要论起来,”姜扶秋继续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若是寻常邪祟作乱,四处伤人,也不该只掳走年轻男子才对,阿容,可曾查过这些人有何相似共通之处?”

    谈容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这一点,但也迅速翻开折子,几下就扫完了这几个月的折子,他阅籍极为迅速,且都过目不忘。

    “从折子上来看,这些男子并没什么不同的地方,但都有一点,这些人都曾去过青楼。”

    “青楼乃是男子厮混之地”肖尤臻在一旁冷哼出声,“眼看着莫不是哪个相好没成,起了杀心。”

    “若是因此杀人,一个弱女子,怎可能掳走那么多的男子。”站在一侧许久没有动静的苏宜怀开了口,“男子去勾栏瓦肆之地寻乐作欢是常见之事,即便没谈妥,想来青楼的主事者也会从中调停,必然是不会出这种事来。”

    “那这些失踪的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肖尤臻皱眉望向姜扶秋,“你是不是知道一点?”

    姜扶秋一挑眉,往后退了一步,躲到姜惊落身后,摇头否认,“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去西荒。”

    肖尤臻还要逼问,却被姜惊落打断了。

    “此事非同小可。”沉默片刻,姜惊落下了决定:“现在便去西荒。”

    姜扶秋仰天长叹,“不是吧,我才刚回来啊,怎么又要出去。”

    谈容幽幽地望向姜扶秋,“秋秋,我知道你一定会去的。”

    姜扶秋无语凝噎。

    敢情她这趟回来就是给灵山干活的。

    西荒距离此处并不远,姜扶秋一行人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到了西荒。

    过了界碑,便是西荒境内。

    再往前走了三余里路,就是西荒的主城,有了谈容,一路自然是畅行无阻。

    主城内极为繁华。

    漫天的彩色绢布在风里浮动,裹挟着一股香粉气息扑面而来。

    “美人窑。”

    姜扶秋站在原地,仰头望去,女子柔软的腰肢半探出来,横在木栏上,透过半透的纱衣,依稀窥得几眼雪白的肌肤。

    玉腕轻摇,罗扇扑闪,各色女子列在楼外娇媚的笑,姿态风色如初春乍绽的娇花儿。

    “好景色好景色。”姜扶秋禁不住拍了拍手,满是赞赏之色,“名字也颇为别致,美人窑美人窑,美人窑中藏。此等姿色,啧啧啧。”

    “扶秋大人……”云陵左右望了一眼,见弟子们面上神色各有千秋,向来是姜扶秋对青楼妓子的赞赏实在明目张胆,惊得他们无法言语。虽弟子们常年在灵山修习不沾世俗之气,但对青楼勾栏之地还是略有耳闻的。

    在这等下作污浊之地,这里的女子,被称做“妓子”,是凡世间最下等最轻贱之人。

    可如今姜扶秋却同那些嫖客一般面露喜色,赞叹不已,实在是……有损灵山之声誉。

    “云陵小弟子。”姜扶秋喜笑颜开地扯住云陵的袖子,足下布鞋轻提,兴冲冲就要往里面去。

    “大人,我们是来除祟的!”云陵哪里去过这种地方,一张白面脸登时青红交加,靴子如同灌了千斤重的铁,死活不肯动,“这,怎么能去这种地方呢!”

    “是了,我们是来除祟的。”姜扶秋一拍大腿,“还有正事要办,等事情了结,我再来带你过来见见世面”

    云陵小声回绝了姜扶秋的好意,“大人不必如此,如此上心。这等世面,弟子可以不见的。”

    裴迟于在后边已然轻轻笑出了声。

    肖尤臻怒瞪了一眼姜扶秋,带着弟子们绕过她,还不忘斥一句:“死性不改!”

    姜扶秋倒是丝毫不在意,再看了两眼这热闹的楼,也跟着往前走。后边的姜惊落略一抬眸,扫了一圈,垂眸思索片刻,也往前去了。

    青楼依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人声鼎沸,人头攒动,风里漂浮着甜腻的笑声,勾人心魄。

    歌舞升平,好似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西荒小地方,平素宁静平淡,西荒人生来脾性更是温和得不得了。姜扶秋从前曾去过西荒,在那小住过几日,对当地的人情风土颇为喜欢。

    现在看来,民风开放许多,她姜扶秋更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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