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姜扶秋笑容满面地凑过去,“大家都是自己人,和气,和气为上。”
但有人显然不给她这个面子,虽然她在这也没什么面子。
“你个臭瞎子!轮到你说话了么?”谈不凡怒瞪姜扶秋一眼,语调正欲再上扬一个度,被人压了下去。
“不凡,你在这作甚?”温柔浅淡却不失威严的女子声音,姜扶秋一偏头,瞧见一顶轿子在前边停下了,声音虽轻柔可清楚分明。
谈容身形一僵。
女子掀开轿帘走了下来。挽着高耸流云髻,佩着珠玉步摇,走动起来珠玉声清脆。生的眉目细致,装扮不俗,浑然贵气。
“阿姊。”原本跋扈的不得了的谈不凡顷刻便瘪了气,朝她走去,边走边瞪姜扶秋,警告她最好少说两句。
姜扶秋领然于心,拍拍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他半句坏话。
“你是不是又欺负他人?”女子款步而行,对着姜扶秋一行人微微低腰,“我阿弟无礼了,还望各位见谅。”
“阿姊,我并未欺人,还不是这帮……这些人堵在路上,我原本是要去迎接灵山的贵客,心急之下没认出来,这才闹了个笑话。”
姜扶秋眼看着谈不凡脸不红心不跳,一张嘴胡话就来,真心觉得自愧不如。
世间百态,不如人心千变万化。
谈容这时从后面走了过来,女子见着他时愣了片刻,随后莞尔一笑,“我说呢,看各位的衣裳像是门派的校服,我不常走动,孤陋寡闻,原是灵山的贵客。我阿弟不懂事,是他的错,冒犯了诸位,岁津这里给诸位赔罪了。”
谈家十二夫人的长女谈岁津,是谈家最负盛名之女,自幼出采,秉性毓柔,在四荒美人席上排到了第三,姜扶秋知道她的。当年她给灵山一封封的寄信,一封封又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想到这里,姜扶秋忍不住瞧了一眼谈容,不说话了。
当年那些信都是寄给谈容的,不过是进了灵山的书信都要她知晓,家信往来乃是常事,不过奇怪的是谈家鲜少给谈容寄书信,倒是这个妹妹经常给谈容寄信关怀一二。
谈容也奇怪,信都不拆,又寄了回去,不过顺着寄回去的还有些灵山的草药,甚至还去姜扶秋院子里拔了几株上等灵草,姜扶秋心疼好几日。
谈容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谈不凡在一边抱着双臂低眼看他。
“阿容。”谈岁津先开了口,眉眼温柔,“你许久未回家了。”
谈容微微一颔首,应答道:“岁津,照辈分算,你是该称我一声大哥的。”
谈岁津一愣,似乎没想到谈容一上来就这样疏离冷淡。她顿了顿,有些尴尬,踌躇道:“是了,是我见了大哥心内欢喜,一时间忘了礼数,还望大哥莫要怪罪。”
姜扶秋拿胳膊捅了一下谈容,低声道:“我看着妹妹客客气气,你这是做什么?”
谈容不答,面上笑意也褪去几分,这倒是罕见。分明是待他十分客气,可他却不怎么受用的样子。
未知他人事,不做言语。
姜扶秋很是识相的闭了嘴,朝姜惊落靠过去。
姜惊落一直默然站在外侧,也不说什么,她不管闲事。
“阿姊!”谈不凡又高叫起来,像是谈岁津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对他这般客气作甚,他不识好人心,对你这般冷淡,真是给脸不要脸,要不是老爷子……”
“不凡!”谈岁津瞧着有些动怒了,“莫要再多说!”
谈不凡立马闭了嘴。即便是个不懂事的嚣张跋扈公子哥,但对自家阿姊确实敬爱有加,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很是听话。
“诸位贵客一路奔波,想来是有些疲乏了罢,”谈岁津对着身后的几个婢女招手,“先让小婢们带诸位前去谈府休憩片刻再做商议,阿……大哥您觉得如何?”
谈容回头望了一眼姜惊落,姜惊落略一点头,他便也应允了。
“如此这般,便辛苦十二妹。”
谈岁津往一侧欠了欠身,让出一条道来。一行人便纷纷往前行了。
她本是乘轿而来,不过回去时却不上轿了,礼让三番,也无人敢坐谈家小姐的轿子,最后没办法,空轿子让抬了回去,谈岁津和灵山众人一同走回去。
“阿姊,你有没有觉得这谈家小姐有些奇怪?”姜扶秋凑近姜惊落,俨然一副街头巷尾长舌妇的样子,举动颇有其神韵。
姜惊落垂眼瞧了瞧,面上表情有些古怪,良久,答复道:“姜扶秋,把手放下去。”
姜扶秋悻悻的把手放下来,谈论八卦之事果然不能找姜惊落,一点乐趣都没有。
谈容又在前边走着,旁边紧紧跟着谈岁津,放眼望去竟是一个可以八卦一二的人都没有。
“无聊啊无聊。“一路唉声叹气行至谈府。
漆红大门,金环扣,白玉板。内里雕梁画栋,迂回长廊。
途径不知是哪个院子的后园,奇花异草争相绽放,更有花树百来株,株株挺拔俊秀,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厚厚数层,清丽无比。
姜扶秋一边走一边赞叹,“谈府果然是世家大族里最铺张浪费的。啧啧啧,果真是豪门世家。”
前边的婢女脚步一顿,怯怯的看了看谈岁津和谈不凡,谈不凡果然暴跳起来,正要破口大骂,谈岁津伸出手按住了他,摇了摇头。
“这位姑娘说的没错,谈家确实有些过于铺张,我也同娘亲说过一二,虽然家主……但我们做小辈的更要举止慎行,多加谏言。”
谈家人数是世家大族里最少的,按着富庶程度,也排在最后,东荒人多,富饶可见一斑,但灵山因着修行为主是以朴素勤俭,并未大修大动,可即便如此,排在东荒之后的南荒苏家也不见得这般奢华。
谈家的奢靡是四荒出了名的,谈府的占地数十亩,逼近一座小镇,奈何人西荒就是地多人少,这般倒也并无占了平民百姓之处。
只不过建成这么大的府邸,只怕很是劳民伤财。
姜扶秋一向不支持如此,当年尚在世时,谈家要修府邸,上报灵山,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但一没占了旁人的地,二那些百姓都收了钱替他办事修府,旁的灵官亦不多言,最后谈容求了两句,这事还是批了下去,但她却因此被谈老爷子记恨许久,晚宴上还给了冷脸。
当年她还是灵山大灵官,谈老爷子不敢拿她如何,只能表面给个冷淡,如今她不是了,要是被认出来,不晓得是不是要捉去抽上几下。
思及此处,姜扶秋又把眼睛上的纱布往下扯了扯,企图盖住脸。
姜惊落在一旁不动声色,注意到姜扶秋的小动作,“关了灵视。”
姜扶秋一怔,方才偷偷摸摸开了灵视,原想着没人会注意到,却不料姜惊落一眼就看出来,她不情不愿地关了灵视,面前登时一片模糊。
灵视也是需要耗费灵力的,但也不算多,她没事的时候总是想多看看世间万物的,鲜活的有灵气的。
“哟,各位贵客来了?”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直冲而来,按着这语调,姜扶秋觉得来者不是个善茬。
谈家十二夫人摇曳着繁复华丽的裙子大步而来。谈容面上神色一怔,还未开口,身侧的谈不凡率先冲了过去,挽着十二夫人的手亲热得很,“阿娘,你来了!”
“我的心肝,家主有事外出,我不来谁来迎接贵客?”十二夫人显然对这个儿子爱护得很,满眼都是这个心肝儿子。
“阿娘,主母呢?”谈岁津碎步往前,浅浅低了腰行礼,被十二夫人扶了起来,左瞧瞧右瞧瞧,心疼道:“不是说不让你出门么?身子骨这样弱,若是吹了风着了凉可如何是好。你可是为娘捧在心尖尖上的骨肉,千万不可出什么事。”
姜扶秋觑眼瞧了瞧谈岁津,看着确实是身子十分虚弱,方才没注意到,现下十二夫人一提,倒是看见她确实面色苍白,中气不足,身子也略有些颤颤巍巍。
谈岁津身子骨又是女子,平日又是不出闺门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四荒都知晓的玲珑似的人,自然是捧在手心的明珠,想来也无可厚非。
但这无甚名气又无甚本事的谈不容,站起来都比姜扶秋高一个脑袋,这个年纪了还是娘亲的小心肝?
真真是好大的心肝。
“那个,十二夫人,谈家主母呢?”姜扶秋拔高声音,状作无辜,“这来了这么多人,不得主母出来迎接安排一二?”
“你是谁?”十二夫人眯眼看了看姜扶秋,嗤了一声,“主母身子抱恙,我这才越俎代庖,替她来迎接各位。”
听得见后槽牙磨碎的声音了。
“十二娘,我阿娘病了?”谈容面上神色骤变,急忙扯住了十二夫人的袖子,急切地凑过去询问,“阿娘是何时病的,为何她从未同我说?”
“放开!”十二夫人很是不待见谈容,面露厌恶之色,将袖子扯开,抱着双臂趾高气昂道:“我也不知是何时病的,反正就是病了。”
“那,那我阿娘现在在何处,我去看看她?”
“家主说了,她的病要静养,你去了只会打扰到她!”
眼瞅着十二夫人得寸进尺言辞冷淡,姜扶秋舔了舔后槽牙,轮到她磨牙了。
这般蛮横,真是一点也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她继续拔高了一度声音,“啊呀,原来你知道越俎代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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