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韫哭花了脸,严叙却借由着月光,看清了她光滑如玉的面容上,并无任何刀伤。
严叙:“……”
到底是松了口气。
他无奈抬手轻轻擦拭着齐韫双颊上的血迹并泪水,有些好笑道:“怕血?”
齐韫不意严叙有此动作,抽泣声渐渐收了住,朦胧泪眼再度同严叙对视了上。
而这次,她除了从严叙眼里捕捉到薄薄笑意外,还有缱绻的温柔……
小丫头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满含着委屈盯着他瞧,严叙有些招架不住地别开眼睛松了手。
退婚书他已送出,该同齐韫保持些距离的。
可每每,他又不住被吸引,致使冲动盖过了理智。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不会再轻易拥她入怀,更不会教她轻易受到伤害。
严叙武功冠绝江湖,有些招式却是以隐月阁阁主而闻名,是以脱去面具,他便自敛了一半的武力。
只使些寻常招式的他本被殷卢缠得脱不开身,然眼见着齐韫将落入贼人之手,便再顾不得许多。他使出面具下的必杀技,一招之内便将殷卢重创,并以最快速度封了何德何能的喉。
但让齐韫受了惊,仍算他失误。
“公子又救了我一次,何必同我道歉。”
齐韫声音松软,吸了吸鼻子后,从袖间掏出一块干净帕子,先递与了严叙,“公子先拭手吧。”
“你擦吧。”
严叙本想接过帕子为齐韫擦拭脸上残存的血迹,但到底是没伸手,他不该再多有逾矩。
齐韫:“……好。”
于是她执起严叙的手,轻轻擦拭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公子却未伤着手。”
又何故让她代劳。
严叙反手握住帕子,于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丫头虽迷糊,却能轻车熟路在他心里七进七出,撩人尚不自知。
“我是让你擦脸。”
眼见着齐韫抬眸看向自己的脸,严叙生怕她再会错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的脸。”
齐韫:“……”
日后山庄里若人丁渐稀,那必是被她丢人丢光的。
而经此乌龙,她哪还注意得到适才被她所捕捉到的那一瞬温柔,早便将它抛之脑后了。
干净纯白的帕子上已染上斑斑血迹,再不能用来擦脸的。严叙索性将错就错就着帕子擦拭了起来,而后旋身在车厢里抽出铺于最底层的毯子递与齐韫,“用这个吧。”
待见齐韫将脸上血迹擦净,严叙在确认了周围再无危险后,方才抬脚往林里走去,“还有一个刺客尚未解决,你且在这里等我一等。”
“我随公子一道去吧!”
齐韫眼角余光瞥到地上何能可怖的死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小步跟了上去。
-
严叙那一剑自殷卢肋下穿过,又剑锋一转挑断了他的手筋,这殷卢,即便不死也仅存半条命。
然严叙同齐韫二人于林内遍寻一周却不见他踪迹,人好似凭空蒸发了般,地上的血迹也唯有他倒下处的一滩。
齐韫倒未觉着什么,横竖危险已除,重创下的殷卢对她再构不成威胁,逃便逃了吧。
严叙却眉峰渐耸,双眸在齐韫看不到的夜色下迸出如鹰隼般的锐光。殷卢绝不可能自己逃远,而能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救走殷卢的,他约莫识得一人……
“此处距禅院还有几里地,姑娘可能走么?”
敛却思绪后,严叙复又看向齐韫,温声问道。
从烟柳城赁来的马匹适才被何能一刀刺中腹部,此时尚未咽气,静谧夜空下回荡着尽是它的哀鸣声,只是那声音一声弱过一声,好似已近油尽灯枯之际。
马是断不可能再骑的了,幸得往南方向有微弱的灯火在夜风下摇晃,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自是可以的!”
算来齐韫已在马车上睡了半日有余,此时正是精神得紧的时候,便当散步又如何。
只是……
借由着月光,齐韫看到严叙胸腔那被她撞上的地方有一滩暗色血迹,不免有些发虚道:“我们如今一身是血,禅院可会容我们安身?”
“江湖客,又有几个刀尖不染血的?”
严叙不以为意,径直向马车厢走去,探身从里边将齐韫的包袱和短剑拿了出来,询问道:“还是姑娘要在此地更衣?”
齐韫默了默,想到车厢旁那一左一右两具尸体,登时觉得严叙说得十分在理。她接过包袱,玩笑着道:“罢了,若禅院主持不知此理,公子便让他瞧瞧何谓是刀尖染血。”
刺客给齐韫的冲击是巨大的,但有严叙在旁,她仅用了片刻功夫便自我修复完毕,又能抖上几句机灵。
今夜之后,更坚定了她要抱严叙大腿的心。
-
两人行了半个时辰有余,十四禅院已在近前。
时下刚过亥时,院内零星的烛火从紧闭着的院门透出,适才便是这烛光引着他们前来。
齐韫先严叙一步上前扣门,若论同人打交道,她自诩胜过严叙许多。
不多会门后便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一沙弥将院门打了开,双手合十念了声佛,“二位施主到此是为借宿么?”
“请问师父,寺中可有空房?”
“尚余一间,二位可方便么?”
沙弥恰如严叙所言,并未紧着盘问他们身上的血迹自何而来,有一答一允了他们的借宿。
这十四禅院是距烟柳城最近的所在,也处于十字路口,数十年间往来借宿的行人日日皆有。
本着修行佛心,住持索性将禅院扩建,于竹林旁多盖了十余间木屋以供行人借宿。严叙和齐韫到时,恰只剩一间房了——
“无妨,他是我夫君的。”
齐韫冲口而出,大言不惭。
这是她叩门时便先设想的说辞之一,行走江湖自当随机应变。至于名节,她尚且都能弃婚而逃,哪还会在意这个?
-
沙弥将齐韫二人引至最边上的厢房,齐韫学着他的模样,双手合十同他致以谢礼。
目送沙弥离开后,齐韫一转身,便对上了立于三步外的严叙的幽幽目光。
“姑娘为何要说我是你夫君?”
齐韫本以为严叙要夸她随机应变之能力的,但听着语气好似不太像。
是以她稍稍有些发虚,双手不自觉绞在了一处,尬笑道:“我瞧那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一句话便可省却沙弥诸多盘问与探究,又去计较那些虚名做什么。
“那姑娘可知话本上都是何结局?”
严叙似是不打算就此作罢。
齐韫:“?”
她记得,话本上有此桥段的,十之有十都是真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戏码。而其中十之有九,都是先动心的那人以此话作托来暗表心意。
齐韫更心虚了……
在严叙灼灼目光下,她只觉得自己像登徒子,似要占尽他便宜。
她想解释的,但若铺开来说,却是徒增尴尬,这倒也不是她性格。
是以她强自镇定,径直往案边走去,斟茶自饮了一大口后,又倒了杯递与严叙,笑道:“这戏码我看的倒是不多,无趣的很,不若那青梅竹马的桥段。想我与我那师兄……”
严叙:“……”
此一仗,是他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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