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叙祖父在世时,是半点武功不会的能人巧匠。时为武林盟主的关晏全却对其颇为赏识,将打造藏宝阁之重任交与了他。
藏宝阁落成后,严叙祖父却再不操持旧业,摇身一变成了生意人。
他颇有经商头脑,不稍十年已富甲桃花坞。
然他却知道,这一切不过如镜中月水中花。待关晏全身死,江湖各派必如饿虎扑食般一拥而上,踏碎严家门庭。
为了自保,严叙祖父请了诸多侠士教习幼子枪棒,比及严叙一辈,更是如此。
严叙五岁时,父亲便请了初出茅庐又剑术卓绝的韦三立于家中传授他剑术。武学方面严叙可谓是天赋异禀,然而不待他长成,关晏全已于他七岁那年寿终。
此后的江湖人心不定,个个都觊觎着关晏全封于藏宝阁内的武林秘籍和宝物,却苦于无打开藏宝阁之钥匙。
彼时世人皆晓富商严氏一族,却无人知道此严氏便是建造藏宝阁之后。
直至林夕云之父有一日窥见了此秘密,严家方迎来了灭顶之灾。
那场杀戮,江湖出动了大小九个门派。
严叙虽承了韦三立之真传,然他时年仅有十一岁,身量力气终不及敌人,胸前、肋下大小被刺了五六剑,终是身体不支倒在了血泊中。
彼时他一息尚存,本想挣扎爬起再战的他,却被母亲压在了身下。
母亲身上淌下的鲜血灼疼了他的肌肤,从他指缝缓缓流过的血水,一如母亲流逝的生命。
而这二者,他都握不住。
严叙想同严家共存亡的,可母亲用尽毕生力气咬着他耳朵一字一顿,让他活下去。
他从不知道,母亲力气有那么大,压得他动弹不能。
而严家除了严叙父子并几个随从,余者都是妇孺老弱之辈。
要屠严家满门,只不稍两个时辰。
待虎豹餍足退去,严叙方从母亲的庇护下艰难爬出。
他本想将父母亲移放在一处的,然而他刚爬至父亲身边,便难以自抑地呕出了一口血,紧接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待他再睁眼时,人已被救至了沧浪山庄。
沧浪山庄里,除却齐韫父亲并几个心腹,并无人知晓他的身份。齐韫父亲也为他瞒得严实,让他将养得安心。
他方知道,齐韫父亲同祖父是忘年之交。
沧浪山庄往桃花坞的一行,便是为救严家而来。
只是,迟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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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遭难时,韦三立正守灵于父亲坟前,他闻得消息已是三个月后。
本尚有一年孝期的他,当即扯了白缎,跨马扬鞭赶往桃花坞。
然待他赶至严家,目之所及只有破败的门庭,以及血水干涸后斑驳的青石地板。
严家的尸首已被齐韫父亲收殓葬于后山,韦三立祭拜时听得邻里老妪提及此事,便即刻调转了方向往沧浪山庄赶去。
齐韫父亲本留严叙长住山庄的,然严叙在韦三立寻来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家仇重担有如巨石般压着他,这些事,他该得自己去解决。
此后去到翠微山,为谋报仇,韦三立收容了许多同严叙年岁相仿的孤儿为徒,其中便有陆知离。
在一众师弟里,陆知离最合严叙脾性。也只有他,敢数度忤逆严叙,甚至将主意打到齐韫身上来。
念及陆知离,严叙睡意更是淡去许多。他深晓陆知离行事乖张的脾性,捎霍启带去的话必是震慑不了他任何。
可严叙更知道,整个隐月阁里,当属陆知离待他最忠心。他可以有如捏死蝼蚁般处置霍启,却不会杀以真心待自己之人。
如何让陆知离接纳齐韫,是个该头疼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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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叙思绪纷乱,一直到后半夜才浅浅睡去。
齐韫倒是睡得饱饱的,当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时,她已自然转醒。
她本是侧着身子,一掀眼皮,严叙便入了她的眸。
严叙好看这句话,齐韫已经说累了。
然而她的眼睛,却是不累。
齐韫深晓习武之人听觉甚好,为了不吵醒严叙,她只得仍躺于榻上。
而她躺在榻上唯一的消遣,便是仗着严叙仍在梦乡,恣意用视线描绘着他的眉眼和轮廓。
幸得他眼下是与她共处一室,若是旁的女子,难保不会就此顺进他的被子里。
齐韫欣赏归欣赏,临了还不忘夸夸自己的坐怀不乱。
严叙到底是没有睡多久,他醒来时,齐韫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尚未收回,就这样直直同他对了上。
“公子醒了?”
齐韫脱口而出的,是她曾腹诽过的废话。
“姑娘倒是挺早。”
严叙坐起了身,刚开嗓的他声音慵懒,却多了几分摄人心魄的魅力。
昨夜睡下时,严叙并未宽衣解带,睡时是何模样,睡醒亦然,衣服便是连褶皱也没有。
而便是这样自控的人,昨夜竟说自个儿睡相极差。
忆及此,齐韫好笑之余又生出了些许感动。
她轻轻“嗯”了声,亦坐起了身,询问道:“我们一会儿便上路么?”
“好,我找沙弥讨碗热粥,喝完边离开禅院。”
严叙话毕便往外头走去,他本想端回屋内给齐韫的。然齐韫既醒便坐不住,她套上鞋袜后,亦小跑着跟了上去。
然而,他们一前一后刚出屋子,对面屋子的门亦打了开。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位白袍白带,朗目疏眉的俊俏男子。
亦是齐韫心心念念之人——谷清胤。
他便住在他们对门。
齐韫忘了此时她是怎样一番光景,当即激动地从严叙身后跑出,眼里满是喜意,“师兄,我可算找到你了!”
“阿韫,他是?”
谷清胤面上并无多少激动的情绪,甚至瞧着开始闹开的小师妹,眉心几不可见一蹙。齐韫却沉浸在重逢的欣喜里,并未察觉出师兄面上的不耐。
又或者说,她从一开始便习惯了同师兄对她的此种态度。
然而这一切,自是落入了一旁严叙的眼里。
不待齐韫答话,严叙便在旁学着她昨夜同沙弥的对话道:“她的夫君。”
齐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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