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意思?”墨流暄看着姜夜方才在飞鸿仪上发过来的消息,思绪开始转动。

    他不是没有想过将夷醉带回到袁西澈身边,满足他的渴求,借此阻止他启动大阵的可能性。但正如此前,与管家他们面谈时所说,夷醉是自己想死,即使将他带回来,他也会找机会再度寻死,更何况此时他身体里已经换了个芯子,就连外貌也与前世相差极大,袁西澈认不认尚且还不一定。

    但是,也正如姜夜所想,墨流暄不可能就这样让他命丧袁西澈手上。一则,他是观察袁西澈动向的人,如果他死了,墨流暄很难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重新安插进去,时间和条件都不充足了;二则,墨流暄的确也对姜夜怀有亏欠。因为即使放任不管,姜夜也不会死于千花宫的灭门中,而当自己将他拉入局内,他的性命安全便无法完全得到保证。

    墨流暄尚且还在迟疑,那厢,姜夜却又写了一行字,给他发了过来:“我知道你忧心他,可兹事体大,应当由他本人来决定。为什么不问一问他自己愿不愿意呢?”

    他语气里虽然理智又笃定,但实际上心里也忐忑游移。

    先且不论他个人性命的事,姜夜自然明白让楚渊与袁西澈见上一面就能阻止对方启动大阵的几率很低。但他也想好了应对之策,如若这个想法不幸失败,即使袁西澈发难,他也绕不开地必须先行发动“嗜血杀阵”,等待时机合适,再发动“通天杀阵”。

    替代千花宫三百二十位门人的阴沉木神女雕像早已完成大半,而将通天杀阵逆转,成就“献身大阵”后,那以身作活祭之人,他可以来当。

    话说到这份上,墨流暄一番权衡,也只得应承下来,去与楚渊联系了。

    贯日缚的联系骤然切断,那原本躺在姜夜手心的小元宝“啪”地一声,脱力下落,又在地上转了几圈,才止息下来。

    姜夜伏在桌面上,眼眉里仍然是抹不开的忧愁。

    前路依旧迷茫。

    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兀,墨流暄先给楚渊提了一嘴那阵法的事,才给楚渊说了姜夜的想法。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几乎没怎么费劲向楚渊解释,对方便答应了下来。

    墨流暄没有通过管家与楚渊联系,而是直接启动飞鸿仪,与楚渊的云边镜相连。也就是说,没有别人左右他的意见,这就是楚渊自己的想法。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愿意?”他想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墨流暄深知楚渊对管家的执念,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保持联络,也明白对方对如今的生活有多么珍之重之。尽管楚渊答应下来是很好,但他还是有些想不通原因。

    云边镜那边的楚渊晃了晃脑袋,额角有一缕碎发轻轻浮起,上扬的眼尾弯了一下,说:“很简单,我不想让姜夜死。”

    上回听墨流暄讲过姜夜的事情之后,他便明白姜夜身上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奇异之处,可能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死去。但,这也正是楚渊答应下来的原因之一。

    姜夜的特别之处,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尤其不能被袁西澈发现。

    “我可以设法保下他。”

    楚渊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说:“在袁西澈眼皮子底下干这事,委实是有些难为你了。承认吧师兄,如果你真有那个底气和信心,也就不会来问我了。而且,其实这事情对于我来说,也只有答应下来这一个选择。”

    他当然也可以不答应,接着在隐谷过自己世外桃源一般的隐逸生活,但失去姜夜助力的墨流暄很难再次把握袁西澈的动向,计划可能会直接破产,袁西澈发动通天大阵灭世,大家所有人一起死。

    但那样的话,小说的剧情就会全线崩溃,管家的任务会失败。

    “我们其实完全可以在这事上拿回主动权。袁西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派了那么多人去,也没有找到我一点踪迹。他自己知道这事情并不简单,所以在询问姜夜时,也只是问有没有找到‘线索’。”

    “你的意思是……”

    楚渊勾起嘴角,笑着说:“既然他要线索,就给他线索吧。”

    这比姜夜一开始想的,将楚渊直接带过去与袁西澈见面,要合理得多。不会显得他的出现过于突兀不合理,也可以在线索中增加更多细节,试探袁西澈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

    墨流暄整理好思绪,把这些关窍全然想通,便不由得点了点头,道:“你比我聪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想的这么清楚。”

    楚渊摇了摇头,说:“只是你们离袁西澈太近,当局者迷罢了。”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这样既能暂时保下姜夜,也可以将时间有效往后延,他可以和管家再多过一些现在这样平淡美好的日子。

    “那你,有想好怎么和阿管说吗?”墨流暄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他不仅是楚渊的“师兄”,更是管家的朋友,他了解楚渊的执着,自然也明白,对于管家来说,楚渊又是如何不可替代的存在。

    他说了这话,终于在楚渊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迟滞。

    “瞒着他的话,也许行事会比较方便……”墨流暄听见自己这样说,毕竟管家一定会担忧他们的安全。

    “我会找机会和哥哥说的,师兄不必担心。给我几天的时间,再把那些线索给你们,按照时间,一点一点放给袁西澈。”还没等墨流暄说完,楚渊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头,还顺便交代了他们这横生枝节而出的全新计划该怎么办。

    他说得不错,计划本身非常危险,能牵扯进来的人越少越好。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们已经知道姜夜在哪,在干什么,却仍然瞒着姜栖,什么相关的事情都不和她透露。

    但楚渊和管家说好了,不会再瞒着他任何事情。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善意的谎言在一些情况下的确适用,但是,隐瞒带来的虚假安心,真的是对方想要的吗?

    除了那说出来像是诉苦的,关于前一百九十多篇小说的记忆,楚渊不会再向管家隐瞒任何事了。

    听了他这话,墨流暄也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又交流了一些琐碎的细节后,才切断贯日缚的联系。

    墨流暄收起飞鸿仪,心想保全姜夜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便又开始思考那“献身之阵”中,要承担千万人痛楚的活祭,该上哪去找。

    但他并没有思考太久,便打定了主意。

    墨流暄眼前又浮现出那截衣带。

    轻灵地摇曳着的,水红色的衣带。

    他的手指伸出袖口,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意外地跟随袁西澈的本命心眼,回到如今这个时间来,能亲眼看见那位姑娘鲜活地站立在自己眼前,比前世更加自由勇敢,一往无前。

    墨流暄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幸运的人。出身高门大户,天赋根骨奇佳,又得了仙缘,还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他得到的已经很多了。

    兴许,该到了幸运的天之骄子,来回报天下人的时候了。

    让他来做那个,为全天下人献身的勇士吧。

    楚渊收起飞鸿仪之后,却没有立刻去找管家。

    他将手伸进自己的贮灵囊里去,摸索了半晌,才从那绣着云层与白鹤的袋子里,捧出一片又粉又薄的小花瓣儿来。

    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放在桌案上后,他继续往贮灵囊里面摸索着,又掏出一束月白色的络子和一个晶莹剔透的圆球。

    楚渊坐在案前,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落在那片花瓣上,缓缓催动灵力,那片花瓣便被转移到了那颗透明的圆球里,漂浮在正中间。

    轻轻拨动圆球,花瓣还会随着球体的转移,改变自己倾斜的方向。如从花树上坠落飘转而下,被风吹动,飞向风要去的地方。

    他打络子的手法并不怎么熟练,甚至有好几次将那丝线穿错了地方,又只得灰头土脸地将之绕回来,重新再穿。但楚渊宁可放慢速度,也想尽量将络子打得精致好看一些。

    那个人喜欢精致又漂亮的东西,比如那个怀表,管家到现在都会时不时拿出来看上几眼。

    自从发现有的礼物会被保留下来之后,楚渊到了每个不同的世界,都会为管家送上一份礼物,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标记自己生命的一个仪式。

    楚渊,真实地走过了那么多世界,真实地走过了那么多的岁月。

    络子终于结好,上面是一个寓意祥瑞美好的结,下面垂着丝丝缕缕的流苏,那颗透明圆球被络在中间,像缀了一块玉,可以系在腰间作禁步。

    他手指勾起最上面那个环,轻轻摇晃,视线随着里面那片花瓣一同飘摇。

    花树在开得正盛,如人少年时,落下的才是片片的花瓣,而非一整朵花。他在想,很久以后,如果管家拿出这串禁步,举起环结时,看见这朵花瓣,会不会想起现在年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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