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座小殿,殿中有个小沙弥敲着木鱼,见了我们,起身作了个揖,对着朱慈炫道:“道友,别来无恙。普济大会已经在大雄宝殿开始多时,二位可前去观看。”朱慈炫微笑着还了个礼,抬脚向正前方的大雄宝殿走去,我自然得跟上去。
大雄宝殿里,一般供奉释迦牟尼,而释迦牟尼的德号叫“大雄”,所以叫大雄宝殿。所以无论是到佛教圣山还是小寺小庙,大雄宝殿不可或缺。宝华寺的大雄宝殿是我走访各大寺庙见过的最雄伟最高大的。大雄,以佛具智德,能破微细深悲称大雄,大者,包含万有;雄者,摄伏群魔;宝者,乃三宝也,皆归此殿传持正法,雄镇大千,如此庄严肃穆,震慑人心,也难怪。
而此时的大雄宝殿中可谓是人山人海,而大多却是俗家弟子,一群人不知在做什么,时不时传来哄闹声。
只听朱慈炫轻舒了一口气道:“幸好还没有结束,不然就得等明年了,我可没那耐性。”
我却纳闷儿了:“什么普济大会啊,你带我来这里不会是要我参加内什么大会的吧!我又不信佛,看你刚才跟小沙弥挺熟的,不是应该直接带我去见boss的么?”
“boss?”他眉眼一挑,觉得甚是新鲜,不过,这厮的英语怎么念得这么标准啊喂!
我挥挥手,不耐地解释:“反正就是那些很厉害的人啦!”
他嘴角一提:“只有在大会中夺得桂冠,才有机会见到了然大师,知前世,看今生,断来世,够厉害么?而我也正是通过了然大师才知道你的存在,但仅仅是知道你的存在而已,你能从了然大师那儿知道多少,全看机缘。有些人虽然得了见到了然大师的机会,却是一无所获。,”
我撇嘴:“那么玄乎?这世上还真有通天之人?”
“容不得你不信,今天的大会,你必须得赢!”朱慈炫目光灼灼,“你既来于异世,必有异于凡人之处,今天就让我见识见识吧!”
“我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好吧,又不是万能超人。”我这个人最怕别人寄太大的希望在我身上,因为失望太伤人心,伤他人的,也伤我的。所以,除非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则我不会轻易答应他人的请求。
他怕是把我的推辞当成了谦虚,直接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拖到了人群中心,就差把我挂到台上,像卖猪肉的那样吆喝:“看一看,瞧一瞧咯,时光空运而来,绝对新鲜!”
而此时,我也才注意到台上的情况,那是一个五米见方由木板拼成的半人高台,台上有二人,均作清朝的书生打扮,一人青衣,一人白衣,手中都摇着一把折扇,意态悠闲,可是嘴上却是上演着唇枪舌战。
我随意拉住身边一人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普济大会不是大师们齐聚一堂念经颂佛吗?”那人估计被紧张的赛况吸引去了,对我的询问恍若未闻。
“名为普济,看似跟佛法相关,实则不然,每次普济大会都有不同的主题,因此各个行业各个层级的人均可来参加,众生平等,不偏不倚。此次的主题乃\''辩合之术\'',辩胜者留下来迎接后来者挑战,到最后无人应战则为最终胜利者。”回答我问题的也是一个儒雅书生打扮的年轻秀士,眉清目秀,面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我回之一笑,道:“多谢公子相告。那公子可有参赛?”只见那公子面上微红,不住摇头:“在下才疏学浅,虽然为此次大会准备了许久,但是还是被技高之人一句话给咽住了,惭愧惭愧!”
“你不必如此泄气,下次还有机会嘛!也许下次的主题就是你最擅长的呢!公子可介意告知,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了然大师,最想知道什么呢?“
而沉默良久的朱道长终于找回了舌头:“看来你是成竹在胸呢,现在不关心如何去赢得比赛,反而关心些事不关己的…”我不理睬他,继续微笑看着年轻公子,等他的回答。
“这位道长像是在跟姑娘说话…姑娘,也是来参加大会的?”年轻公子仿佛故意避开我的问题。
“这位道长是我半路上遇到的,不是很熟的…不用理他…说到我自己,额,说出来不怕公子笑话,我是生了一场大病,忘了许多前事,只是觉得有些重要的东西想要记起来,所以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做了然大师的有缘人。”瞎编是我的拿手好戏,这不是恶意的欺骗,举头三尺是神明哪!
“人们来多为名利,鲜有人像姑娘这般,单纯是为还自己的愿…”年轻公子说着,眼神有些恍惚,仿佛飘远了。
“我相信公子前来也非为名利。“我笃定道。
“姑娘”他貌似感动到了,“在下抱着一丝希望从京城赶来,其实也是为了一件俗事。不瞒姑娘说,在下曾因惊鸿一瞥爱上一位小姐,后来却遍寻不见芳踪…”敢情了然大师还管姻缘呢!
我安慰道:“缘起缘灭,缘浓缘淡,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如果公子与那位小姐果真有缘,相见是因,必然有果。“
“姑娘说得是。”年轻公子虽连连点头,可思绪大概已经飞到了那位美丽小姐身边去了。
“好了,准备一下,上场吧!否则大会就要结束了。”朱道长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在身后响起,我转过头去,瞪他一眼,最后将目光放于台上。
赛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刚才的那位白衣书生一路杀到了现在,果然有点能耐。身边有人议论开来~“看来,能得了然大师指点的非林公子莫属了。”“谁说不是呢,自他上场,已经连续六人败下阵来了,哎呀,快看,又上去一人…”
第六个战败者灰溜溜下了台,第七个自告奋勇上了台。
那位林公子很快切入了正题:“请问,太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落的?”来人一脸不屑:“自然是黄昏的时候。”
“不,太阳自出现那一刻便已经在下落,如人多活一日便更接近死亡一步。”来人无语,被众人喝下台去。也是,这种水平的人是来凑热闹的吧!
第八个上台便先发制人:“请问这天上的鸟儿快乐吗?”
林公子笑答道:“自然是快乐的。”
来人不禁大笑:“哈哈,你又不是鸟,你怎么知道飞鸟是快乐的?”
“可是你又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飞鸟的快乐呢?”来人被驳得哑口无言,下台。
“呵呵”我嗤笑,“要是我,我就再来一句,你也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飞鸟的快乐呢?”
“你这不叫辩合,叫狡辩,哎呀呀,我现在很是担心你啊~甚至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啊!”道长一秒变妖孽。哼,士可杀不可辱!我表面不露声色,只是高深莫测说道:“呵呵,等着瞧吧!”其实,我内心煎烤着一万只蚂蚁。
一分钟过去了~
二分钟过去了~
迟迟无人应战,忽略掉后面那只大手的推搡,我老僧站定,等着救世者来到。突然,一个未及弱冠的,且当是,男孩吧,带着未脱的稚气,从侧面上了台,对林公子拱手道:“小生来受教。”声音温润。
随着林公子一个手势,有人突然从幕后牵出一匹马来,此马通体雪白,乖顺地站在台边,一步不移,似乎等着主人向大家介绍自己。
“此马名为匪玉,因为一代只能孕育一只,所以十分珍贵,传至今已是第二十代,固乃我林家传家宝。”林公子面向众人道。
男孩道:“这匹马无论从体格、毛色上来说,确是万里挑一的好马…”
“对不起,请纠正你的说法,这是白马。”林公子说得十分认真。男孩疑惑问道:“白马和马不是一样的吗?”嗯,不错,问出了大伙儿的心声。
林公子一字一顿道:“白马非马。”我惊诧,白马不是马,是鹿啊!指马为鹿?
男孩笑道:“林公子真会开玩笑,当初赵高指鹿为马而众大臣皆以之为然是慑于赵高的淫威,而林公子如是说是想效仿赵高吗?”
林公子面不改色,道:“我岂敢胡说,只是推理出来的罢了。如若白马等于马,同样黑马也等于马,但众所周知,黑白二色对立,黑马是不等于白马的,可按假设推下去则是,马等于马,则黑马等于白马,岂不荒唐?所以我说,白马非马。”这人逻辑性还挺强的,佩服。
男孩还有些不甘心:“难道大家评论这白马时须得说,这白马长得跟马一模一样,简直是闹笑话!”嗯,说得也有道理。
林公子继续笑问道:“阁下可尊崇儒家学说?”
男孩道:“唐太宗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我当然是孔圣人的忠实信徒。”
只听林公子又道:“在下的说法连仲尼都赞同。当年楚王曾张开繁弱弓,装上云归箭在云梦的围场打猎,结果把弓弄丢了,随从们请求去找,王说不用了,楚人丢了弓楚人拾了,又何必寻呢?仲尼听了说,楚王的仁义还没做到家呢,应该说人丢了弓人拾走了就是了,何必要说楚人呢?如此说,仲尼是把楚人和人分开的,你肯定孔子说的而否定我的说法,你尊奉儒家学说却反对仲尼所赞成的观点,岂不两相矛盾?”
“这…这个…哎,我输了。”男孩黯然退场,周围暴出热烈喝彩声。
我喃喃:“原来这就是辩合之术啊,狡辩但是狡辩得要有根有据,虽然结论荒谬,但每一步论证都是正确的,让人难以辩驳,真让人佩服啊!”
朱慈炫将下颌抵到我的肩膀,侧头,红唇凑到我的耳畔,吐气:“轮到你上场咯!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手段呢!”
我一身鸡皮疙按缩了缩身子,这人怎么动不动就靠这么近?
手段?我不断手就阿弥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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