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抵达丛林,已经是日出时刻。

    天气预报说未来七天都有雨,仅仅只有这一天的晴朗,为了尽快赶回,他们是连夜出发的。

    为这次行动,上级派出了一个排的军事力量,研究员也足有十几人,专业的设备拆分成几个部分,所有人都负重越野。

    和徐夏宁一起来的n1实验室研究员最低级别也是副研究员,徐夏宁是五人中唯一的女性,不过显然大家体力水平都相差无几,尽管有武装力量协助,他们的行进速度也快不起来。

    从海边上岸时沙滩还是干的细沙,越往里走越是泥泞潮湿,巨大的阔叶遮天蔽日,好在还是清晨,丛林里不热,专属于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

    一开始还有人说话,走了一个半小时还没看到终点时,说话声越来越低了,只有踩在潮湿泥土上黏腻的脚步声和衣料擦过植物的沙沙声指着路。

    徐夏宁背了一个巨大的行军包,里面有设备,有水有干粮,但是近两个小时了,她还没来得及喝得上一口水,包太重了,隔着厚重的羽绒服和马甲,背带都将肩背磨得生疼,她不敢卸,怕把包一放就真没力再背上去了。

    前面有特种部队带路,研究员走在中间,因为大家并不算熟,分隔成了几个小队行进,他们五人互相攀扶着,帮着托着点前面人的包,大家呼吸和脚步都越来越沉重。

    在爬上坡时,徐夏宁落在最后,脚底打滑,往下出溜了一段,吓得一阵尖叫,已经走上去的同事纷纷回头,见她没上来,俯下身来够她,“徐工,手给我!”

    徐夏宁仰头往上看,坡有近八十度,大家都快爬到顶了,她这一滑就往下滑出了好几米,有战士绑好了攀援绳扔下来,喊着:“第一个拉紧了!”

    爬在第一位的同事忙拉紧了绳往上走,见大家自顾不暇,徐夏宁侧着身子借着背包的力量靠在旁边的大岩壁上,摆手道:“没事,你们先上,我慢慢来。”

    “那你小心。”

    见同事往上走了,徐夏宁才动了动右胳膊,往下滑的时候她手臂被拗了一下,此时觉得胳膊肘疼得厉害,她摸了摸胳膊,因为隔着厚衣服,摸不出骨头状态,她试着抬了抬胳膊,能抬起来,想着骨头应当没事。她仰头又往上看看,撑起身子,弓着腰,扒着上面的泥土块继续往上爬,右手使不上劲儿,她就用左手去扒,右手用小臂做支撑,挪着往上走。

    其实比路难走更绝望的是包太重,把人往下坠。

    他们这群从来都是天之骄子,没吃过体力上的苦头的人,此时是叫苦不迭,看着前面的战士像猴一样嗖嗖就上去了,更觉打击。

    徐夏宁汗都热出来了,顺着发际线到眉骨再到脸上,她侧过头,在胳膊上擦了下汗。这丛林里像是个天然桑拿场,她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上去把里面的棉马甲脱了,因为这个念头,她加快了爬的速度,手指甲扒得全是泥,掌心被硌得火辣辣的疼,她心里的确有一秒钟后悔了,但一秒钟后,她还是咬着牙往上爬,一直到能拉住那根绳子。

    左手不是惯用手,使不上力,她只能换右手拽着绳子,左手拉着后面,左手换右手交替着往上爬,最后同事拽她一把,将她拉上了坡。

    上坡后来不及喘口气,徐夏宁第一句话就是:“我手臂可能脱臼了。”

    他们现在正在迎风坡上,朔朔的海风刮过来,海鸥啼鸣,太阳已经亮堂堂地挂在上空,光芒刺眼夺目,汗就像水一样往下淌。

    “你先别动,把包放下。”

    徐夏宁在战士帮助下脱了包,解开厚重的衣服,露出半边手臂,她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背心,风一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直冒。

    战士捏了捏她的肩膀,问她:“这里疼吗?”

    “有点儿,但不是很疼。”

    “这里疼吗?”又捏了捏她上臂。

    “不疼。”

    战士捏住了她的胳膊肘,问:“这里呢?”

    徐夏宁没忍住,“啊”了一嗓子,惨叫道:“疼!”

    “应该是脱臼了,但不确定有没有骨折,我先给你做固定包扎。”

    战士熟练地扯出三角巾,先将她手臂和身体固定,然后用长巾将她手臂吊在脖子上,旁边负责记录的战士尽职尽责地将一路的画面都用相机拍摄下来。

    徐夏宁不想被拍到脸,往旁扭头躲了躲,小战士误以为她是疼的,呲牙笑道:“没事,不动就不疼了的。”

    “嗯。”徐夏宁点头。

    战士将她脱下的半边衣服披在她肩膀上,道:“你先披着点,上了山,温度就更低了。”

    “谢谢。”

    “不用谢。”战士跳起来,招手道:“大家继续往前走。”

    “这小伙子人还挺好,不知道结婚没有。”有同事玩笑说。

    “怎么,你打人家主意啊?”

    “没有的事,我女儿都结婚了,我就是看这小伙和徐工还挺搭……”

    见大家气喘吁吁还不忘八卦,徐夏宁哭笑不得道:“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了,我也结婚了。”

    “你那哪算结婚啊,你那叫工作,结婚得生小孩才叫结婚!”说话的是磁辐射研究室的主任,和徐夏宁同级别,但年长她些,老前辈观念旧,又心直口快,不怕得罪她。

    说着无心听者有心,其他人暗暗咂舌。

    霍斯廷的身份在内部不是什么隐秘,不少人对他们的婚姻都是这么个想法,不过是不敢当面议论。

    到底是婚姻还是工作,这么多年,其实徐夏宁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她有私心,但的确也有从工作上考虑的成分,但肯定的是,婚姻就是婚姻,他们领过证,受婚姻法保护和限制,这就是既定事实。

    不过她也不打算反驳,大家路上说说话逗个乐,没必要闹得谁下不去台阶,何况她现在还是个得托大家照拂的病患,后面的路还得一块走,因此只笑笑不说话。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大家身上都多多少少挂了点彩的时候,先遣部队传来了好消息,他们勘察到较强的辐射信号了,这说明他们正在一步步地靠近风暴眼了。

    一路上陆陆续续有人停下,每隔两百米就地设置观察位。

    在第一个观察位就有人提出让徐夏宁停下休息,但徐夏宁不同意,他们研究院一共才来了五个人,能不能拿到关键的辐射序列又是一件看运气的事,商量了一会,他们在原地休息一段时间后,又背上了背包跟着前面的部队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一直走到最顶端,两座山峰之间隔着狭长的裂谷,而他们的对面山峰岩壁上巨大的洞口就是地质队进入过的岩洞了。

    对面是孤峰,石壁都是光溜溜的,没有上去的路,唯一的路就是从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山上爬缆绳过去。

    所谓缆绳就真的只是一根绳,让人无法想象这根绳是怎么搭起在两山之间的,更无法想象人要怎么从这根绳上爬过去。

    一时之间所有走到这的研究员都安静了,只有战士们在商议着怎么更安全地过去。

    “风暴眼一定在山洞里面,我们在这边已经能看到仪器上剧烈波动的幅度了,我们不过去也行了。”

    第一个提议的还是老大哥。

    他说完后,大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都还各怀心事地看着对面。

    不管艰难万阻大家都走到了这,目的就是为了近距离得到电子风暴一手资料,为了这一个目的,大家可以透支自己的体力,不怕苦不怕难,也不怕辐射影响,现在却被这一根绳难住了。

    第一个放弃的老大哥大家都能理解,毕竟他年纪大了,这么危险的事别说中老年人,年轻人都腿肚子转筋。

    大家都想过去,又都不敢过去。

    徐夏宁走到了悬崖边上,脚边的石子滚下去,沙拉拉一声响后,连一点回音都听不见,而那根还没巴掌粗的绳子,要承载这么多人过去,真的会没问题吗?

    很现实的,别说他们这种平常不动弹的研究员,就连平常上山下海的地质队,之前站在这两山之间,也只敢让一个智能人去探路。

    在徐夏宁凝视对面时,同事们也在商议怎么分配工作。

    “老张哥,您和徐工还有孙鹏留在这边,我和姜治试试能不能过去。”有人提议,但依旧无人附和。

    留下的人心里也煎熬,因为一旦去的两个人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定是会有负罪感的,好像明知道前面是悬崖还任由人下火坑一样。

    老张不敢拍这个板,他道:“你们问问徐工,看她是个什么意见。”

    同事们又叫回徐夏宁,和她把打算说了一遍。

    他们五个人中一老一残还有一个极度恐高,能上的也只有另外两个男生,没法选了。

    徐夏宁听完同事的打算,见自己已经被安排在留守的位置,她道:“我也想过去。”

    “但是您的手不行,万丈悬崖,不是开玩笑的。”同事说。

    老大哥也一口否决:“你不行。”

    徐夏宁看着对面的山洞,抿紧了唇,她是不甘的,她离那儿那么近,或许她想要的真相已经近在咫尺,哪怕是死,她也死得其所,探寻不到那个真相,只有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不疯魔不成活,她离真相一步之遥,怎么甘心放弃。

    可是,可是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手臂意外受伤就已经斩断了她想试一试的可能,她没再说别的,对大家商量的结果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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