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师弯腰帮我把掉在地上的不锈钢勺子捡起来,又找店员要了新的。
“你说什么??”我还没缓过劲来,甚至以为幻听了,便又问了一遍。
郑婉婷也被吓得不轻,挖绵绵冰的手停在空中,嘟囔着重复了一遍:“他说他要看《宫》和《步步惊心》。”
宋老师无视了面前两个瞪圆了眼睛的人,泰然自若地问:“是哪个视频网站来着?”
“别别别,千万别看!!”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我哪里能想到他竟然能对自己这么狠。
不是我瞧不起《宫》和《步步惊心》两部经典穿越剧,当年热播的时候谁看得不乐呵,连我们班都讨论得热火朝天,甚至还有翘掉晚自习回家等电视直播的。
“为什么?当年播的时候你不就老嘲笑我没看过吗?我现在想看看了,为什么还不行了?”宋老师好笑地看着我问。
“不行,别看!!你的时间非常值钱!!”
此时只能借助张靓颖在《天书世界》里的名句来表达我内心的万马奔腾了。
清穿言情剧是拍给我们这些俗人看的,可不能入了他的眼,只有蕴含着知识宝藏的书籍才是适合他的东西。
“我不看你老拿这个说事,我现在要看了,又不行。”
好家伙,突然来这么一出纯粹就是为了针对我。
但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真让他浪费时间去看吧,我只得服了软,举白旗投了降:“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你别看!!浪费时间!!”
“也不能说浪费时间吧,偶尔消遣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也别看这个,看点正经东西!!”
此时的我十分后悔为什么要逞一时威风把话题扯到这个上面来。我知道是□□裸的偏见,但我就是没办法接受宋清许花时间在这个上面。
又掰扯了几句后总算是把话题扯开了,我自己的芒果吃了几口后,又扒拉了几勺郑婉婷的抹茶,眼神就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宋老师面前的草莓。
也不知道草莓的是啥味道,想尝一口可惜肚子已经经不起再点一份了。
我什么都没说,也只是偷瞄了一眼,却被宋老师精准捕捉到了。
他又找店员要了把新勺子,然后把面前只吃了两口的绵绵冰方块从中间分成了两半,然后对我说:“别看了,再点一份你肯定不愿意,这一半你俩吃吧。”
郑婉婷被他突如其来的操作弄懵了,顾不得形象发出了一声惊呼:“卧槽,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你干嘛??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嘴上是没说,但眼睛说了。”
一语中的。
可我真的不觉得自己有表现得如此明显,怎么就被他发现了呢。
“怎么回事,你俩平时是这个相处模式??”郑婉婷给我胳膊狠狠一掐,额头上大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凑到我耳边用轰炸般的语气质问道。
“差不多吧,你轻点,疼死我了。”我捂着泛红的胳膊哭丧着脸说。
“这有些过了吧。”
“还行吧,都是朋友,你不也会分我一半吗?”
正常来考虑的确有些不合常理,但对宋清许的话,线得放宽一点,况且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我也就习以为常了。
“你想多了,我不会分你的。”郑婉婷冷眼哼了一声,语气里包裹着无情与冷漠。
我和宋老师的相处方式她又不是第一次见,不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啊。
我犯不着跟宋清许客气,挖了一勺草莓送进嘴里,香甜浓郁,果然甜品少不了草莓啊。
“草莓好好吃啊,我就说你会喜欢吧。”
今天的宋老师把锱铢必较发挥到了极致,变着法子挑我的刺儿:“你前后两句话有逻辑关系吗?你觉得好好吃,为什么我就会喜欢呢?”
“怎么就没有逻辑关系了?我觉得好吃的话,你肯定会喜欢的。”我并不觉得我说的话有任何问题,理直气壮地反问。
“为什么?”
和他辩论逻辑是没有赢面的,我便从经验和事实入手了:“咱们认识十三年了,你这人啥样我能不知道?不说逻辑,我就问你,好吃不??”
果不其然宋老师被问住了,看那个想回答“不好吃”却又过不了自己这关怕鼻子变长的表情,真是太好懂了。
半晌,他给了个自认为是折中的回答:“也就还行。”
“你的还行不就是超好吃的意思嘛,以为我不知道。”我为了给他留丢丢面子,嘟囔得十分小声。
郑婉婷在姨母笑和不理解的来回切换中看我俩演完了双簧。
后来我们把日白聊天的重点放在了宋老师的求学生活上,我和郑婉婷就像两个初出茅庐,只有热情毫无技巧,业务水平为零的新人记者,把他折磨到心力交瘁。
“你觉得麻省理工的学生和普通学生有什么不同?”
“麻省理工的走路都昂着脑袋吗?”
“是不是随便在学校里一抓一个诺奖啊。”
宋老师耐着性子回答了一连串哭笑不得的问题后,终于忍无可忍了,决定来个战术性总结让我们闭嘴:“首先老板们都是非常厉害的人,学校旁边有很多创业公司,与硅谷那边主要是计算机方面的不同,t的话大部分都是生物医药方面的,科研周期比较长。博一就是选实验室,选课题,跟一个好老板直接决定了能不能出成果和能不能毕业。选题”
我听到一半,已经有无数个问题盘旋在脑海里了,便举手打断了他:“宋老师!我有问题!”
谁知道面对我如此真挚的眼神,他竟然斩钉截铁拒绝了我:“别问。”
“啊,为什么?”
“你问的问题都太愚蠢了,我不想回答。”
“好吧。”
他是真没给我留面子,而且由于过于直接,我一下没了主意,只得乖乖闭了嘴。
宋老师看我可怜巴巴耷拉着嘴角,低头拿着勺子在绵绵冰里乱搅,沉默了几秒后还是让了步:“你先问吧,我看情况回不回答。”
我:“你之前说的博士研究方向,量子反常啥效应,能干啥?”
宋老师:“主要是用在低能耗晶体管还有一些电子仪器上。”
我:“那现在你们遇到的瓶颈是什么?”
宋老师:“我本科的时候清华和中科院联合第一次在实验上观测到了量子反常霍尔效应,算是凝聚态物理里的热门领域,到现在为止难点还在要突破低温条件的限制。”
我:“突破低温能干什么?”
宋老师:“说这个前,得先明白什么是量子霍尔效应,打个比方”
我正竖起耳朵兴致勃勃准备洗耳恭听我绝对听不懂的天书时,宋老师却突然停住了。
“你怎么不说了??”我焦急地催促道,我那颗被科学俘获的心已经迫不及待了。
宋老师眯着眼睛,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我在想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解释这些,搞得跟博士资格考试一样,但人家教授可不会问突破低温能干什么。”
“不要这么说嘛,我好奇还不行吗?你怎么能往一颗燃烧着求知之火的赤诚之心上浇冷水呢?”我笑嘻嘻地开始了胡言乱语。
“连《wireless》都哭天喊地的人真的有求知之火和赤诚之心吗?”
他今天是是铁了心要跟我对着干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本能当杀人凶器的《wirelessn》是我的梦魇,我被它折磨到差点退学。
每周的小组学习环节我都想过一了百了,专有名词一个都不认识,连在一起更是地铁老人手机。
即便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当初被它支配的恐惧依旧缠绕在我的心中久久消散不去。
“宋清许,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宋老师选择性忽视了我的义愤填膺,殊不知我的三丈怒火已经烧到了头顶。
“行行行,你厉害!!我不问你了,百度不比你有用多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可我说这话的时候不仅没想起来刚才发生过同样的事情,还把wifi连不上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我气势汹汹把桌子上倒扣的手机用力反过来,却没看到右上角的wifi标志才意识到:失策了。
正准备亡羊补牢,把郑婉婷的手机借过来用用,却听到了一声轻笑,我闻声抬头,看到了我喜欢至今的人侧着脑袋,把拳头抵在嘴角想要遮掩住绵延不绝的笑意。
他低垂着眼眸,几次尝试憋住都以失败告终,反而笑得愈发浓烈了。
哎,看来我“愚蠢二脚兽”的名号是坐实了。
真是的,怎么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愚蠢上呢?
他和喷薄而出的笑意斗争了一会儿后,才正了正身子开了口:“那我把发过的sci拿给你过目一下?”
谁能想到我偏偏在此时脑袋短路,竟然认真思索了片刻后,说出了内心的担忧:“啊,英文的吗?我怕我看不懂诶,虽然中文我也看不懂吧。”
“你想听的话,我讲到你懂就行。”
宋老师没有戳穿我的宕机,而是挂上了比方才还要灿烂的笑容,如此说。
可我明明记得他说过如果能给我解释清楚博士课题的话,就不会说自己是普通人了。
怎么才这么一会儿时间就改变想法了?
搞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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