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不知道自己哪里不一样。
乍一看表面光鲜亮丽,本质上也不过是个被生活绑架,梦醒时分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普通人罢了。
这是种很难用语言去准确形容的感觉。
因为你若问我对现状有什么不满,我其实说不出来。
稳定的工作,交心的朋友,开明的父母,舒适的社会环境,我都拥有着,相较于同龄人可以说是无比幸运了。
只是精神层面的枯萎凋零正在不断侵蚀着支撑我之所以为我的基石。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一旦我想到我会逐渐失去对往后人生的期许,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把零变成一的勇气,我就觉得一切都是虚无且没有意义的。
我为什么而活着?
最近的我越来越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思考这种想法的来源,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虽找不到方向却也抓住了一根细细的藤蔓,有了那么点头绪。
我是个理想主义到极致的人,笃信着生活该是风花雪月,富士山下满开的樱花,是特卡波湖上的那抹浅绿,是费尔班克斯头顶的绚丽极光,是拂过瓦兹河右岸小镇的晚风。
但它不是的。
生活是茶米油盐酱醋茶,是半夜回到家黑着的房间,是筋疲力尽睡到下午的空虚,是玻璃窗外钢筋水泥的写字楼。
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生活的本质也能欣然接受,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度过余生便是幸福。
可我见过生活的风花雪月,富士山下满开的樱花,特卡波湖上的那抹浅绿,费尔班克斯头顶的绚丽极光,拂过瓦兹河右岸小镇的晚风也曾经拂过了我的脸庞。
所以当我面对茶米油盐酱醋茶,半夜回到家黑着的房间,筋疲力尽睡到下午的空虚,玻璃窗外钢筋水泥的写字楼,这种强烈的落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就像一辈子都在大山里,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话,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而一旦走出过大山,见过世界的绚烂,便不会再想回去了。
我曾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热情拥抱过大千世界,现在却只能守着快要枯竭的水井看着里面投影出自己面如死灰的模样。
人生啊,不过尔尔。
“宋老师,我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我迎着刺眼的夕阳,再次把手顶在额间,笑了。
“那也是个精彩的普通人。”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有否认:“曾经是吧。”
“那现在呢?”他顿了顿问。
“现在?是个无趣的普通人。早知道会如此,年轻的时候再多体验一些东西的,到这个年纪,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却已经拿不出热情和勇气了。”
脚踏实地如他,不喜欢空洞没有实质内容的说辞,问:“你想做什么?”
我稍稍愣了一下,没有料到会被刨根问底。
我还想做什么呢?
我在心底问了自己一句。
准确说答案应该是世界上所有我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我就是如此贪婪。
但很明显这不是宋清许想要的具体回答,我灵机一动想了个能缓解气氛的回答:“当爱豆!”
我们这群人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开玩笑说当年要是去当练习生指不定就是当红女团成员了,当然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功夫。
吃不了训练的苦不说,颜值也是相当不过关。
“”
果不其然,宋老师如同我设想的一样,噎住了。
我故意提高了音量质问道:“怎么?二十八岁不能当爱豆了啊?”
“应该是有点难吧。”
看来宋老师还算清醒,没有语出惊人说出“二十八怎么就不能当爱豆,什么时候都不晚”的迷惑发言。
但他又说了一个转折句:“但你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不就是爱豆吗?”
我猛得一愣,没有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虽然不懂kpop,也不懂偶像文化,但对于我来说,你站在人前的时候和爱豆没有本质区别。”
逆着光,宋老师的脸庞被夕阳镶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我迎着晃眼的霞光,看清了他的表情。
温柔却又坚定。
真是的,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表情和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啊。
她会情不自禁喜欢上你的。
这就是宋清许,我喜欢到今天的人。
会把我所有不经意的玩笑当成真心,然后用他的方式回应。
稍显古板木讷却又那么温柔真诚。
“不对啊,你没看过我跳kpop吧。”我哑然失笑,“高中文艺汇演那个土气的泼水节民族舞可算不上爱豆。”
跳了那么多年舞,我从不怯于在人前表现,但前提是不认识和圈内的人,面对圈外熟人和亲戚长辈,我就会彻底哑火。
民族舞还好,但kpop那着装,那动作,那表情,还是饶了我吧。
所以面对亲戚长辈成群的朋友圈,我一直是岁月静好的乖乖女形象,若是被七大姑八大姨们知道了微博号和b站号,真的只能换个星球生活了。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都没看过亏你能睁眼说瞎话。”
“你明天不是要去那个什么kpoprandoance的活动吗?”
“我是去凑热闹,又没准备上场。”
小城的第一届kpoprandoance活动,没有不去捧场的道理,不过我跟丸子说好了,绝对不会跳的。
“难得的活动,为什么不参加呢?”
丸子抓壮丁心切死活想拉我下水能理解,为什么他今天也一个劲想让我参加。
说来我这么抗拒除了觉得跳不动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让我在宋清许面前跳女团舞不如一刀捅了我。
我真的做不到。
尴尬,窘迫,我光是想想就能用脚趾抠出一座魔仙堡。
我已经能脑补出他那如同江滨公园的爹爹婆婆的表情: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不不不,饶了我吧。”脑内上演的小剧场让我的血压飙升,我狠狠摇了摇头。
忽然,我神奇的脑回路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假设,宋清许表现得如此积极,不会是想看我跳舞吧。
这个想法把我自己都逗笑了,他怎么可能会感兴趣啊。
可我那嘴巴比脑子快的坏毛病又犯了,竟然脱口而出:“你不会想看我跳舞吧。”
本来这里他给我个嫌弃的表情,我也能依靠应变能力糊弄过去,谁知道他竟然展现出了些许的动摇。
“不,不是。”
结巴的一个“不”字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我诧异地打量他,却被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不可能吧。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下去门口,我停下了脚步,侧头笑着说:“我是真的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上次见都是多少年前了。”
“是的呢,确实好久了。”
我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个时间点和他重逢,虽然只是用来告别的,短暂的,一场情起于年少的绮梦,梦醒便是天南地北,各自天涯。
但此刻,跃然而上的欣喜确实如此真实又强烈。
即便我那隐于海面之下的,深埋至今的感情他无从知晓,我还是想告诉他我有多么想他。
没有遮掩,没有修饰,没有掩盖,只有朴实无华,包裹着千言万语的一句:“宋老师,我好想你啊。”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去解读这句话。
短短几个字里融进了太多太多的感情,有对久别重逢的感慨,对青春年少的缅怀,对时光飞逝的唏嘘。
而最真实,最深刻,我最想传达的还是字面的那层意思。
宋清许,我好想你。
出乎意料,他没有躲闪迎上了我炽热真挚的视线,做出了回应。
“我也一样。”
我的性格让我在情感表达上有着就算夸张,奔放也不会引起怀疑的特权,所以就算我毫无保留,肆无忌惮地说出“我好想你”这样的话,也只会让人觉得,唐夕就是这样的人。
但宋清许不一样。
他是含蓄的,是内敛的,是不喜欢把情绪表现在言语和表情上的人。
而这样的人,现在却毫无保留的,直截了当回应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去解读了我的话,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去解读他的回答。
但这些对于拥有了全世界的我,已经不重要了。
我想念的人,说他也想念我。
这就足够了。
我的脑子几乎腾不出丝毫空间给逻辑思考,被一个简单而迫切的想法占据了:我明天也想见到他,后天也想见到他,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想见到他。
“我明天可以再叫你出来吗?”
“可以的。”
“那后天呢?”
“可以的。”
“那大后天呢?”
“可以的。”
被欣喜与悸动冲昏了头脑的我忘记了这个想法是多么不切实际,也忘记了把它说出来的我是多么可笑,但他却回应着,承诺着。
明天,后天,大后天,不过短短三天,对于都在小城的我们,想见面随时都可以。
所以我又继续问了:“那以后呢?”
“以后也可以。”
宋老师没有任何思索,回答得理所当然且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哈哈哈哈,以后怎么见?坐飞机过来请我吃个饭再回去?”
我那仅存的一点点理智发觉了他话里的漏洞。我想听听他要怎么圆过来,便笑着戳穿了。
“只要你想,可以的。”
真是的,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表情和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啊。
她要怎么才能不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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