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苟丹之死,据刑部调查,是净乐坊奴仆见钱眼开,趁吴苟丹醉酒独处之际,心生歹念,砍杀吴苟丹后掠夺钱财私逃。却在逃逸之际不甚跌下山崖,畏罪身亡。对重伤许慧儿之事只字未提。
吴苟丹案件本已了结,但是吴家就这一独苗,只拿出一副面目全非的尸骨便结了案,吴夫人自是无法接受,哭着找丞相夫人喊冤。丞相夫人也因吴家独苗去世而伤心悲痛,便命二子薛麟瑞重查此案。
净月坊之所以在京都能有立足之地,皆因有李熠清护着。据目击者称,事发当晚李熠清也在场,并在当日带走了许慧儿,而案件中却并无二人的相关记录,薛麟瑞怀疑李熠清包庇犯人,便明目张胆地带着官吏一众人等去了信王府。
一群人将正厅围得满满当当,随着一阵咳嗽声,李熠清身穿米白色衣衫,面色苍白,手持白娟捂嘴走了进来。
见到众人,李熠清将白绢递给一旁的沙棠。露出温和地笑容面向众人。“我信王府一向冷清,今日怎会如此热闹?”
“见过信王殿下。”薛麟瑞等人向李熠清俯首行礼,亦是谦恭有礼。
“表哥多礼了。”李熠清含笑客道着,却没有免礼的意思。她慢悠悠地走到椅子边坐下,才缓缓开口道:“不知表哥前来所谓何事?”
“不知殿下可知净乐坊前些日子发生的命案?”等不到李熠清的‘免礼’,薛麟瑞自己站直了身子,直言道。
“本王虽对外界纷扰不甚关心,但是那日恰巧就在净乐坊,便知晓一二,不过此案不是已经了结了?”
“人命关天,微臣发现此案仍有许多疑点,如今正在重查此案。既然殿下已明示您当晚在现场,微臣便也不再拐弯抹角,斗胆请殿下交出那日带离现场的嫌犯,许慧儿。”虽然薛麟瑞怀疑行凶的奴仆也在信王府,但是暂时没有证据,便不敢开口。
李熠清听出来薛麟瑞的意思,他的言外之意乃是他知晓了李熠清在背后操纵了案件。
“你说,嫌犯许慧儿?”李熠清柔和的目光,添了几分怒气。
“据目击者所言,死者吴苟丹去世之时,是在许慧儿的房间。”薛麟瑞向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两名奴仆大半的男子垂首走向前来。“那日所见,与殿下重述一遍。”
“那……那日……”那奴仆虽长的身强体壮,但却胆小如鼠,一想到是在信王面前说话,一时间便紧张地结巴起来。
李熠清也懒得听他讲话,拿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才又开口道:“当真在许慧儿的房间?”
茶杯放置桌面,发出闷声。那奴仆以为李熠清动怒,忙跪倒在地。“千真万确,小人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李熠清暗中却发出轻笑。
“本王明白了,慧儿是在本王这里,不过她如今还不能走。”
“殿下是要包庇嫌犯?”
“不是本王不让她走,而是她如今无法走。”李熠清露出悲伤的神情,眉头深拧,似是经过一番纠结才做出了重大决定。“我这府上全是女眷,人命关天,若是为了办案,本王自是没有理由阻止尔进入内院。但毕竟女儿家清誉最大,不知可否表哥一人前去试探询问?”
薛麟瑞不知李熠清所为何意,但是女眷居住的内院,却不是他这男子该涉足的。“微臣怎敢进入内院,还请殿下请出许慧儿。”
李熠清无奈,看向杉木。身后的杉木带来一个锦盒,呈到薛麟瑞的面前。
薛麟瑞狐疑地打开锦盒,却变了脸色。那是三个染着蔻丹的女子的指甲,上面还带着血迹。而他也知道,吴苟丹最爱这个酷刑,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女子。
李熠清的面上也露出了怒气,开口道:“此乃慧儿之物。”
薛麟瑞闻言似是明白了什么,脸色更是难看。
“京都之中谁人不知许慧儿是本王的人。”李熠清走近薛麟瑞,低声道。“吴苟丹不仅侮辱本王的女人,竟敢还口出狂言,对本王大放厥词,扬言要取代本王。本王如此处理已是顾及了两家的颜面,表哥若是执意追查,本王颜面扫地无妨,但是整个吴家都将受到牵连。孰轻孰重,表哥心里自是明白。”
言语中,李熠清便又是一阵咳嗽,咳嗽过后,嘴角惊现一处血丝,沙棠忙上去擦拭,仍被眼尖的薛麟瑞瞧见了。
薛麟瑞自幼和吴苟丹一起长大,自是知晓吴苟丹的品行,喝了些酒什么话,什么事都能说得出来做得出来。
这血指甲,还有适才奴仆的证言,都证实了吴苟丹的所作所为。
薛麟瑞面色凝重,薛家为了把持家族势力长盛不衰,必须铲除一切政敌,扶持二皇子李熠漓登位。虽然李熠清体弱多病又胸无大志,只钟爱女人。空有爵位,却无任何职位,对于皇位争夺看似没有什么竞争力,但只是一个皇子的身份,便就是一个威胁。
若是揭露李熠清插手案件办理,掩盖真相,对李熠清自是一个打击。但是李熠清如今事出有因,只是为了保住皇家的颜面,并未当真包庇犯人。
虽说皇帝因李熠清的柔弱无能,并不十分喜爱这个儿子,但是毕竟是皇子。况且皇帝早就视薛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一除为快。但是奈何薛家势力庞大,做事又滴水不漏,皇帝一直无可奈何。
到时李熠清不过会被皇帝斥责几句,罚上几年俸禄,并不会有其他的影响。
若是执意追查,再扯出吴苟丹之前所作的荒唐事,不仅是吴家,恐怕皇帝还会借题发挥,使薛家也受到牵连。
薛麟瑞权衡利弊之后,跪了下来,恭声道:“是微臣办案不力,唐突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一旁随行之人见薛麟瑞突然转变态度,皆疑惑起来。
“表哥言重了。”李熠清蹲下身子,仍是低声道:“本王不想多惹是非且最讨厌的麻烦,托人办个事情,竟还被表哥发现了。还要劳烦表哥处理干净些,本王最好面子,此事若是传出去,如何见人?”李熠清语气诚恳,还带有几分请求。
既然已经选择了妥协,薛麟瑞只好点头答是。
“既然此事只是误会,那净乐坊是否可已停下整顿,重新开业了?表哥知道的,本王只有这么一个爱好。”
“殿下所言极是。”
众人离去,李熠清的眼神才冷了下来。
“殿下果真料事如神,那薛麟瑞果真敢带人闯信王府。”杉木收起锦盒,盖上了那假造的血指甲。
“哼,他们就是一群鬣狗,留下点味道,便寻着味跟来了。”李熠清的贴身丫头沙棠冷哼一声,愤慨道。
李熠清料到薛家定会拿此事解题发挥,但他又不便暴露太多,只好引诱薛麟瑞亲自瞒下此事。
“慧儿如何了?”李熠清不可置否,问道。
“伤倒是不碍事了,只是担心连累到净乐坊和那个相助的男仆。如今殿下解决了,想必慧儿姐姐也能安心了。”
“杉木,你亲自跟进处理的情况,莫要让大哥知道。”
“是。”
……
李熠清吃了药,本想小憩一会儿,但药效上来,使她陷入了昏睡。
朦胧中,他听到一阵凄惨的哭声,循着哭声走去,一个满身是血的孩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脚下。那孩子身上捆绑着绳索,头发蓬乱,面上血迹斑斑,看不清面貌,但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瞪着他,满是憎恨。
那双眼睛使李熠清发怵,他想去帮那孩子,身体却无法动弹。紧接着,两个奴仆便将孩子拖了出去,洁白的地板上,落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而那个孩子,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仍在看着自己。李熠清心中揪痛,他想去救那孩子,他奋力挣扎……
李熠清猛地睁开了眼睛,挣扎的动作,使他从梦中惊醒。
“殿下,做噩梦了吗?”沙棠忙走去床边,搀扶李熠清起来。
李熠清点了点头,这噩梦已经缠绕她许久。这大概就是她犯下如此之多罪孽的惩罚吧。世人都知她是乐善好施的善人,却不知她手上染了多少鲜血。
夜色降临,李熠清却再无睡意。
藏书阁中,南浔仍在忙碌着。他随意拿了一本带图的画册,正看的入神,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南浔一惊,身子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幸好来人扶了他一把,才使他不至于摔倒在地。
回身望去,竟是李熠清。
二人对上视线,李熠清心中一怔,这双眼眸……
“……小人参见殿下。”南浔见是李熠清,便更是慌了神,忙下跪请安。
李熠清从懵怔中回过神来,又露出微笑,温声道。“这么大的个子,竟如此胆小?”
“已到了掌灯时间,你怎还在这里?”一侧的沙棠见南浔还在这里,厉声质问道。
南浔这才看向窗外,原来已是夕阳西下,落日黄昏,便知自己犯了错:“小人整理书籍一时忘了时间,请殿下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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