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府如传言那般,下至打扫小婢,上到侍从护卫都为女子担任。
南浔作为王府中唯一能留宿的男子,是有严格的活动时间与范围的。仅限于卯时后酉时前的藏书阁与后花园,其他地方,皆是禁地。
在净乐坊时,他时常忙到深夜才能躺下,如今早早收工,倒使他格外的不适应。忙碌起来,结果却忘了时间。
“好了,下不为例,起来吧。”李熠清一如往常地温润笑着,见南浔如此惊慌失措,便松了口。
李熠清的温和大度,使得南浔更加惭愧,垂首跪着未敢起。
“殿下……”李熠清的和善,亦引来沙棠的一句无奈抱怨。
李熠清看了看沙棠,只好又补充道。“念你是初犯,便饶你一回,以后注意时间,如有再犯,绝不宽贷。”
沙棠只得闭了口,她家主子就是这样,只是一味的纵容,导致府上众多人手都格外懒散。
李熠清在外界一直都是以温良俭让著称,在自家府上,更是不拘小节。见南浔仍恭敬谦卑地跪地不起,便又对沙棠说道:“阿棠,我有些冷,去帮我拿个手炉。”
沙棠知道这是在借故支开她,只是无奈又无奈,还是转身出去了。
“还不起来,一定要我扶你才行?”待沙棠出去,李熠清才又对南浔开口道。
南浔这才怯生生地站了起来。“小人去帮殿下取手炉。”
“这点事情,阿棠还是能胜任的。只是见你如此拘谨,故意支开的。不过,你竟怕阿棠,却不怕我,本王是不是毫无威严?”
自从上次花园初见,尽管只是一面之缘,李熠清的温润和善就已深深地印到了南浔的心底,虽知道他身份最贵,高不可攀,但对他却只有崇敬却不惧怕。
“不是,殿下……。”南浔想要称赞李熠清的仁义,嘴拙的他情急之下更是不知如何用词,憋了半天,只是吐出几个字:“……殿下很好。”
“很好?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形容。”
“不是的,殿下……殿下……”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想要纠正,而大脑空荡一时找不到词的南浔急出了满头大汗。
“那我是不好?”成日里生活在女人堆里的李熠清,见一个如此高大健壮的男子竟如此憨笨可爱,心中生出新奇之感,便想逗上一逗。
“殿下很好!”
“好,那便好。”南浔笨拙急迫的样子与之高大的身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使李熠清笑出了声。
李熠清的笑声使南浔明白他未有生气,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听着清脆的笑声,他垂着头,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睨李熠清的笑脸,白皙的笑脸在灯光的衬托下,是那样明媚温暖又好看,连身侧燃烧着的烛火都要为之逊色。
南浔忽然觉得李熠清又像是一个太阳,挂着笑容的脸上,永远都在散发着温暖和阳光。
在这样的阳光照耀下,心中汇聚了一股暖流,也跟着温暖了起来,使得他黝黑的脸上又悄然升起一层红晕。
“不拿你玩笑了,帮我寻本书。红色书皮,五册放在一起。”李熠清止住了笑声,指了指南浔背后的位置。
“只有三本。”南浔回过神来,忙转过身去寻书,而数量却对应不上。
“三本?无碍,换上面黄色书封的那两本吧。”又指了指南浔头顶上方,书架最上面的位置。
随着藏书阁的藏书增加,书架也越摆越高。最顶层的书籍已经不是李熠清的身量力所能及的了,每每想要自己寻些什么,都要登上梯子。
而今见南浔只要稍加踮脚,便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书架最上方的书本,温柔的笑脸上抿起了唇。
南浔将书本取下,恭敬地双手递给李熠清。李熠清咬了咬唇,看了看书,又看了看南浔。她拿书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忽然凑近了他。
一股微弱的药草干涩的香气袭来,使南浔紧绷了身体。
南浔紧低着头,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李熠清。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却见他白皙的脸上竟也染上了一层绯红。
李熠清抿着唇,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纠结。
南浔如石雕一般地僵在哪里,他只觉得正握着他的手的手,在逐渐升温。他的心,又莫名紧绷了起来。
“阿浔,你平日里都是吃什么?”李熠清思索再三,终于想到了一个恰当的问法。他的两位哥哥皆长得人高马大,只有他如此瘦弱,身高问题,一直是她的心结。
南浔懵懵的,是在关心他吗?心头一暖,头垂的更低了。“平日里府上送什么就吃什么,伙食很好,都很好吃。”
李熠清并不知道府上下人的吃食具体是什么,但平日里沙棠,杉木等人都是同她一起吃饭的,应该相差不多。难道是分量?
“一顿吃几碗饭?”
几碗饭?难不成是嫌弃他吃得多?尽管不想在李熠清心中留下坏的印象,他还是如实回答道:“两碗……三碗!”
李熠清松开了南浔的手,轻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在饭量上,她平日里一碗饭都干不掉,怎会长身体?看来日后还是要多多吃饭才行。
他抬手拍了拍仍处于懵懂状态的南浔的脑袋。“可以,以后也要好好吃饭。”像是在对南浔说的,又像是在激励自己。
此时沙棠抱着暖手炉走了进来,见南浔还在这里,更是不满。“还不出去?”
南浔向李熠清行了礼,带着还在紧跳的心脏,快步跑了出去。
“殿下,您不能因他叫阿浔,就这样惯着他。”沙棠将手炉塞进李熠清的手里,又帮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觉得新奇罢了。”李熠清心中仍思索着吃饭的事情。
“若是让侧妃娘娘知晓,免不了又要与您置气。”
“莫要跟她说,她思虑太重,若再病了当真麻烦”李熠清这才回过神来。“对了,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杨公子来了消息,说五日后归京,当面与您告禀。”
李熠清收起了笑容神情变得凝重,事情拖得太久了。
……
渐渐地天气已从深秋转为寒冬。冬日必备的白雪,白皑皑茫茫地连下了三日,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万物被这片纯色覆盖,将天地染成了一色。而那暖房花室内,却一片春意盎然,百花齐放。
李熠清喜欢花草,由于身体原因不能长时间在外劳碌受风,加之气候原因,便建了一座温室。
他在里面栽花种草,看书写字,冬日时光,基本全是在温室中度过的。
因为爱护,它便成了下人们的禁地。除了李熠清之外,只有贴身照顾的沙棠,杉木可以出入。
这日李熠清因前一日受了些风,一直躺到了中午才起。灌了点汤药以后,又被迫躺了两个时辰。
当来到温室时,已经是接近旁晚时分了。
“谁在这里堆了一个雪人?”李熠清紧裹着厚厚的裘衣,踏着已淹没了脚踝,咯吱作响的白雪而来,远远便看见温室门口矗立着一座比常人还高些的雪人,惊叹道。
随侍们面面相觑,皆摇头表示不知。沙棠上前左右查看了一番,惊呼道:“南浔?”
“南浔?”李熠清也走上前去。
漫天的大雪,南浔站在雪中等待了一天。衣服,发丝,连眼睫上都被雪花覆盖。
“为何站在这里?”
“……殿下……让小人……小人在此等……等着。”南浔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僵硬的嘴唇,使他话不成句。
李熠清回忆昨天的事情,他要寻一本书,因为暂时没有找到,他便应允南浔慢慢找,次日送去温室便可。
“在这里等了一天?”
南浔艰难地动了动脖子,与其说动,不如说是在抖。李熠清的吩咐,他不敢怠慢,早上上了工,便紧迫地找到书,送了过来。李熠清迟迟不来,他也不敢擅自离开,惟恐李熠清想看书时,找不到。
尽管南浔身体强健,但在大雪中埋上一天,倒也是颇为难挨的。
“快进来吧。”如此寒冷天气,竟不知变通,李熠清断定,这孩子,有点傻!
“不进来?”她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南浔却依旧像个木桩似的矗立在原处。
南浔想迈步,但是身体已经不知在何时,失去了知觉与控制。他暗中使力,试图唤醒僵硬的四肢,换来的结果却是应声倒地。
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软的床榻之上,身上盖着一个皮毛绒毯。床前摆了三个火炉烤着,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的雾气。被冻僵的血液得到了温暖,全身反而有些发烫,他动了动手指,身体终于恢复了知觉。
再看四周,花团锦簇,植被盎然,与南浔记忆中的冬季截然相反,使得他恍然如梦。
“好些了没?”李熠清的声音。
南浔侧脸,见李熠清坐在堂中的小桌上,左手捧着暖炉,右手拿着棋子,在与沙棠下棋打发时间。
“殿下!”南浔瞪大了双目,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猛地坐了起来。
“躺着吧!”南浔要下床,被李熠清温声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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