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吧。”

    他想走,脚步却难以移送,他手中还端着药碗,便又向前了半步。“将药喝了。”

    李熠清去看那汤药,黑漆漆的一片,却似是毒药一般。她仍是只有苦笑,端起药,一饮而尽。

    “可以了吗?”

    南浔接过碗,只见她饮药之后神情变得痛苦,他心中闷气徒生,忽然想说些安抚的话,但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不能如此优柔寡断。

    他狠着心,移着步子往外走,才踏出两步,李熠清便实在忍不住胃中的恶心,将适才硬吞下去的药全部倾吐了出来。

    “殿下……”南浔慌忙折返回来。

    “别过来。”李熠清捂着胸口咳嗽着,制止了他的靠近。

    此时守在外面的沙棠听到咳嗽声,忙赶了进来。

    “快去准备水。”看到这副情形,沙棠忙吩咐了身边丫头一句,自己则拿出手帕为李熠清擦拭清理。屋内的其他丫头皆随之忙碌起来,打水,清扫,寻换洗的衣服。

    一阵呕吐,使李熠清面色更加苍白,她半阖着眼,由沙棠搀扶着,略有仓促地呼吸着。而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却毫无用处。

    他握了握拳,仍是决然地转身走了出去。

    ……

    夜色已至,漆黑的夜空中不过挂着零星点点的光亮,冷白色的月色被飘动的云朵遮蔽的忽明忽暗,一人驱着马车在簌簌冷风中疾驰,几只寒鸦叫声在耳边掠过,不祥触上心头,不禁是他加快了驱车的速度。

    车厢中坐着的人,因喝了些酒,身上正是闷热,便开了车窗,冷风由窗口鱼贯而入,席入身心,使他不仅打了一个冷禅,混沌的神经也清醒了不少。

    裹了裹身上的衣衫,正要阖眼打盹,车夫一个急刹,使之由座位上一踉跄,差点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怒斥一句,便掀开车帘,向外查看。

    车夫早已不见踪影?马匹之上,则站立着一位黑衣男子,男子背光而立,一片漆黑之下只能看到身形剪影,高挑挺拔,犹如一把利剑,在月光中泛着寒光,虽看不清面目,却莫名使他不寒而栗。

    男子双手环胸,脑袋微倾,像是在望着他。他的酒意顿时全然清醒,这是遇到了劫匪?

    他这手无缚鸡之力,自知是打不过眼前之人的,便主动认怂,将身上能拿出来的值钱东西全都清掏而出。“好汉饶命,我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里,还有这马车,若是你要,全都拿去。”

    “只有这些吗?”南浔看他这般胆小畏怯,不禁发出冷笑。

    凌厉不屑的声音,使得男子惊出一身冷汗,”我当真只有这些了,若是好汉觉得不够,不如随我家去取。”

    “我要的就在这里。”

    “这……这些你都拿去。”将身前的财物又向前推了推。

    南浔摇了摇头,指了指他的身体。

    “衣,衣服?”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了。思量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便要开始脱衣服。

    南浔面带嫌恶,开口道:“今日,是哪只手伤的李熠清?”

    “李熠,清,李熠清?信王殿下?你是信王殿下的人?”

    “想起来了,左手持弓,右手持箭,看来两只手都留不得了。”

    “什么,我……”

    南浔并未有心情给他辩解狡辩,上前两步,来到他的面前蹲下。

    男子慌乱中抬眼,便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似是包罗万千世界的眼睛瞬间便将他的心神吸入其中,男子的眼神逐渐变得混沌空洞,紧张焦虑的神情也逐渐恢复平静,变得木讷。

    南浔眼睫轻眨,起身向后退了一步,男子恍然清醒,抬起双手,似是看到了令他极其厌恶的鬼魅恶兽一般,发疯似的在空中乱挥乱舞,似要摆脱这双手,但是无论他如何舞动用力,那双手始重牢牢连在他的身上。

    他由厌恶转化为恐惧,仓惶见摔下了马车,而后连滚带爬地在地上寻找些什么,直至找到一块石头,便疯了似的地往手上砸了起来,不过片刻,那手便一片血肉模糊起来。

    南浔立在一旁看着,然心中的烦闷仍无消除。不想再与他浪费时间,便跃身而去,留下那人独自在荒野中发狂。

    南浔从不会动气,因为敢触怒他的人,都会付出代价,但是他却拿她毫无办法。她破坏了他的计划,而他又无可奈何。这让他气愤,却又只能气愤……

    李熠清,我要怎么处置你呢?

    ……

    望月楼之上。

    李熠清踏步一跃便稳稳立在了掌宽的红木雕花栏杆之上。这望月楼有七层,站在顶层,遥目望去,上可看满天星光,下可看万家灯火。

    李熠清喜欢站在这里远眺,尽管如今她的双目在黑夜之中只能看到残光幻影,也不曾改变她的这一习惯。

    只有站在此处,她才能感受到自由。

    阵阵清风掠过发丝衣角,不定的风向将乌黑的发丝吹得纷乱而无序,在脸颊旁飘零舞动,月光之下,将带着肃目与茫然的脸庞更是衬得苍白无力。米白色的衣衫在空中轻柔波动,瘦弱的身躯套在衣衫之下飘摇,似是风儿再大一点,她便能随风而去一般。

    南浔心情仍是不快,在后花园中闲逛,来到望月楼,仰头便看到顶层立于一人。

    是谁竟如此招摇地站在那里?他正是无聊,未想到竟有人送上门来给他取乐。他运用轻功,想要上去,细看之下,那人却是李熠清。

    尽管知道李熠清身手不错,但如此站在那里,仍是让他心中捏了一把冷汗。他慌忙赶了上去,担心惊扰到她,只是尽量压低声音,轻唤了一句:“殿下。”

    李熠清知是南浔,并没有回话,仍是望着前方的苍茫。

    南浔缓步靠近,想要将她扶下来。

    “别碰我。”冷语拒绝道。

    南浔的手随着话语停滞,看来她还未消气。他没有收回手,只是在后面轻轻的虚扶着。

    “这里风大,殿下先下来吧。”想起那日吐药的情景,南浔劝解道。

    “如今你都敢命令我了?”

    “此处危险。”

    听到此话,李熠清带着疑问回望他。“你在担心我?”

    这反问使南浔哑言,他前几日不是才指责李熠清多管闲事吗?

    “我先扶你下来。”

    “不许碰我。”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坚决。李熠清虽理解南浔质疑她过多的干涉,但心中难免憋屈。“我危险与否,又与你何干?”

    这话一出,南浔才算是明白,这丫头竟如此的记仇。然此时此刻并不是争辩这些的时机,只好随机应变,声音软了下来。“我知错了,不该对你说那些狠话,你先下来。”

    南浔委曲求全的话使李熠清笑了,看着黑夜中南浔的残影,却踮起了脚尖。

    南浔看着她的身子缓缓向后仰去,终是违抗她的命令,伸手拉住了她,将她拽了下来。

    两人双双落地,李熠清跌到了他的怀里。

    相对于南浔的紧张,李熠清仍是从容以对。她没有起身,而是顺势用手肘压住他的脖颈,将他控制。

    李熠清是第一个敢这样在肢体上威胁他的人。

    南浔自傲的性格,使他不喜欢被威胁,若是旁人,怕是早就被他挫骨扬灰了。而面对李熠清,南浔却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她挟制着。

    李熠清看着他模糊的五官轮廓,责问道:“如今,你越来越放肆了。在你看来,我说的话一文不值是吗?你可以听别人的话,因别人的话而出卖生命。但却只会顶撞我,忤逆我,对吗?”她语气中倒是没有怒气的,只是符合她性格的平静地质问,末了,仍补了一句。“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他仰面审视着面前的李熠清,风儿肆虐,她的发丝在他眼前肆意舞动。但他仍能看到她的眼眸,尽管语气没有什么波动,但眼中却露出一种悲哀。

    对他来说,她是什么?

    她是他计划中的一个棋子,但是这个棋子却想要脱离掌控,凌驾他之上。

    “回答我,对你来说,我是什么?”李熠清重复道。

    “那你想要我成为你的什么人?”

    “是我在问你问题。”不知在何时,南浔已经不是她所知晓的南浔了。思维缜密,令她捉摸不透。

    南浔看她眼中露出怀疑,便妥协道。“您是我的殿下,我知错了,我以后只听您的命令。”

    “这是我想要的答案吗?”

    二人陷入僵局。

    “殿下想听到什么?你让我无拘无束地活着,做自己。但是这句话我同样想送给殿下,你也应该为了自己活着,不应为了我,或是任何人去涉险。正如那日在猎场,我同你的心情一样,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你若因我受伤,我也会愧疚难过。所以请你不要再为了我或是任何人而以身犯险,让我……”南浔的话戛然而止,一不小心,却说出了心里话。

    “让你什么?”

    “让我心中难安。”

    此话倒是让李熠清语塞了。所以,那日顶撞她的话,只是在担心她?

    李熠清陷于尬然,终于意识道自己这几日反应过激了,原来自己也有如此霸道专横的一面。

    她讪讪地松开了他,南浔却揽住她的腰肢,将要坐起的身子重新拉了回去。

    李熠清趴在他的胸口,被他禁锢。

    “你以后,能否不要用这种危险的方式来吓我?”

    “你认为,这个高度能置我于死地!”李熠清笑了,这次是真正地笑了出来。

    “虽是如此……”是的,他知道李熠清的身手,但他心中却仍是为她担忧,为她紧张……

    紧张,担忧,冲动,暴躁,无奈……这些曾与他毫无关联的情绪,如今却时常萦绕心头。难道他向林舒华一样,被她牵制掌控了吗?

    当真是这样吗?

    想到这里,他忽然豁然了,为何要更换目标,又为何要逃避?又在担心和害怕什么?李熠清可是一个难得的玩具。

    将她成为自己的掌中之物,这才是此次行动的目的,不是吗?

    而后转化了语气,柔声道:“虽是如此,我仍担心殿下。殿下对我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此话一出,李熠清只觉得羞愧了,解释道:“我并不说为了吓你才站在此处的,我时常站在这里,这点高度,对我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我相信殿下。”

    “……你可以先放开我吗?”李熠清趴着,倒是有些难受。

    南浔的手举了起来。“不是你不让我起来吗?”

    李熠清这才发现,他早已松开了自己。

    她率先站了起来,而后伸手去拉他。“握手言和吧!”

    南浔抬眸,看着这只手,再去看李熠清温柔和煦的笑脸,他伸手握了上去。眼神忽然变得玩味而危险。

    李熠清,那就试一试吧,看最后是谁征服了谁。

    只有化解了对李熠清的感情,他才是真正冲破师父对他的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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