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是现在啊?”陆水不解地问顾风。

    车上的人也是这个疑惑,但是赛方拥有一切解释权,参赛方只有提出疑问权,再不解也只能照办,不按照就没有资格参加比赛。路乐更是无奈,多想让孩子们赶紧睡个整觉,就多想痛骂这可恶的规矩。

    “唉,没办法。”顾风坐了下来,车里温度同样很冷,四处都冷冰冰的,“你冷不冷?”

    陆水已经全副武装可是仍旧手脚冰凉,他终于懂得什么叫湿冷魔法攻击了。“一点点,你呢?”

    “反正不太舒服,但是也可以适应。”顾风笑了笑,“但是你也可以适应一下。”

    “我为什么要适应啊?”陆水不高兴地缩进衣服高领里,“我有我哥买的卫衣,暖宝宝,加绒袜子,围巾,我就要暖和和。我才不要适应……”

    “你不适应一下,将来我怎么带你回哈尔滨啊?”顾风忽然一转话题。

    陆水的脸蹭着领口,一歪头。“啊?”

    “带你回去看我大姨和大姨夫啊。”顾风说,表情非常真挚,“如果我们要是交往了,我得带你回去看看吧?”

    “我才没有和你交往,你现在是在追,我没同意。”陆水嘴上这样说,却把手偷偷塞到他的手里,“你继续追,别停。”

    “好,我继续努力,你也做好准备,到时候去哈尔滨别嫌冷。”顾风再次捏住他的指尖,然后举起右手,“只是不知道这个咬痕什么时候能消失……”

    “它很快消失!”陆水将他的右手按下去,“不许再抬起来。”

    “哦,好吧。”顾风笑了笑,无所事事地打了个哈欠。

    落地检这种事谁都没想到,明志鸿和其他教练组联系才发现所有人都拉过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人多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时间久。

    这么多人全部检完,估计要凌晨三四点了吧?再回酒店,这不得折腾到天亮?

    车子发动,原本刚下飞机的人再次踏上征途,暂时不能休息。窗外是波士顿夜景,陆水原本还有点困,现在已经完全支棱起来。他不停地看,不停地拍照,好不容易来一次就要看够本才行。路上很安静也没有什么车,但是大家都不肯睡觉,用意志力熬着。

    这时陈双发来信息,问到酒店没有。

    手机新卡都是学校办的,陆水撒了个谎:[到了,正在办理入住。]

    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那就好,酒店环境好吗?]

    [很好,而且很暖和,一点都不冷。有志愿者带着我们。]陆水又撒了个谎。

    陈双看到信息后放心许多,和旁边的水泊雨说:“这么看主办方还挺好的。”

    下一秒信息又来:[哥,我好困了,等下入住后就直接睡觉,睡醒再给你发照片。你好好吃饭,想你。]

    “我弟真是……想我了。”陈双也想得不行,“到酒店我就安心了,他说睡醒给咱们发照片。”

    “真的啊?”水泊雨也替他们开心,自己当年出国比赛可是冻得受不了,轮跳等待时间里手指甲盖都冻紫了。

    3个人一起逛花卉市场,屈南也在他们旁边,听完不禁眉头一皱。四水居然不立刻给他哥发酒店照片?这不对劲。按照他们兄弟俩的腻乎程度,四水绝对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酒店环境给陈双看,好让陈双放心,并且睡前就算再困也会有视频通话。现在直接睡觉了,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他根本没到酒店。

    比赛主办方可能直接拉他们去尿检了。

    大家都是竞技人,这里面的事情仔细一想就想通。但是屈南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陈双,山高路远,他知道只能干着急。

    “哇,这个好看。”这时水泊雨停在一盆大月季面前,“这花比我的脸还大?假的吧?”

    “真的,这个品种叫银月。”陈双对花朵颇有研究,“是大花月季,不过我还是喜欢比较小的,我在屈南家的天台上养了40盆。”

    “什么?40盆?”水泊雨满眼惊艳,这个哥哥不仅会跳高,还会养花?这是什么迪士尼人设啊!

    屈南的眉头再度紧皱,不行,得赶紧再给水泊雨找个哥,不然这个寒假都没有机会二人世界了。

    “是啊,有机会我带你去。”陈双说,在他眼里水泊雨就是一个缺爱的小孩儿,“走,我妈说让我买两盆金桔。”

    地球的另外一面,大巴车的颠簸终止,他们终于到了。

    现在时间是凌晨1点40分,陆水对新城市的新鲜劲儿一过就开始犯困。下车之前明志鸿和路乐提醒孩子们系好拉锁和围巾,把羽绒服的帽子都戴上,可是一下车,这温度还是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风里像是带着小雪渣,不知不觉飘起了雨夹雪。刚才还有困意的人立刻清醒,困意被寒意驱赶。顾风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边又呼出一大团的白气,好舒服,这是他最喜欢的温度。

    但他马上回身给陆水戴帽子:“别把脸露出来,围巾拉高些。”

    陆水乖乖站好,以前冬天都是哥哥帮他整理,现在他也习惯队长帮他整理。柔软贴肤的围巾盖住鼻梁,帽子压得很低,整张脸只露出眼睛这一块,陆水却冷得嘴唇打颤,上牙不停地磕着下牙。

    “队长,我还是有点冷。”

    现在队伍还不能进室内,教练和志愿者在和机构的接待人员交涉,同时出示证件。顾风用哈气呵暖手掌,在一群黑色运动服当中搓热了陆水的手。

    风雪加大,一片完整的雪落在他的拳峰凸起之上,刹那间化成了透明的水滴,再顺着青色的血管脉络蜿蜒而下。那年也是下了好大的雪,顾风在跳水馆门口落寞地接了一把雪,指尖冻得通红,雪水流到手腕上。高一的学习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改变,他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平时最想来的地方。

    这时候的跳水馆里还没有人,冬天下水总是需要很大的勇气,要做心里建设。顾风绕着深水池走了一圈,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叹气声。水面倒影的那个人他都不想认了,最好不是自己。

    短短一年过去,自己的身高已经冲破了178,现在已经成了队里第二高的队员。而比自己高的那个已经考虑转行了,再练两个月就要退队。

    他一走,自己就会是全队最高的。人为什么会长高呢?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连鸡蛋都不敢吃了,恨不得天天吃素,但是仍旧没抑制住身高基因。

    伴随着长高,难题接踵而来,上个月和上周的比赛接连失误,连前6都没进去。这不该是自己的水平啊,但是现在这就是自己的成绩。

    每长高1厘米,动作就要重新卡节奏,没有一个套路是熟悉的。有时候他还没来得及翻腾完毕就滚进水里,水花砸得比自己的身高还高。

    一直引以为傲的战绩没了,曾经自己也算是队里的尖子。也就短短一年半的功夫销声匿迹,翻腾不出什么好成绩来。长高这一年半,顾风已经忘记了赢的滋味,能跳到前5就算不错。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被水爱着的人,现在他开始怀疑了,水不仅不爱自己,极有可能还恨着自己。先给了自己一切希望,然后在练习跳水好多年之后夺去这一切。

    水泊雨现在才170,他的发育关看起来不会有太大的难题,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顾风绕着池水一直走,但是一直没有答案。等最高的队员退役,自己就要站到队尾了,那么等待自己的是放弃还是坚持呢?

    自己还能坚持下去么?还值得么?

    顾风离开跳水馆,走到院外来。雪越下越大,他忽然好烦这些白色的雪片,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最重要的运动包甩进雪堆里,顾风走到别人堆好的雪人面前发泄深藏于内心的不满,雪人被踹碎,别人辛辛苦苦堆起来的劳动成果碎了一地,顾风却还不满足。

    他这么多年的成果如今也碎了一地啊。

    这一个雪人被毁坏,还不够,顾风又走到另一个面前,踢飞了它的脑袋,踹碎了它的身体,它的胡萝卜鼻子掉在雪堆里,明天一定会有人问是哪个王八蛋毁掉了这一切。

    是我,是我,是我这个王八蛋毁掉的,怎么样?顾风捡起那段胡萝卜,已经冻得邦邦硬了,他轻易地掰断了它,听到了清脆的动静。

    以及背后的脚步声。

    踩雪而来的脚步声非常好认,但是顾风一时间没有回头。声响从背后到了耳边,余光里出现了一个人的面庞,紧接着走到自己的正面。

    “队长。”陆水很平静地说着,表情已经非常少了,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事情能让他感兴趣。

    顾风急喘着气,大团大团的白气填满了他们之间的空缺。当他对上陆水的注视时忽然安静下来,回想起了最初学习游泳的心情。水从皮肤滑过,让人安心。

    “不要这样,冻坏了就不好了。”陆水说着抓起他的手。他摘下手套,发热的掌心抓住顾风冰凉的手指,就这样一直攥着。顾风有一瞬间很想流眼泪,但还是生生忍住了,他想,自己应该坚持下去,毕竟他们一起发过誓。

    毕竟四水还在啊。

    雪花落在手背上,被少年的体温烫成了水珠,又一次流过了他们的皮肤。

    “还冷么?”顾风擦掉皮肤上的雪水,雪越来越大了,机构终于检查完参赛团体证件,允许他们这一车人进入。

    陆水露出的眼睛弯了弯:“现在好一些了,刚才我的手好凉。”

    “走,咱们进去了。”顾风将他的手放下来,混乱的人群中仍旧拉着,并没有人发现。

    身后不远处的汪在晨瞪圆了眼睛,妈耶,队长和四水干什么呢?要不要和队里其他人打报告啊!

    更远处的周潼和丁汐纷纷揉了揉眉头,这俩人一出国非常放飞啊。

    机构大厅里坐了不少人,全部都是等待尿检的学生。陆水有点惊讶:“怎么第一批学生还没做完啊?”

    “因为咱们下飞机之前都去过洗手间啊。”顾风又无奈又觉得意料之中。

    陆水赶紧点点头,但转念一想,糟了,自己也上过洗手间。下飞机之前有需求的学生都按照座位次序去了,或者在转机的时候去了,现在根本没有储存到检查必备量。

    怪不得这么多人等着,大家一定刚刚喝完水。

    “现在所有人排队去领水。”明志鸿和志愿者交涉完,走过来,“多喝点,咱们争取快速解决。”

    “走吧,咱们去拿水。”顾风也是无可奈何,如果不按照赛方要求去做肯定会被误解,到时候再扣上一个拒检的帽子就糟糕了。每个人都去拿了两瓶矿泉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为敬,然后在指定区域坐着休息。

    “好困啊。”陆水坐下半小时后终于忍不住了,“我好想躺着。”

    “我也想躺。”顾风笑着说,“要是能躺我现在已经在地上躺平了。”

    “那赛方的人会不会以为你消极抗检,态度有问题?”陆水强打着精神开玩笑。

    “估计还会拍照,中国运动员不敌时差,旁若无人倒头就睡。”顾风摸着下巴说,“再忍忍吧,我还不想以这种方式上体育新闻。要是顾云看见了估计要把新闻照片打印放大,围着院墙贴满。”

    “他怎么这样啊?”陆水坐起来问,“队长,你们小时候……为什么放在不同的地方养着啊?”

    顾风像是苦恼了一阵,然后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爸妈又忙着工作,我大姨他们轻松一些,就说帮忙带一个。”

    身体不好?陆水将一只手放在顾风的右心口:“因为这个吗?”

    “大概是。”顾风抓住他压在心口的那只手,他从未正式和陆水说起过,是陆水自己发现的。镜面人天生体质不好,容易出问题,如果动手术也多有坎坷,但一旦健健康康长大了就是正常人。

    “所以你去了哈尔滨?”陆水轻声问,整个大厅都昏昏欲睡。

    顾风不说话了,沉默许久。

    “我没有顾云性格开朗,哪怕我们长相像复制粘贴,也是他和爸妈关系更好。父母也会有一点偏心,不过我也不怪他们,大姨和大姨夫很疼我,我每次发烧他们都整夜陪着我。只是……”

    顾风停下了。

    陆水看着他的眼睛,不确定他现在停下是不是困了。

    “我也很想知道在父母身边长大是什么感觉。”顾风忽然一笑,“也想知道如果再来一次,我爸妈会不会选择我。会不会觉得我比我哥更适应养在身边。”

    “但都过去了,长大了就不想了,没那么多可想的。我身体不好,他们什么都顺着我,怕我生气激动。可是管我哥就严得多,什么都管他,他没有我自由。”

    “大姨他们又不是对我不好,爸妈也不是不疼我。”

    “只是偶尔想一下。”

    “如果呢。”

    陆水安安静静地听着,看上去只是听了一个简单而平淡的故事,情绪却像涨潮的海面暗藏张力。他听得懂这里面的遗憾,全部都听得懂,在高二那年就听懂了队长最大的恐惧。

    大厅里很安静,中国运动员早已熟悉这些操作,全部按部就班等待着检查。陆水也在其中,他逐渐懂了为什么要把体育项目打出去,为什么要承办大型赛事,说来说去还是话语权的争夺战,如果你不拿就会被别人吞吃。跳水项目已经是大项了,如果是小项呢?

    那些运动员会更不好过。

    他也理解为什么好些小国运动员来中国参赛后会在网上盛赞,先不说会不会搞落地检这一套,国内大型赛事对每个小语种都配备了翻译志愿者的,绝对不会让他们下了飞机两眼一抹黑。

    明志鸿和路乐在旁边急得直上火,这检查速度也太慢了。不一会儿,日本代表队和韩国代表队也来了,得,这下更热闹。

    更要命的是,他们还没翻译志愿者,日本队员西山亮平和金田悠紧急来求助,说他们说的日式英文对面听不懂。

    大厅里忽然变得很热闹,第一批喝水的运动员进入检查程序,就这样一波一波人开始缓慢移动,等到全部检查完,不出明志鸿所料,凌晨4点。

    所有学生都不困了,过了困劲儿只剩下长途跋涉的疲惫。毕竟这时候是中国时间下午5点,根本没睡觉的意思。等到抵达下榻酒店已经是凌晨5点,天边微微发红,都要亮了。

    终于到了,陆水算了算时间,从美国时间下午1点多开始到现在,他们一直没睡过,现在腰酸背疼,每个人的脚踝都有点水肿。

    “房卡给你们,大家一进屋就休息,什么都不要干,也不要洗脸了,进屋就睡知不知道?”路乐把门卡往学生手里塞,也顾不上细细分类,谁拿到哪个就是哪个。陆水和顾风的房间是1122,等了一刻钟的电梯才上去。

    “好在酒店环境还不错,要是住处再不怎么样我可真要骂人了。”顾风刷开房门,面前是很标准的双人间,“行李明天再收……”

    “现在已经是早晨了。”陆水提醒他,现在看到床真是倍感亲切。首次出国参赛就如此波折,怪不得哥哥怎么都不能放心。

    “也对。”顾风笑着挂好羽绒服,屋里是中央空调,他甚至觉得有点热,“那就……”

    陆水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人扑倒压在了床上。围巾还在他的脸上,隔着布料被亲了一下。

    好热,陆水挪挪身体,自己把羽绒服大拉锁解开了。“你不要这样,路助教说各队队员都要直接睡觉的。”

    “我又不是队员。”顾风又亲了一下。

    陆水皱眉,艰难地思索一番。“为什么?”

    “我是队长,队长有特权。”顾风说,又亲一下。

    陆水半天没想出反驳的话来,嘴巴一直被亲,身体也动不了。好奇怪,队长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不觉得他会耍无赖。可是亲着亲着,他困了,眼睛逐渐睁不开,舌头的互动也开始减慢。他不想动了,亲就亲吧,但是最好能脱了衣服再说,因为屋里真的很热。

    “还是睡醒再说吧。”顾风嘀咕了一句,支起身子帮他脱衣服。陆水一动不动,时不时换个姿势方便脱,没多会儿就只剩下底裤和t恤。

    这时他才眯起眼睛:“我不想洗漱了……”

    “没事,直接睡吧,我也不洗。”顾风起身去拉窗帘,将逐渐变白的天空遮挡住。再回身时陆水完全进入梦乡,睡得深沉死沉。

    他脱了衣服去简单洗了一把脸,然后掀起被子卷住两人,转眼功夫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门被敲响时,两人奋力睁开沉重的眼皮,都有点生不如死的感觉。

    “起床,起床了啊,半小时后集合。”门外是明志鸿的声音,干脆没睡,一直在和志愿者核对接下来的日程安排。敲完这门又去敲另外的门,而实际上现在才早上9点。

    如果按照原计划这批孩子要8点起床的,但是睡3个小时教练组实在不忍心,所以偷偷放水。

    陆水听见敲门声后根本不想动弹,被窝好暖和,队长的胸膛也太好埋了,他又一头扎进顾风的胸肌当中,双手环抱,还把左腿搭在顾风的胯骨上。

    顾风仿佛一具尸体,困得离开人间。

    太困了,时差开始发挥巨大的魔力,抹平了他们引以为傲的自律。这比往日的困倦更加难受,心跳加速胸口憋闷,大脑重启一次一次失败,仿佛三天三夜没休息过。顾风用尽全力睁了两次眼睛,每次睁开不到1秒又闭上了,闭得很踏实,完全不想和外界有任何信息交换。

    就这样,刚醒了不到半分钟的两人又睡过去了。

    直到一刻钟后门再次被敲响。

    “都别睡了啊,醒醒,要睡今晚再睡。”明志鸿就知道1122很难叫,顾风是队里出了名的能睡,陆水是不喜欢起床。他在11层溜达了两圈。其余的房间再敲敲里面都有动静了,再不济也回一句“起来了”,就这个房间非常安静,宛如睡不醒的冬仨月。

    “别冬眠啊,你俩醒醒。”明志鸿转悠到第3圈,别的房间都开门了,1122大有泰山崩于面前而岿然不动的气势。

    不行,这俩孩子估计起不来了,明志鸿掉头回房间拿备用卡,又一次停在了1122的门口:“起没起啊!再不起我进去了啊!”

    屋里的两人都听见了,可是谁都动不了,大脑重启了一刹那又关机。

    “我进去了啊!”明志鸿只好刷开门,屋里黑得够呛,床头灯都没打开,显然俩人还在梦乡。羽绒服和队服怎么还在地上?明志鸿捡起来去看床,吓得一个激灵。

    怎么有一张床空着?少了一个?难道昨晚偷偷溜出去了?

    “顾风?顾风?”他一把拉开窗帘,冬日暖阳没带来温度倒是把满屋照亮,他再急忙看向另外一张床,只见被子好大一个凸起。

    显然是两个人。

    在这里啊,明志鸿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拍拍被子:“醒醒!起床了!你俩……诶呀,怎么睡一起去了?两个人睡一张床也不怕挤,谁也睡不好!”

    光线来了,终于强制性给顾风开机,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现在已经无暇处理自己和四水的姿势问题:“哦……”

    被子被掀开,陆水没地方藏了,但还是把脸往顾风胸膛里侧转了转。

    “起来了起来了。”明志鸿心好累,这都是助教干的活,现在路乐已经体力殆尽呼呼大睡了,“你俩怎么回事,好好两张床不睡。”

    顾风神色迷茫地推了推陆水,让他赶紧清醒。“哦……他晚上做噩梦。”

    “这么大了还怕噩梦……快起床啊,白天还有任务呢。”明志鸿见两个人都睁眼了才放心,离开1122,去别的房间催促。

    几分钟后他再回来转一圈,结果顾风和陆水又睡着了。这回他直接撤了他俩的被子,俩人才困困地坐起来。

    陆水从没这么困过,困得他想哭。也不是真的脆弱,可能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会萌生出委屈来。但这毕竟是比赛任务,强忍着也是可以的。两人起得晚,洗漱也慢,等到整理好仪容仪表再去楼下集合,队伍已经开始点名而且就差他们两个。

    再瞧别人,都是一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走路恨不得都飘着。

    “咱们接下来干什么去啊?”陆水声音又哑又虚,这时候才想起来拍照,赶紧拍摄酒店大堂给哥哥发过去。

    “应该是去吃饭。”顾风也拍,他拿起一张酒店名牌,右手一起入镜。

    “不知道有没有中餐。”陆水饿坏了,昨天转机之后他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我想吃小笼包……”

    “可能会有包子,但是别抱太大希望。”顾风将名牌收好,发朋友圈。

    中国这边,陈双可算等来了弟弟的信息。

    “四水醒了!”他迫不及待地说,“还给我拍了酒店大堂,看着真气派。现在这个时间……他们睡好久啊,今天应该不会很难熬。”

    “我看看。”水泊雨头上戴着3d眼镜,他们刚刚离开电影院,“放心吧,这个连锁酒店我也住过,环境很不错。”

    “那就好。”陈双摸摸心口,又问,“你年夜饭怎么解决啊?”

    “学校吃。”水泊雨满怀期待地说。

    “啊……那要不来我家吧,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的事。”陈双说。

    水泊雨立马点头:“谢谢哥。”

    “我也去。”屈南不再紧皱眉头,而是挂着笑容。大舞台又朝自己打开了。

    另外一边,顾云刚刚睡醒,三花小猫睡在他枕头上,宛如从两百平的大床苏醒。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他拿出手机看朋友圈,水泊雨发了一张看电影的,好家伙,每天还挺滋润。

    他立刻拍了一张小猫的睡颜发给他,呵,猫不比电影有意思?

    发完之后顾云再看其他人的更新,就刷到了亲弟弟的嘚瑟。

    哑巴新郎偷车贼:[住在这里。]

    配图是右手拿着名牌,但是手上……为什么有一个明显的咬痕。

    不对劲,再探探,顾云直接打起越洋电话,等了许久那边才接:“喂,你怎么……”

    “没错,手上是四水咬的。”顾风开门见山地说。

    一行人刚到餐厅,陆水冷不防地捂住了顾风的嘴。

    “我问你这个了吗?”顾云切了一声,“不就是个咬痕嘛,我身上到处都是,还有抓痕呢,你养猫你就懂了。”

    “哦。”顾风笑着拿开了陆水的手,“那估计过两天四水咬的这个印子就消失了。”

    “你不要再说了。”陆水非常着急,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要知道了。

    “好吧,我不说咬痕的事情了。”顾风点了点头,“你先去拿盘子,然后咱们一起去吃自助。”

    “好吧。”陆水又用眼神警告一次才起身,跟着学校的队伍去拿盘子。顾风先去找座位,找到后用运动包占上:“说吧,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你对我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啊?”顾云揉着小猫的耳朵说,“拿出你对妹宝的态度来,分一些给你哥行不行?”

    顾风认真地衡量了一番。“不行。”

    “为什么?”顾云问,“我俩都是很关心你的人啊。”

    “因为你俩不一样。”顾风说,“四水说‘不要’我会觉得很可爱,你说‘不要’我会觉得咱俩在打斗地主。你觉得一样么?”

    “行行行,你赢了。”顾云一下就笑了,谁说顾风不懂幽默,他冷幽默一直很可以的,“时差怎么样?”

    “估计还要两天,我都没怎么睡。”顾风回答。

    顾云皱了皱眉头:“你悠着点……你可得过病毒性心肌炎,不能太过劳累和激动,身体底子不好就别硬拼,心脏要是不舒服要及时告诉队医,别强撑着。”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顾风很不愿意别人拿他当病人,“早就没事了啊。”

    “反正注意点,今晚早点睡觉,你要学会保护心脏,真出了事那边的医生估计都不知道怎么治你。”顾云又说,刚好水泊雨来信息了,“好了我有正事,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事就好好比赛。爸妈又出差了,你抽空给他们打个电话,大过节的。”

    “我当然知道给他们打电话,不用你提醒。”顾风说完就挂断电话,朝陆水走过去。还有两天,他们任务艰巨,必须要把时差倒回来,上场可不能犯迷糊。

    只是……他还是有一份顾虑,很想问问四水到底梦见了什么。

    不知道他的梦和陈双有没有关系,如果和陈双有关,或许自己一会儿可以问问屈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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