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白府。

    早膳之前,东宫那边有人来给邱慧叶传话,说事情已成,  辛苦白夫人。邱慧叶知晓后,  让人将他送出白府。

    白隽和从房间慢悠悠走出,邱慧叶转身,与他对视一眼后,同时露出笑来。

    白路迢走到邱慧叶身前,将她的手牵起,笑意盈盈拍了拍她手背:“昨日辛苦夫人了,天气那么热,还让你出门去清芳斋。”

    “这事哪里辛苦了,我就当出去逛个街了。”邱慧叶笑着:“倒是没想到,  以往以蛮横跋扈示人的玉贵妃竟然一点就通,我昨日与她所言其实也没有多少,  她竟那么快就去找了二皇子商议,  且让二皇子与太子殿下达成共识。”

    白隽和道:“玉贵妃蛮横跋扈,  是因她确实有蛮横跋扈的资本。她出身名门,  贵妃之身,  又是二皇子生母,这些年恩宠也不曾断,  以她原本的性子,  跋扈些也是情理之中。”

    而后他看向邱慧叶,  又道:“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愚蠢之人。她久坐贵妃之位,家中多位亲人皆是朝中臣子,  不可能不懂得权势之争之事,  以及输者必死的道理。”

    邱慧叶眼珠稍转,  模样思索,而后她又有恍然之色,笑道:“你的意思是,玉贵妃从我所说的话里猜出了如今太子殿下所拥有的支持者,她对比二皇子与其族人的势力后,觉得他们没有与太子殿下抗衡后还能保全自身的能力,所以,选择与太子殿下合作?”

    “差不多是这样。”

    白隽和摸了摸胡子,又道:“相比较拼破脑袋去夺权争势,夺那一丝的至尊之位可能,他们更希望自身安稳,族人安康。以他们如今的势力,即使日后太子殿下取得那至尊之位,他们仍可享受他们本就有荣华富贵,只需要看清楚这一点,便知道选择皇帝为他拼命才是错误的决定。”

    邱慧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白隽和看着邱慧叶,又有几分感慨似的开口:“而且,如若二皇子一派与太子一党争得头破血流,届时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的便是皇帝。以你对皇帝的了解,他最终会选择谁?”

    邱慧叶答:“他谁也不会选。他会杀了他们两个,自己独掌大权,而后再选一个容易操控的人立为太子。”

    “不错。”白隽和道:“显然,玉贵妃猜到了。”

    京都局势表面上看起来乱,但真正的局势其实并不难看清楚,人虽多,事情乱,可幕后之人无非就那么几个。只是大多数的时候,身处于局中的人往往会被各种烟瘴模糊视线,从而做出错误的选择。

    京都这一混乱局面里,有些人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而有的人被迫参与其中,难以全身而退,还有些人选择明哲保身,早早做出决断。

    至于胜负输赢,结果如何,还得看日后。

    尘埃落定前,一切皆有变数,仍须谨言慎行,不得掉以轻心。

    白隽和拍了拍邱慧叶的手,牵着她往用早膳的内厅去,一边笑着问:“夫人,那清芳斋听起来好像是糕点铺子,你没买点好吃的糕点回来么?”

    邱慧叶笑了下,抬手拍了下白隽和的手:“什么糕点铺子?清芳斋是卖胭脂水粉的地方。京都最有名的,好多名门大户都去那里买呢。”

    “那你没买点?”

    “我自然是买了的。”邱慧叶笑容稍稍得意:“我买了三大盒呢,里面有好几种不同的胭脂水粉。等琦儿回来,给她一盒,念念那边也要给一盒,剩下那盒,就是给我自己的。我就摆在房间梳妆台上,你没瞧见?”

    白隽和一愣,眼神略心虚,显然是没注意。

    于是他很干脆转移话题:“夫人,今天天气不错啊,吃过早饭后要不要去马场骑骑马放松放松?”

    邱慧叶瞥了他一眼,眉头稍稍上挑,带着笑的眼眸里带着些“我就知道你没瞧见”的意思。

    但还是很配合回答:“好啊,我也许久没去骑马活动活动了,今日天气确实不错,适合去。”

    “让路迢去肃王府把念念也喊上,咱们一起去。”

    “行。”

    早膳过后,白路迢去了肃王府。

    按照白隽和所言带梁言念去城外马场骑马,梁言念知晓时有些意外,却也很快惊喜。自从上次白路迢带她去骑马,一直到现在,她都没再去。今日要去骑马,她自然没有拒绝,与爹和大娘说过后便与白路迢一起离开。

    夏明霁在梁皎月身边陪她。自从昨天梁言念哄劝着梁皎月接受触碰他们的儿子,只要是醒着的时候,她便一直抱着。

    孩子回到梁皎月身边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放肆啼哭,大多数的时候都很乖,只有饿了的时候才哭几声提醒他们该喂奶了。

    夏明霁坐在床边,望着梁皎月抱着孩子玩耍的模样,眼神柔和。画面如此好,不由叫人舍不得移开眼。

    梁皎月察觉到夏明霁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问:“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就是觉得好看。”夏明霁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

    梁皎月笑着,脸颊轻轻触碰着他的手掌。

    夏明霁也笑着:“你想好要给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梁皎月脑中思绪转了两圈,稍显犹豫纠结后,还是出口:“明朝。”

    她看着夏明霁,又重复了遍:“我想给他取名叫明朝。明日的明,朝气的朝。”

    “有希望之意?”

    “是。”梁皎月低头望着怀中睁着一双圆溜溜眼睛看着自己的孩子,笑了下,眼神又微微闪烁着:“还有铭记昭心之意。”

    夏明霁一愣,而后道:“是个好名字。”

    他轻轻抓着梁皎月的手:“就叫明朝。夏明朝。”

    梁皎月笑着点头:“嗯。”

    梁言念骑马归来,心情愉快,浑身舒畅,满心是欢喜,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喜悦。

    她小跑着进曲幽院,才迈进房门便看见了等在房内的安雨丹。她小小诧异了下,而后笑着走过去:“大娘。”

    安雨丹笑吟吟看向她,而后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梁言念在她身边坐下,又问:“大娘,您找我有事吗?”

    安雨丹笑着,面上、眼里皆是欢喜,她笑道:“念念,皎月给孩子取名字了,叫明朝。明日朝阳中的那两个字。”

    “真的?”梁言念亦有些惊喜:“这是好事啊。”

    长姐已经给小侄子取名字,那便证明她心中的结已经解开。妥妥的好事。

    明朝明朝……

    梁言念心里轻轻念了几次那个名字,很快反应过来那个名字里包含的意思。

    她稍低下头,嘴角扯过一丝笑意。

    “还有另外一件事。”安雨丹握起梁言念的手,轻拍了拍她手背,笑意盈盈看着她。

    梁言念眨眼:“何事?”

    安雨丹心中纠结了下措辞,才开口:“念念,你好像忘记了,你已经嫁给白家二公子了?如今府里无事,一切都好,你是不是……该回去白府那边了?今日你与他们外出骑马散心,他们没有催你回去吗?”

    梁言念眨了眨眼,然后摇头:“没有啊。”

    她看着安雨丹:“大娘,您这是要赶我走吗?”

    “不是不是……”安雨丹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你嫁给白二公子也有段时日了,可你一直在肃王府,而二公子又在白府,你们这……你们这离得那么远,什么时候能那什么呀?”

    梁言念稍蹙了下眉,有些疑惑:“什么那什么?”

    “嗯……就是……”安雨丹抿了下唇,笑容中带着点不好意思。

    她忽然压低嗓音:“你看,你是不是得白家留点香火?白元帅和白夫人那么大年纪了,可还没抱上孙子孙女呢,你不得抓紧抓紧,赶在现在边境无事的时候让他们抱抱孙子孙女?”

    “……”

    梁言念这才明白大娘的意思。她露出个笑,笑里有些无奈。

    其实白家是有孙子的,就是初九。只不过初九的身份特殊,不能摆在明面上。起码,现在不行。

    而长辈想要抱孙子孙女的心愿,梁言念是可以理解的,但这种事,又急不来。而且……这种事情,她要怎么跟二公子开口?难道直接跟他说“咱俩生个孩子吧”?

    想到这儿,梁言念便忍不住哆嗦了下,连忙自己摇了摇头,自我否认了那个想法。她连当着他的面都不好意思说出“夫君”这样的词,哪里还能跟他说什么生孩子的事……

    安雨丹握着梁言念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念念,明年白元帅可就六十了,白夫人后年也六十了……你和二公子是还很年轻,可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了。有些事不早些,怕是会留下遗憾。”

    “……”梁言念一愣,笑意敛回去大半,又有些许讶异。

    遗憾……

    “大娘知道你平日里脸皮比较薄,但你不要不好意思。”

    梁言念启唇:“大娘,我没有……”

    安雨丹又拍了拍她手背,急急又道:“你是白二公子明媒正娶娶回家的妻子,就是因为你们成亲后一直没有时间好好单独相处,你才会觉得不好意思。你多跟他待在一起,互相了解了解,该做什么做什么,之后的事,基本上就是水到渠成的。”

    “你是他娘子,他是你夫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夫妻俩还见外呢?”

    “……”

    梁言念看着安雨丹,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她基本插不上话。

    她虽笑着,可眼底情绪依旧无奈。要是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不过嘛……白元帅和白夫人……不,是公公和婆婆确实年纪大了。

    梁言念正低头思索之时,安雨丹看了看她脸色,眼珠转了转,又道:“念念,大娘帮你收拾东西,你回白府去怎么样?”

    梁言念一愣,诧异又茫然:“啊?今天就回去啊?”

    “是啊,哈哈哈,”安雨丹一脸笑吟吟:“你长姐给我们生了个外孙,你要是给我们生个外孙女的话就更好了。当然当然,外孙也不错的。都行都行啊。”

    “啊?”

    安雨丹牵着梁言念的手站起身来,而后朝外面喊到:“翠翠,小翡,快进来,帮小姐收拾东西,她今天就要回白府!”

    梁言念:“?”

    这……这么着急的吗?

    安雨丹又道:“反正肃王府离白府也没有很远,你要是之后想家了,就回来。这又不是什么不能回来的事,对吧?但你也确实应该回白府了,再不回去,都得被人说闲话了。”

    “……”

    梁言念还处在恍惚之中,安雨丹便已经让人将马车准备好,翠翠和小翡都跟着她去白府,还亲自将她们送到肃王府大门前,笑着目送她们离去。

    马车里,梁言念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一时间,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

    她拍了拍脑袋,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舒展开。罢了,反正白府离肃王爷也没有特别远,若是真有事,直接回来便是。

    今日骑马效果不错,要是有要紧事,她可以从白府借马来骑,比坐马车要快。

    梁言念松缓了下气息,疑惑的情绪渐渐散去。

    肃王府门前,目送梁言念离开后,安雨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回去,而后转身去向书房。

    梁婺与梁奇在书房商议事情,见她来,也未有中断,安雨丹也并未打扰,只是先坐在一旁安静等着,直至说完他们要说的事。

    之后梁奇朝安雨丹行礼后退出书房。

    安雨丹才看向坐在桌案前的梁婺,道:“王爷,我已经让念念回白府了,皎月那边,你准备如何安排?”

    梁婺抬手捏了捏眉心,面容有些疲惫,嗓音也夹杂着几分倦意:“我方才已经和明霁说过此事了,等再过几日,便让明霁带她和孩子回阜都。”

    安雨丹对此却有担忧:“可皇帝之前显然有要留下皎月的孩子的意思。这时候他会不会……”

    “他现在可没有心情去管一个孩子。”梁婺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而后他将桌上的两封信递给安雨丹,安雨丹伸手接住。

    梁婺又道:“自前段时间安远侯和柴将军出事后,皇帝的另外两个心腹,邹都尉和江总兵接连出事,表面上虽是意外,但这么多意外陆续发生也未免太凑巧了。”

    他扶额,眼帘微垂,话语间尽显疲倦意:“他现在可急着去找合适的人选去接替那些人空出的位置,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孩子?”

    安雨丹将信看完,又联系梁婺所言,她眉头蹙紧了些,而后小心出声:“这些人接连出事,难道是……”

    “除了他,还能有谁?”

    安雨丹抿了下唇,又眨了下眼,若有所思。

    也是……

    如果不是他,又有谁能搅得动京都这趟浑水?!

    只是接下来这段时间,需要比寻常时加倍的谨慎小心,不管是何种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绝不能给皇帝极其手下找到任何一丝可以钻的空子。

    梁婺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去看安雨丹,正要开口时,喉间倏忽涌上来一阵不适。

    “咳咳……”他忽咳嗽起来,又很快抬手轻捂嘴将咳嗽声压了回去。

    待缓和好后,他才又道:“不过以防万一,明霁和皎月离开京都的事,具体的日期与安排,只有我与你,梁奇和明霁知道,除此外,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免皇帝知晓后派人阻挠,多生事端。皎月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可经不起折腾。”

    “知道了。”安雨丹将信放回梁婺书桌上。

    她看着他,眉头皱起,眼里有些担忧:“王爷,你还好吗?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是否需要让大夫来给你瞧瞧?”

    “无妨,只是这几日处理事情没怎么休息好,等会儿去睡一觉就好。”梁婺朝安雨丹露出笑来:“不用太担心。”

    安雨丹抿了下唇,眼神依旧担心:“王爷,你也需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那么劳累。”

    梁婺点了下头,眼神柔和:“王妃不必太担心,我心里有数。”

    “那我让厨房那边给你准备点人参茶来,晚膳再给你另外熬一盅鸡汤,补补身体。”

    “嗯,”梁婺点头:“你安排就好。”

    白府。

    梁言念带着东西回来时,白路迢他们也正好回到白府,正在府前下马。

    见肃王府的马车出现,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而后梁言念掀开马车车帘,露出面容来。白路迢一愣,即刻大步走上前,在她要下车时伸手去扶她。

    梁言念笑了下,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后,将手搭在他手臂上,扶着力下来。

    白路迢看着她,微微疑惑,似是在询问她为何这时候回来。

    梁言念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那个,大娘说,我该回来了……然后,我就收拾收拾东西回来了……”

    白路迢挑了下眉,眼底浮现出一抹惊喜的笑。他道:“也确实。”

    确实该回来了。

    不远处的白隽和与邱慧叶相视一笑后,招呼着府前侍卫过去帮梁言念搬东西,而后相扶着走进府门。

    白路迢看向梁言念:“走吧,我们也回去。”

    梁言念笑着点头:“好。”

    踏进府门时,梁言念忽问:“二公子,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应该半个时辰前就到了才是。”

    “我娘忽然想起来要买东西,我们便绕路去了市街那边,逛了一圈后才回来的。”

    梁言念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进府后往内院走去,翠翠和小翡与白府的侍卫往里去,他们走得快,没一会儿便走在了白路迢与梁言念前边,先将东西送回了院子。

    白路迢与梁言念也不着急,就慢悠悠沿着白府内院的路往前走去。

    白路迢负手在身后,身形直立挺拔,目视前方而未移。

    梁言念双手放在身前,姿态稍显拘谨。她眼睛轻眨了下,心中又纠结片刻后,轻咬了两下嘴唇,而后小心翼翼抬头望向白路迢,但又很快收回目光。

    阳光微斜,将两人身影往后拖长些。而后又有风起,夹杂着燥热迎面而来,扑打在他们身上,吹拂起头上垂落的发丝,扬起衣裳边角。

    梁言念心下定了定神,再一次小心翼翼侧过头,稍仰去,安静注视着他。

    尚未褪去炽热的光线没有遮挡落在他脸上,将其面轮廓显映。不同于京都中那些有“美人公子”之称的男子,他面容更显硬朗,有着那些人无可比拟的英气与令人不舍得移开眼的……

    魅力。

    梁言念嘴角不由上扬,笑意自眼底缓缓浮出,很快便将她满眼覆盖。她眨了下眼,微微闪烁着光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英俊的侧脸。

    她忍不住一看,又看,再看。

    然后,她轻轻笑出声来。

    听见她笑声,白路迢愣了下,稍带不解转头看向她:“你笑什么?”

    梁言念笑着摇头:“没笑什么呀。”

    白路迢眉头往上挑了挑:“是吗?”

    梁言念很肯定点了点头:“是的。”

    白路迢盯着她看了会儿,而后收回视线又望向前方,继续往前走去。

    梁言念笑着,步子轻快且愉悦,原本紧张放在身前的双手也学着他的样子背在身后,脚尖轻轻盈。

    白路迢眼角余光瞥见她模样,面上未表露,眼底却有欢喜涌出,眼神随之柔和。

    到住处。

    侍卫已经将东西放好后离去,翠翠和小翡正将箱子里的东西取出后,按照梁言念的习惯将东西摆在房内。

    梁言念有段时间没回来住,略显激动着进屋子,前后左右绕了圈,而后惊奇的发现这房间的摆设与她之前离开时竟然是一样的,东西没多也没少。

    而且,似乎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这屋子里没有白路迢的东西。

    她眨了下眼,不免疑惑,立刻转身看向走进来的白路迢,诧异道:“二公子,我不在白府的时候,你没有睡在这里吗?”

    白路迢如实回答:“我睡在之前的房间。”

    梁言念讶异。

    “不过既然你回来了,我也确实该回这边住。”白路迢看着梁言念的眼睛:“你可介意?”

    梁言念连忙摇头,几乎没犹豫便回答:“当然不介意。”

    他们已经成亲了,她怎么会介意他来和自己住……他们本来就该一起住的。

    白路迢眼底有笑意浮现:“嗯,那我去收拾一下那边的东西,等会儿搬过来。”

    梁言念立刻点头:“好!”

    “记得给我的东西留点位置。”

    梁言念一愣,再次点头:“嗯嗯!”

    白路迢笑了下,而后很干脆转身离去,梁言念跟着走到房门前,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倏忽叹了口气,而后眉头拧在一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双手互相握着,不由使上些力气。

    虽然前几日在肃王府时她与他有同睡一床过,但也就那样一次,而且,那时候自己不怎么清醒,睡醒之后看见他在身边才意识到自己见到他不是在做梦。

    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很不一样……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些不该在这种青天白日时出现的画面。

    梁言念一愣,被自己的念头惊到,然后使劲甩着脑袋将那些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她抿着唇,双手握得更紧了,脸颊上也迅速攀爬上一层红晕,而后又有微微的烫意传来。

    翠翠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小姐,你脸红了。”

    梁言念被吓到,一个激灵,肩膀耸起,又很快落下。

    翠翠的笑声随即传开。

    梁言念双手捧着脸转身,眉心微蹙,佯怒:“翠翠!”

    翠翠笑声更加清脆,旁边的小翡也笑着,只不过没有翠翠那么明显。

    “翠翠!”梁言念追着翠翠,作势要打她。

    翠翠一边笑,一边绕着房间的桌子与正在收拾的小翡来回跑着。梁言念没打到她,倒是被累到。

    她微微喘息着,而后扶着桌面坐下。

    翠翠笑道:“小姐,时隔好多好多日,您终于要和二公子在一起了,是不是心情很激动啊?您刚刚脸红了,是不是在想些什么……咦~”

    梁言念顿惊,再次站起身来:“翠翠,你再胡说,我就真的要揍你了!”

    “小姐,您跑得没我快,揍不到我。”

    “……”

    小翡笑出一声来。

    梁言念:“……”

    约摸半个时辰后,白路迢带着几个侍卫将他的东西搬来了梁言念这边。

    四个箱子,还有三杆被白路迢扛在肩上的长-枪。

    侍卫将箱子放下后便离开,白路迢将肩上长-枪-放下,摆在床边的角落里。

    梁言念看着那四个箱子,眨了眨眼,不由诧异:“二公子,你就只有这么点东西吗?”

    “别的不是必需的东西还是在原来房间,那箱子里的应该是衣服,还有点配饰什么的。”

    “不是必需的东西……”梁言念轻声重复了下,而后抬头看向床边角落那三杆在阳光照耀下泛着些许寒光的银色长-枪。

    她笑了下,又伸手小小的指了下:“那些……是必需的?”

    “是啊,”白路迢毫不犹豫点头:“这三杆长-枪可是这些年我收集到的宝贝,虽然不常用,但也算是备用之物,当摆件放在房间,既能看,又能在有危急情况时防身。”

    梁言念低头沉思了会儿,好像,也有道理。

    她又问:“你之前在战场用的那杆长-枪-也在这里吗?”

    “不,它不在。”

    “为何不一起拿来放着?”

    “那杆□□上沾过很多人的血,血气太重,不适合出现在新房这种地方。”

    梁言念点了点头:“这样啊。”

    梁言念将衣袖挽起至手肘,而后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准备将他的东西收拾到她物件的旁边。

    白路迢过去帮忙,问:“翠翠和小翡呢?她们刚不是还在这里吗?”

    “小翡是第一次来白府,我让翠翠帮忙带她去熟悉一下府里的路,还有厨房在哪里,这会儿她们应该正在四处溜达。”

    白路迢点了下头,将箱子里装有衣着配饰的盒子一堆抱出:“对了,等会儿收拾完东西,我教你几招吧。”

    梁言念低头要取箱中衣裳的动作一顿,略显诧异抬起头来,而后转头看向他,发出一声带着些茫然的疑问:“啊?”

    “防身招式。”白路迢笑:“出门在外时,总会用得着的。会,总比不会要好。”

    “……我才回来,你就准备教我武功?”

    “不好吗?”

    “嗯……”梁言念笑了笑:“也不是不好,就是……有点意外。”

    她怎么会想到二公子会在她回白府之后要教她防身招式呢?如果这算是庆祝方式的话,也未免太特别了一点……

    梁言念保持着脸上微笑,心情却有点复杂。二公子好像不开窍,那她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

    哎呀……这种事情要怎么开口?

    梁言念一边笑着,一边又不自觉的叹了几次气,然后还是将箱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好。

    白路迢看着她,眼中笑意渐深,又有些意味深长。

    翠翠带着小翡在白府熟悉熟悉了路和厨房具体所在后回来,刚进院门便瞧见了在院中空地与白路迢过招的梁言念。

    不,是被迫与白路迢过招,实际上被压制得根本没有一丝还手之力的梁言念。

    梁言念每次要还手,都被白路迢轻而易举的躲过,然后被反制住。

    梁言念再来,还是相同的结果。

    翠翠震惊,小翡讶异,而后心里有着相同的疑惑: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翠翠犹豫了下,压低嗓音道:“这是……什么新的培养感情的方式吗?”

    她说的没有一点底气,她自己心里是不相信这是培养感情的方式的。

    感觉怪怪的,他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

    小翡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去:“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还是去厨房做糕点打发时间吧。”

    翠翠立刻跟着转身:“我也去。”

    她们两个对视一眼,眼里有着相同的无奈,然后又同时迈步离去。

    梁言念按照白路迢所指示她的动作对他进行攻击,可每次攻击都被化解,白路迢一边跟她讲解化解这攻击招式的法子,又配以动作让她更加清楚明白。

    之后白路迢让梁言念自由发挥,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梁言念也就真的不客气按她自己的意思来,但不管是哪个攻击动作,从哪个方向动手、或是动脚,都能被白路迢压制住。

    再一次被白路迢按住手肘往下压去时,梁言念累了,她气喘吁吁道:“我不来了……好累……我都出一身汗了……”

    白路迢松开她的手:“该好好锻炼体力了。”

    梁言念抬头,小小瞪了他一眼。

    白路迢轻笑了声,用衣袖擦着她脸上的汗:“逗你的。”

    梁言念闷哼一声:“你是驰骋沙场的少帅,我是个深闺女子,咱俩实力悬殊,我打不过你很正常!”

    “你不需要打过我。”白路迢小心翼翼将她额头上的汗珠抹去:“我只是在教你在遇到危险时该如何应对。”

    “方才教你的那几招是应对在被人抓住要挟时,你背对对方时能做出的反应。要点就在于,要快,而且力度要狠,不要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打完后赶紧跑,不然倒霉的还是你。”

    梁言念撇了撇嘴:“我力气没有那么大……”

    “可以练。”

    “……”梁言念顿显委屈,哭音骤出:“我累了……”

    就这么没有一点点防备,被拉着练了大半个时辰的防身招式,出了一身汗,累得面红耳赤的,还要再练招式所需的力气……

    唉,饶了她吧。

    梁言念忽然觉得还是刺绣更适合自己,起码是坐着的,而且,不会出汗,顶多也就是胳膊有点酸。

    白路迢笑出声:“今天就到这里。”

    梁言念一脸震惊:“你的意思是,明天还要继续。”

    “也许。”

    “……”

    梁言念欲哭无泪。

    白路迢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笑容温和:“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马上就是晚膳时辰了,你先休息会儿,等会儿去用晚膳,回来后就能沐浴了。”

    梁言念点头,声音里都是疲惫:“好。”

    “进房间吧。”

    “嗯。”

    晚膳后,白府下人将沐浴用的热水准备好,放在主卧右边的侧室内。那是与主卧分离开的一座独立小屋,沐浴所用,里间沐浴所需物品一应俱全。

    白路迢有事去书房与白隽和相谈,梁言念便先回来,稍坐会儿后便去沐浴。

    累了一天,泡个热水澡确实是舒服不少。她想安静泡一会儿,便让翠翠和小翡出去玩会儿。

    待到沐浴结束,她换上衣裳回到房间,白路迢还没回来。翠翠和小翡倒是津津有味的在房里看书。

    看她们俩那一脸笑意的模样,又瞧著书中有几幅男女相拥图,应是之前从万书斋买的话本。

    梁言念挑了下眉:“你们两个,要看书回自己房间看去,怎么还在我这里凑着?”

    翠翠笑着起身:“我们这不是在等小姐您沐浴结束,好去帮您收拾嘛。”

    小翡立刻将手里的书放下:“我们这就去收拾。”

    两人很快跑出房间,转而去向沐浴侧室。

    梁言念笑了下,走到桌边,拿起方才翠翠和小翡看的书翻看了几页。

    “仙女下凡与书生相爱的故事……”梁言念顺势坐下,开始从故事的第一章节阅读。

    翠翠和小翡收拾完回来,看见梁言念聚精会神看着她们之前看的那本书,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离去。

    白路迢自院中走来,行至梁言念身侧。梁言念一手撑头,一手翻著书页,眼睛盯著书页上内容看,聚精会神的模样连白路迢已经在她身边站了有一会儿了都没发觉。

    白路迢挑了下眉,在梁言念要再翻页的时候,他伸出手将那页按住。

    梁言念愣了下,这才从故事情节中回过神来,诧异着抬头。而后带着些许无奈笑意的白路迢面容便落入她眼里。

    梁言念眨了下眼,然后露出笑来。

    他已换上一身干净的蓝色衣裳,身上有沐浴过后留下的药草气息。遵照大夫所嘱,醒来后一个月内,他每日都需浸泡药浴。

    梁言念笑:“你洗过澡了?”

    “嗯。”白路迢答:“沐浴药包都放在之前那个屋子了,索性就在那边泡完再回来。”

    他低头看了眼梁言念手底下的书:“看什么看得这么专注?我在你身边站了那么久你都没发现。”

    “翠翠和小翡之前买的话本,她们放这儿了,我就拿来看看。”

    白路迢眼珠移动,快速看完两页内容,而后挑眉:“情爱故事。”

    梁言念笑了笑:“是的。仙女和书生的故事,你要不要也看看?”

    “我对这本书,和这书里的故事都不感兴趣。”白路迢去将房门关上,将门栓从内反拴住。

    他悠悠走回到梁言念身边:“并且我觉得,这个晚上,你的注意力应该放在我身上,而不是这本书。”

    梁言念仰头看着他,眼神微微闪烁,似是眸中光亮,又似是倒映而出的烛光。

    白路迢弯腰,双手环住她腰身将她托起,梁言念下意识伸手去抱住他脖子。

    白路迢抱着她往床走去。

    梁言念忽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她心跳瞬快,胸中似有人击鼓,一声一声砰砰作响。她抿了下唇,放在他肩上的双手不由自主揪起一片衣角在手中。

    她紧张刹那,白路迢将她放在床上,转瞬便将她压下。

    梁言念一时惊讶,双手撑着他肩膀,眼神微微错愕:“你怎么……”

    话未言完,唇便被堵住。她双手被白路迢抓起举至头顶,他一手便紧扣住她两手纤细的手腕。

    炽热的气息顷刻袭来,强势的吻不容反抗。

    震惊之后,便是顺应。

    梁言念没了抗拒之意,坦然迎接着他如侵-略的亲密。

    白路迢手掌托着她后颈,掌心温度传递到她颈后皮肤,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耳后。

    唇瓣紧贴,气息纠缠。

    梁言念气息已乱,一手抓着白路迢的肩,另只手紧握着他手的手腕。

    她稍睁眼,眼神迷离,脸颊绯红,她挤出一丝气息:“我有点……喘不过气……”

    白路迢放松了些,给她喘息之余。

    他凑在她耳边,温热气息扑打在她耳尖,让本就泛红的耳尖更添几分烫意。

    他轻吻着她耳垂,嗓音细哑:“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梁言念眯了下眼,眉心微蹙,似是疑惑。

    什么话?

    她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什么来。

    “那时我说,先到这里,剩下的,成亲后再说。”白路迢稍抬头,带着欲望的眼眸直勾勾俯望着她。

    梁言念看着他的眼睛,嘴唇微动,轻轻呼吸。

    “现在,就是我说的那个时候了。”白路迢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别拒绝我。”

    梁言念眼里渐渐氤氲起一层浅浅的水光,微微闪烁的眼眸里只有一个人的面容。她凝视着他双眸,轻声回答:“嗯。”

    白路迢再次俯身吻住她。

    这次的吻不像刚才那般强势,是得到允许后的温柔缱绻,是与爱人的缠绵悱恻。

    梁言念闭眸,双手搂着他脖子,顺势迎合。

    而后吻至情动。

    腰间细带不知何时解开,缓缓滑落于一旁。

    衣裳半解,白皙肩头稍露。

    屋外有风骤起。

    “刺啦啦——”桌上尚未合上的书页被风吹动哗哗翻动。

    桌上红烛上跳动的火苗倏忽间熄灭,有一道淡淡的白烟升起。

    院外风过叶与花,其簇拥而动,有细微沙沙声响响起。

    寂静夜中,月露于夜空之上,浅银色如水月光静静洒向大地。

    无光屋中,有轻吟声起,融于这似水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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