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姑姑跑近二人,扶稳了大皇子凌田,上下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才忙转过身去扶了跌坐在地、双手捂脸抽抽搭搭哭着的二皇女凌简起来。
静王极轻地走了过去,弯腰抱起凌简,另一手捡起了被丢在二人中间的一盏小金斑纹虎花灯。
钟姑姑面色微赧,福身下拜道,“奴婢见过静王爷。”
“今后多加小心。若这一时半会儿出了事,牵连的可不止几个人。”
静王压低了声道,虽是斥责,语调却如往常般平淡温和。
钟姑姑恭谨地点头称是。
“皇叔叔。”
凌田呵呵笑着唤道,伸出胖乎乎的白净小手拉了拉静王的衣角。
静王微笑着低头望向他,点头答应了一声。
凌简极害羞地靠在静王肩头,圆润可爱的小脸上露出幼鹿般怯弱的神情。
凌田望了凌简一眼,目光隐隐含了些许恼怒,粉嫩小嘴一嘟,钟姑姑见状忙将他抱了起来。
凌简见了,一下子转头将脸埋在了静王胸前,像是害怕凌田,想要躲开一般。
“简儿,怎么了?”
静王放柔了声问道。
凌简只轻摇了摇头,脸仍旧埋着,背对凌田。
钟姑姑一时颇为尴尬,转向紧抱在怀中的凌田,柔声道,“大皇子殿下,可否告诉姑姑,刚才发生何事?”
“她抢我的花灯!”
凌田抬高了声回道,语气极是霸道,一手蛮横地直指凌简。
“田儿,你是大皇子,自应当克恭克顺、谦恭待人,如此争执,无论如何,已是你的不对。你亦是简儿的兄长,不过一个花灯,让了她便是。若是实在想要,也决不可如此,好好帮她再寻一个喜欢的也可,断不可如此以大欺小。”
静王语间少见的严肃,虽仍是极轻温和的声调,漆色凤眸内却自含了一股逼人的寒意,这样的目光,竟与凌弋有几分相像。
凌田一下子缩回了自己直伸出去指着凌简的小手,黑瞳微微一缩,竟是有些害怕的模样。
“皇叔叔……”
凌田眉头紧皱,嘴角下撇,眼中噙了泪花,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地低声嗫嚅道。
静王轻叹一声,低头安慰地轻拍了拍凌简的小发髻,又抬头直视着凌田道,“田儿知错便好,今后断不可如此行为了。”
凌田偷偷瞥了凌简一眼,抬起小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哽咽着点了点头。
“田儿还是最听静王爷的话了,本宫还真该替钟秀向静王爷取取经。不然田儿每日玩闹,可是累坏了钟秀。”
伴着这清柔女音,徐德妃自花灯海中款步走出,额前嵌珍珠金叶链华胜折过金色光芒璀璨,藏青色绲银泥边对襟窄袖长襦下,一袭绛紫色梅花纹绣金缎长裙,华贵端丽之气逼人。
秋丽、霞儿手中各捧着只莲叶纹鎏金嵌宝石熏笼,随在徐德妃左右。
钟姑姑忙屈膝下拜道,“奴婢见过德妃娘娘。”
徐德妃轻点了下头,转向静王福身行礼。
静王答了句“德妃娘娘好”,如往常一般温和淡然。
凌田见徐德妃来了,很是高兴,张开双臂便要徐德妃抱他,徐德妃微笑着捏了捏凌田白胖水嫩的小脸,伸手抱过了凌田,又轻哼了句儿歌逗得凌田咯咯直笑。
“刚才静王爷说的,田儿可都记下了?”徐德妃轻柔着声问道。
凌田点点头,十分乖巧的模样,侧过脸,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可是着凉了?”徐德妃蹙了眉道,抬手探了下凌田光洁的小额头,转向钟姑姑道,“稍有些发烫。钟秀,你先带了田儿回去,喂些暖汤,好好伺候了歇息罢。本宫这便去与皇上说知此事,稍候若有消息,遣人过来找本宫便是。”
钟姑姑福身答应,躬身接过了凌田。
“我带了简儿四处走走,待她玩累了再送她回去,不知德妃娘娘可否允许?”
静王问道,唇边,浅浅一笑。
徐德妃刹那稍稍一愣,清柔杏目笑意温然,轻点头道,“如此,可要多麻烦了静王爷。”
静王爷客气地答了句“自会小心照顾,德妃娘娘可放心”,转过身,略提高了音调,竟对数十步之外的我开口道,“寒妃娘娘,可否先带了简儿过去玉石花台?我才想起有件事也须和皇兄说了,说完了便会过去。”
我微微吃了一惊,唇微弯了恰好的弧度,交手福身下拜,“自然是可,定会小心照顾,静王殿下、德妃娘娘放心。”
徐德妃似是才注意到我,清婉长眉微扬,微笑道,“如此,便拜托寒妃妹妹了。只是妹妹并不曾照料孩童,让浅碧随了一同过去可好?”
再福身下拜,“自是好的,谢德妃娘娘好意。”
垂首随在徐德妃身后的浅碧闻言走上前,屈膝福身一拜,从静王手中接过了凌简,凌简有些不舍地抓着静王的衣袖不放,大眼睛眨巴着望向静王,静王却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块糖糕,又柔声劝了几句,凌简这才放手,却仍不舍地望着与徐德妃一同离开的静王的背影,直到静王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五彩斑斓的花灯海中。
“寒妃娘娘。”浅碧抱了凌简走到我身侧,福身下拜道。
凌简抬头怯生生地打量着我。
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凌简。
之前虽也见过,但都只是远远望见而已。
凌简长得十分乖巧,眉毛淡淡的,纤长睫毛下乌黑眼瞳澄净清澈,鼻梁端正、轮廓精致,小唇轻抿、红润可爱。虽凌田长相可称俊秀,但细看之下,却觉虽才六岁的凌简眉眼间若水般自然而然的柔意,其温婉气质自是要远远胜过大她一岁的大皇子凌田。
凌简是东苑之乱中被处死的萧贤妃之女,如此温柔可人的模样,应是传了母亲。
“简儿?”
我尽可能放柔了声,微笑着对她道。
出乎意料的是,凌简颇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右手的小拇指,接着向我张开了双臂。
我惊讶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这样动作是何意。
浅碧笑道,“除了静王爷,这还是第一次见二皇女殿下这样喜欢一个人呢。”
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接过了凌简,抱在怀里。
孩童的小身子,抱在怀里,软软的,稍稍温烫。
大约是抱的姿势不对,凌简在怀里扭动得愈加厉害了,一时失了举措,不知该怎样是好。
“寒妃娘娘这样,可是第一次抱孩子?”
浅碧笑道,上前来扶住了凌简。
我点点头,面上不禁微微发烫。
浅碧了然地笑了笑,一面纠正着我的动作,一面道,“奴婢原也是不会,还多亏了钟姑姑教导。”
小心翼翼地抱着凌简,到了玉石花台前,在最北的角落里寻见了倚着栏杆、稍探出身子的紫堇。
见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一脸陶醉,忍不住悄声绕到她身后,怀里的凌简也很是配合地放轻了呼吸,伸手一拍,将紫堇吓了一跳。
见了紫堇的反应,凌简轻抬小手掩了嘴,趴在我怀中咯咯笑个不停。
“娘娘!……”紫堇抚胸喘息道,疑惑地望向凌简。
“这是二皇女殿下。”
我轻声回道。
紫堇听了,眼睛瞪得更大了,福身下拜道,“奴婢紫堇见过二皇女殿下。”
“……紫姑姑?”
凌简抬了头,怯生生地望向紫堇,犹豫着开口道。
“奴婢还不能被叫姑姑呢,皇女殿下唤奴婢紫堇就好。”
紫堇笑道,伸手握住了凌简伸向她的小手。
“嗯……紫姐姐?”
紫堇听了,笑得眼也眯成了一条缝,“皇女殿下若喜欢,私下这样叫也好,但正式场合可千万不可如此称呼。”
凌简乖巧地点了点头,紫堇见她这样,极是喜欢,抱了过去逗她玩闹。
过了一会儿,玉石花台上红帷拉开,内中一鸡皮鹤发的一尺木头老翁躬腰拄杖、步履蹒跚地缓步走出,一面轻咳,一手捶腰,刻木牵丝,逼真至极。
傀儡戏开始,紫堇和凌简便都不再说话,转身正对台上,一脸专注。
浅碧于一侧侍立,也专注地望向玉石花台。
傀儡戏演至一半,静王过来了,只是身边的人全都注意着台上,并无几个人意识到来人是静王爷,只少数几人行了礼,静王也不在意,澄净无邪地浅浅笑着,向这里走来。
“皇嫂不喜人多之地,我既来了,皇嫂可四处走走。简儿有我看着。”
静王轻声微笑道。
我点点头,谢过他,又望了一眼紫堇,见她正看得入迷,便不去打扰,只悄悄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夜渐深渐寒,花灯海中,人已少了许多,不是回屋内歇息,便是去了玉石花台前观看傀儡幻戏,此时正好可随心赏玩。
未料到才赏过了数盏花灯,竟发觉向左不过五步远的金鱼戏珠花灯下,常才人凝然呆立,目光涣散,魂魄半失般,面上只画了淡妆,全遮不住疲惫憔悴的痕迹。
正想悄声退开——
“下次若德妃娘娘再唤浅碧,才人是不是也该答应一声?”
陈妃娇媚逼人的讥笑声突然闯入。
紧接着,一手轻举了羽毛扇掩嘴笑着的陈妃从朱漆木柱后转出,螺黛却月眉轻挑,盛气凌人地逼近常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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