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
“如何?”秦南笙在一旁显得有些焦急,他坐了一会,觉得坐不住,又站起来踱步,“太子殿下若辩驳,可能全身而退?”
慕俞枫将账本合上,又瞥了一眼一旁的钱袋子和里面的金锭,摇了摇头,“二皇兄自立储以来格外注意彰显身份,因而东宫的一切用度——包括金银和弓箭匕首,都有独特的标记,很好辨认。”
秦南笙闻言松了口气,嗤笑一声,“因果循环罢了。”
他转头,目光略过慕俞枫望着窗外出神,突然想到那一晚后续出乎意料的平静发展。
——没有人知道郑嘉与和莫音那天谈了什么。
莫音虽然一直拘着他的魂魄,可却从未再见过他,两个人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境况见面交谈,秦南笙心软,给他们二人留出了空间。
再见到莫音时,他便亲自将所有证据交到秦南笙手中,自愿认罪伏诛了。
秦南笙只记得他回过头的那刻,远远看到郑嘉与笑着目送莫音的背影,少年对上他和慕俞枫的目光,向他们遥遥叩首。
出了正月,案子相关的文书终于陆陆续续被整理好,呈到御前。
“除了春宅前主的证物和账册,儿臣还提审了朔州刺史郑大人,以及前东宫掌事姑姑,经多番取证,儿臣认为这些证词可信。”慕俞枫面无表情,语调清冷而平板,“只是事关储君,儿臣再无追审之权,还请父皇决断。”
荥姜帝将文书卷宗囫囵翻阅,脸色愈发阴沉可怖,手臂都气得打斗,他怒而喝道,“大胆!大胆!这个太子!真是胆大包天!”
慕俞枫不卑不亢地跪下,“父皇息怒。”
荥姜帝面如土色,只觉手脚冰冷、头脑发昏,缓了好一阵才压着嗓子咬牙挤出几个字,“宣太子。”
何公公低头应声,转头退下,走到门口又听荥姜帝添了一句,“还有国师,一并觐见。”
慕俞枫心一抖,却没有半分情绪外露,只静静地跪着。
不多时,秦南笙和慕俞城就一前一后地进了暖阁正殿,双双俯身跪下。
“国师免礼,”荥姜帝揉揉僵硬地额头,后知后觉想起来慕俞枫还跪着,“哦,对,老三也起来回话。”
慕俞枫和秦南笙谢了恩,起身自觉退到一侧,把殿中央留给慕俞城。
“父皇……”慕俞城胆颤心惊,冷汗几乎殷透了里衣。
他话音还未落,荥姜帝就突然震怒,举杯砸了过去,可惜准头不够,杯子擦过慕俞城的肩头碎落在地上。
皇上脸色更难看,“你还知道上边有个父皇?你心里还有朕这个父皇?!”
“看看你干的好事!”他伸手将龙案上的文书整卷砸过去,“看看你背着朕干的好事!草菅人命!为非作歹!朕还没求长生,你就求上了!”
慕俞城往前爬了两步,将地上的纸张大致翻阅了一遍,面色瞬间青白,“父皇开恩!父皇开恩!儿臣并非为了一己私欲,儿臣、儿臣实在舍不得父皇,儿臣不能没有父皇啊!”
他狠狠叩头,泪如雨下。
秦南笙冷眼看着,只觉得万般讽刺。
慕俞城不愧是男主,也不愧是最能拿捏荥姜帝的皇子。此番言论一出,荥姜帝必然心软,又怎么会舍得严惩他呢?
果不其然,老皇帝果然缓和了几分神色,可他的怒意未消,更何况此案还关乎上百条人命,即便是做样子,他也不能就这样绕过太子。
“糊涂!愚蠢!”荥姜帝冷声责斥,“枉废朕这么多年对你的教导!枉废朕的心血!”
慕俞城只管痛哭和磕头,多一个字都不敢辩驳,额头上很快就血红一片。
“爱卿。”荥姜帝舒了口气,将目光落在秦南笙身上。
秦南笙心一冷,“陛下。”
“那个圣洁心道,”他顿了顿,语气试探着,目光里却隐隐带着几分期盼,“世上真有此道,能使人永生?”
秦南笙一怔,怒气一下窜到了头顶。
作为君主,面对如此草菅人命的行为第一反应不是严惩,而是去证实永生的真实性。
如果这个什么鬼邪术真能做到,这老皇上怕不是也要跟他那个儿子一样,暗地里动手了。
他强压下滚滚怒意,垂下头掩饰住了自己即将失态的面容,语气淡淡,“陛下说笑了,若真有此道,那世间岂不是乱了套?陛下可曾听闻天下各处有过此例?可见,不过是糊弄黄口小儿的传言罢了。”
荥姜帝思索片刻,点头道,“太子,你可听到了?”
“儿臣知罪,”慕俞城沉声哽咽,“儿臣一时糊涂,酿成大错,儿臣甘愿受罚。”
“哼,罚?你还能怎么罚?再罚朕看你受不受得起!”荥姜帝冷哼一声,又道,“凡事你也要学会多长个心眼,你已是储君了,就要安分为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
秦南笙和慕俞枫对视一眼,都苦笑了一下。
不会废储、不会重罚,明明已经猜到了如此结果,可真正面对时,却还是不免寒心。
“老三,秦卿,”荥姜帝挑了挑眉,将语气放缓了一些,“案子到这儿,也可以了,将那个什么,莫音?斩首示众以平民愤,尽快执行。”
他静默了一会,好像在思考什么,半晌又道,“还有郑铭那边,多加安抚就是,此案到此为止即可。”
见慕俞枫抿着唇不应,荥姜帝眯了眯眼,语气加重了一些,“老三?你可明白?”
秦南笙轻咳一声,提醒慕俞枫,慕俞枫这才缓过神,拱手道,“儿臣遵旨。”
“案子办的不错,有赏。”他顿了顿,身子向后仰靠到龙椅椅背上,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东宫一应越减至三成,全宫思过,太子……免参朝事,这一年就诵经为你母后祈福吧。”
“其余……没什么了,老二老三退下。国师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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