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an:你真要在分部一直待下去?给老板一个台阶不就好了。

    su\''an:还是说你憋着什么大招让他不得不亲自低头?

    su\''an:joe跟老板吵了好几架,你办公室还没收呢,赶紧的。

    雨下大了,雾气弥漫。透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玻璃窗对面城市高楼霓虹灯亮起一片,钢筋水泥被装饰得光怪陆离,将现代都市的欲望和野心死死压进密不透风的灰色中。黄妤脸上表情淹没在便利店雪白灯光下,半晌将闪烁的手机屏倒扣,吐出口气。

    童清渠的父亲叫童恪。

    她要问的,只是不知怎么没有问出口。

    时机不到而已。

    黄妤轻笑一声,昭然若揭的算计还未从脸上退下就僵在了姣好面庞上。

    隔着半条空旷马路,她和对面不知出现多久的年轻男人撞上视线。

    他撑着把黑伞过马路,脚下是刚刷过白漆的斑马线。伞骨明晰尖锐如人指骨张开,夜晚所有五光十色霓虹灯随雨幕泼天而下,闷热而潮湿地卷上黑色西装裤。

    明知即使看见也未必有什么,黄妤手心还是捏出汗。

    她怀着不纯目的接近过很多人,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说不上的感受。

    一辆车飞驰而过,短暂遮住视线。

    黄妤穿拖鞋的那只脚还踩在高脚凳横栏上,只两步路她懒得穿袜子,现在一紧张脚趾都绷直一瞬,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冷气从脚底窜上。

    两分钟的时间,所有措辞都在黄妤心里串联起来,她抽了张手帕纸擦嘴,勾着瓶绿茶结账,出了便利店门。

    门推到一半,黄妤看清了童清渠手中的另一把伞。

    城市在雨中投下巨大如怪物的暗影,她脑中所有的搪塞之词都滞留了一下,不自觉一脚踩进了雨里。

    夏天的雨甚至是热的,黄妤想。

    她应该先发制人打断对方的思路,“雨下大了来便利店躲躲”、“刚好碰见姜梓婷”、“我妹妹很喜欢姜小姐”这类话术在脑中过了一圈,又消失在舌尖。

    雨下得不小,碎发被打湿贴在额头,水流从额头流进眼中。

    黄妤有点睁不开眼,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后退一步走到屋檐下。

    仿佛这一步就能离迎面而来的人更近一点,足够近就能抚慰到躁动胸腔里的心脏。

    那是很近的距离,近到黄妤来不及将将外露的情绪整理好。

    下一秒她手腕一凉,童清渠将她扯进屋檐下,低头收伞。

    收着收着动作停了停。

    便利店门口有条粗糙排水沟,黄妤眼看水流从高处往低处流。

    手腕被碰到的那一圈烫起来,她忍不住猜想什么吸引了童清渠的注意,又觉得世界上太多东西会吸引一个人的注意,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但就是想知道。

    黄妤抬头看了眼天,靠在墙边护着双臂,顺着心意说:“童老师前女友很漂亮。”

    童清渠偏头看她,视线在刚刚好的位置——绝不在颈项下。

    他先是拧了拧眉,接着将灰色薄外套脱了下来,拎到黄妤面前,言简意赅:“穿上。”

    递出去的外套在空中停了一会儿。

    黄妤没有伸手,而是往墙内靠了靠。

    她终于搞清楚为什么会觉得童清渠像欧式建筑塔顶明珠了。

    他无论待人处事还是姿态气质都有种古典贵族的做派,自然的尊重和骨子里的教养。

    黄妤猜测,他应该生在一个家教极严的家庭,祖父那一辈有人长居国外。

    最有可能是英国。

    淋了一会儿雨,前胸衣襟被打湿,黄妤接过外套,眼睛仍然看着童清渠,叹了口气:“我是个自作多情的女人。”

    她拿着还往外冒冷气的绿茶不方便,往前递了递:“有人给我送伞我就觉得他可能喜欢我。”

    “不过谁知道伞是给谁的,毕竟他前女友刚走。”

    “……”

    绿茶和外套互换主人。

    童清渠简直无懈可击,黄妤看他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终于感受到了挫败。

    算了,黄妤自顾自把外套抖开往肩上披:“捡了个便宜。”

    她骨架偏小,这么套着童清渠外套袖长下摆也长,一直垂到大腿根部,厚重木头香沾了满身。

    她一边把袖子挽起来一边,想吸一口气不过忍住了。

    上夜班的便利店员工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打量檐外躲雨的一对男女。

    “童老师渴不渴,请你喝绿茶?”

    黄妤刚把袖子卷起来,看童清渠看了那瓶绿茶半天,右手在瓶盖上压了下,又换成左手。

    拧个瓶盖十秒钟的事,过程有点长。

    黄妤触摸到外套底部拉链,将它往上拉。

    拉链拉到一半,绿茶仍然没开。

    童清渠终于开口:“今年年初,我参加了一场国外雕塑展。”

    黄妤:“童老师转移话题?”

    童清渠语速适中:“展览合伙人是个传媒公司的领导层,晚上酒会我去了。他端着杯酒来敬我,问我接不接受采访。”

    “我的答案是不。”

    他看了黄妤一眼,那一眼让黄妤心里警钟大敲:“然后?”

    “他听了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很激动,握着我的手使劲摇了两下,说‘太好了,最近我有个管不住的同事盯上你了,你一定要坚持’。”

    “他似乎对自己的同事兼竞争对手非常烦恼,不仅在半小时内对我大倒苦水还再三强调一定不能被迷惑。临走脚都迈出门还依依不舍地回头叮嘱,让我一定‘坚守初心’。”

    “后来他加了我ins,我们……”童清渠说,“交谈甚欢。”

    黄妤:“……”

    童清渠:“他英文名叫joe,是we总部一位高层。”

    寂静。

    好长一段话。

    黄妤看上去面不改色心里已经把joe拖出来鞭尸:“那是我见到童老师之前,现在……”

    “想追。”

    绿茶开了盖。

    茶味儿淡,没有红茶重。

    童清渠食指在瓶身包装边缘,绿色底,两朵白色茉莉花。他目光在黄妤轻柔带笑的唇角一触即离,表情微动。

    黄妤终于见到他眉眼间露出骄矜来,像一只覆羽华丽的孔雀抖了抖它高贵的皮毛,抖下好不容易披上的寻常外衣,露出内里鲜艳美丽的颜色。

    他比年少成名更加年少成名,再怎么隐藏骨子里依然是骄傲而挑剔的。

    他轻哼一声:“你可以试试。”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黄妤还有采访,没进行什么实质性动作。

    她还记得童清渠说话时的表情,在转椅上升起胜负欲来。

    绿化做得太好,庭院外景致和美,卧室和枯汀庭院所有房间一样,有绝佳的视野和采光。在这种环境下工作人会觉得舒适,不过她暂时没心情。

    黄妤转了转笔,笑了一声。

    桌面左上角放着被她雕得乱七八糟的兔子,一旦上手会觉得自己五指不协调,这只是最简单的几何形——下一步无法进行。

    更细小的地方,比如兔子鼻子和眼睛,黄妤用笔点了点兔子断了一半的耳朵,感觉握过刀的手还隐隐作痛。

    她想了想,从卧室出去。

    童清渠不在客厅,长方形台桌上放着一把精巧铁锤,比成年人小臂短。

    各种各样在黄妤看起来差别不大的刀具打磨锋利,成排躺。一整块木块躺在台桌上。

    那不是横放的琴,即使是个半成品黄妤的视线也狠狠一滞。

    是浮着的图案,比起雕刻更像绘画手法。

    靠得很近的多瓣花,有纤细的脉络和根茎。花瓣肥硕丰腴,一片压着一片,簇拥出层层叠叠可观的一片。头顶冷白光线游走在凿出的刻纹中,绘出一点雪白的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瓣堆垒的线条随着明暗变动出现一只反抱琵琶的手。

    西天神女托琵琶,琵琶周边堆祀花。

    隔近了不知是花的香还是木头原本的味道,张牙舞爪迫近鼻息。

    “浮雕。”

    黄妤如受蛊惑,伸手要触摸一片圆润花瓣。眼看纤腰玉手神女妩媚笑,身后乍然响起童清渠的声音,他落下两个字,看也没看那块进行中的木雕,用湿巾擦了擦手。

    “只是局部,还有瑕疵要处理,”童清渠似乎更感兴趣黄妤手里歪歪扭扭的兔子,“要给它添眼睛?”

    黄妤如梦初醒手定在半空,又收回来蹭了蹭衣角,由衷赞叹:“我没见过这么逼真的画。”更不用说雕刻品。

    童清渠随手扯了张桌布盖上木块,神女五官消失在布下,他毫无满意之色:“教你刻只眼睛。”

    黄妤本来对雕刻兴趣缺缺,对自己的兔子也没信心,不过现在骤然觉得还是可以补救:“怎么做?”

    片刻后她靠坐一张自带的西红柿番茄色坐垫上,拿了把刀口成四十五度斜角的刻刀,手腕斜向下给兔子凿眼。

    这样使不上力,黄妤手一抖刀钉进去一截。

    兔子太小,眼睛更小。

    黄妤:“……”

    “我觉得它要是放大个十倍我应该能雕出来。”她不信邪,再次尝试,没控制好角度向下削掉指甲盖大小的木屑。

    嘶,戳到手。

    童清渠伸手把窗帘拉得更开,让明亮光线流进室内。

    黄妤被光线晃了下眼,手松了松。

    童清渠搬来那把钓鱼用的折叠椅,靠坐下去。

    褪去膏药后的右手可见有力凸起,众多细小伤口结成长短不一的痂。

    黄妤的角度能看见的至少有六七条。

    因为另一个人的靠近空气被挤压,压撞着奔过来。热度在挤撞中上升,覆盖在她已然发热的皮肤和后颈。

    黄妤手指微微蜷了蜷。

    “常见的雕刻步骤从选用木材开始,初学者和后来者材质软硬不一,木纹肌理也有差别。”

    童清渠微微俯下身子,伸手将黄妤大拇往刀柄上移了移,又抬着她食指往下。

    有茧压着她指头侧划过去,黄妤手指流过轻微电流,连最基本的弯曲都抖了一下。

    明明她与很多异性接触过,亲吻和拥抱司空见惯,但此刻又不太一样。

    “绘画和雕刻相通,照原稿上墨线后以最基础的几何形构成图案雏形,重整体、直观和协调。”

    “顺序变动性大,但原则上要求留有余地,以便后期修整。”

    刀和木斜角产生轻微变化,覆盖在黄妤食指和拇指处的手施力。

    “这是粗胚。”

    童清渠在她身后笑了声,像对待学生一样说:“不会切掉它耳朵,放轻松。”

    让黄妤只听清“放轻松”三个字。

    很奇怪,她没有感觉到紧张,但确确实实全身都绷紧,被半握住的手手心甚至渗出细汗。耳边的声音蒙了层薄罩,她听清时都被酒浸过一样,醉成倒下的音节。

    黄妤摈弃杂念,但还是无效,只勉强将视线转移到丑巴巴的兔子上。

    “接着是修光,用来处理局部小细节。常见工具比粗胚更小巧、也更锐利。”

    童清渠压着她手指往下,和木雕接触的一面根本忘了在干什么,另一面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是斜刀,扼或者拧的方式运刀,动物或人体毛发多用此类刀具。”

    童清渠就在她身后说话,黄妤余光能瞥到他稍长的乌黑睫羽撩拨人似的一动,心里小动物抓挠般痒。

    她放轻了呼吸。

    墙上分针走过一大格。

    兔子一只可怜巴巴的眼圈有了个轮廓,眼珠镶嵌其上。

    红眼睛,小兔子,颈边有一撮逼真的毛流。

    “还太浅,另一只画个对称。”童清渠松了手,很破坏气氛地点评,“不够用力。”

    黄妤紧绷的肩颈一松,后颈甚至在二十四度的空调房冒出汗。

    这次她没说什么,用雕刻刀另一端抵了抵下巴。

    有点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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