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老国公爷正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地打着太极拳。

    徐漱石捏着张抄录过来的黄榜,面上喜气洋洋,“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爷爷面前,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他声如洪钟,“爷爷,孙儿中了!”

    老国公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有点耳背,以为他这孙儿是像平时一样,给自己请安。

    “小石头,爷爷吃了,刚吃的,吃的饱饱的,所以到院里打拳消消食。”

    徐漱石拿着手里的黄榜,在老国公爷面前摊开,他指着榜上的第一个名字,对着自己爷爷耳边,扯着嗓子喊道:“爷爷,孙儿中状元了!”

    老国公爷看着黄榜上“徐漱石”的名字,眼神惊恐。

    “小石头,这个状元郎是不是和你同名?你在和爷爷我开玩笑嘞!”

    徐漱石拉起老国公爷的手,“不是,爷爷,这就是孙儿的名字。”

    老国公爷浑身抖如筛糠,他心梗了一下,口吐白沫,像僵尸一样硬挺挺地倒了下去。

    徐漱石赶紧伸手接住了自己爷爷,把他老人家背到了里屋的床上。

    徐漱玉听家里丫鬟说自己爷爷晕了,赶紧带着郎中来松柏院给老国公爷看诊。

    郎中说,老国公爷是大惊过度,才晕厥过去的。

    徐漱玉看到自己哥哥手中的黄榜,心下已然明了。

    “六哥,你明知道爷爷不想你掺和朝堂上的事情,你还考个状元来气他。”

    徐漱石心里有些委屈,别人家中个状元,都是欢欢喜喜的,到他这里,倒成了一件错事。

    只听门房来报:“小姐,少爷,关内侯府的人抬了一百三十八抬聘礼到咱们府门口,说是来替他们府里的二小姐下聘,迎娶六少爷您去他们家做上门女婿。”

    床上还在“哎呦哎呦”的老国公爷耳朵动了动,他“咻”地一下,自己挺起了上半身。

    他问门房:“你是说陆家那水灵灵的酥酥小姑娘,要娶我这烂泥扶不上墙的龟孙儿?”

    门房把陆家父子的拜帖拿给老国公爷一看,这位鹤发童颜的老头立马精神抖擞,中气十足的“哈哈哈”笑了几声。

    “大喜啊!我徐家真是祖坟冒青烟,给我这不成器的龟孙儿安排了桩这么好的婚事,嫁!肯定要嫁!要风光大嫁!”

    徐漱玉给自家爷爷轻轻抚背顺气,怕他大喜过头,等会儿又晕过去了。

    老国公爷亲自去迎陆家父子到正厅叙话,拿了上好的老君眉招待,百亩茶田才出十斤的极品茶叶。

    陆淮中虽是内阁首辅,但心里还是敬重这位老定国公的。

    “老国公,我家那二女儿不是我自夸,是温柔大方、善解人意、贤惠得体、宜室宜家。你家六郎嫁到我家去,他们俩小夫妻恩恩爱爱的过日子,到时候生了大孙子,我家得一个,你家分一个,这样可称老国公的心?”

    徐漱石站在一旁,他想不明白,陆酥她爹形容她的这些词语,哪个和她沾上边了?

    坐在下首的陆东楼边品着茶,边用自己那双狐狸眼睛刀着徐漱石。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那如花似玉、蕙质兰心的妹妹,怎么就瞧上了徐漱石这个败家子呢?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徐漱石和陆酥哪里般配了?

    这位徐家六郎除了样貌过得去,就是纯纯的世家纨绔子,他妹妹还不如嫁给东宫的太孙朱颐,那小子还算堪堪匹配。

    老国公爷见自己孙子杵在那里,硬是拉着徐漱石过来,强摁着他在地上,给陆淮中这位未来岳丈磕了几个响头。

    徐漱石每磕一个头,座上的陆淮中在心里都要暗叹一口气,他是越看他这个未来女婿越不顺眼。

    本来陆淮中是想自己这二闺女陆酥嫁入东宫的,等太孙朱颐登基,他就是妥妥的国丈,到时候在神熙,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现在陆酥要嫁给这么个吊儿郎当的玩意儿,陆淮中这个当爹的,昨夜里是愁的一宿没睡。

    自己宝贝闺女选的,他也只能忍着了,起码徐漱石还是个状元郎,比那外室子元闲是要强些的,徐漱石在官场上还能给他们陆家带来些助力,元闲只会给他们陆家添堵。

    陆家父子和老定国公客套了一番,两家人商量好了婚期,客客气气地散了。

    回到关内侯府,陆东楼请陆酥到介溪院试嫁衣,这件火红的嫁衣,是他一针一线亲手给陆酥缝的。

    陆酥十岁丧母,作为大哥的陆东楼,学着自己的亡母,开始照料起自家妹妹的饮食起居。

    如今陆酥定了婚,虽然她还住在家里,但他养了这个小孩这么多年,一时间不大能接受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去,心里仿佛空下了一块。

    陆酥在穿衣镜前看着身上的嫁衣十分的合身。

    “大佬,你的手艺真好,每次给我做的衣裙都是将将好,不长不短,穿的也舒服。”

    陆东楼的眼角有些湿润,他背过身去,一看到她穿嫁衣的模样,就更加伤心难过了。

    陆酥的四弟陆西风拿着一张纸跑了进来,他扑到她怀里,将手中的纸举到她面前。

    “二姐,我做了首诗,你听听通不通顺。”

    陆西风清了清嗓子,大声读道:“大佬手中线,二姐身上衣。临嫁密密缝,盼她夫郎死的早,死的好,死的妙,我家二姐成富孀。”

    陆东楼过来抱起了自己的四弟,宠溺地用指甲蹭了一下怀中小人儿的鼻子。

    “西西,你这韵脚没押上,但诗的内涵,大哥喜欢。”

    陆西风听到自家大哥难得夸自己,他心里美滋滋的。

    他天真的问道:“大佬,是不是吃完了二姐的喜宴,就可以立刻吃到二姐夫的丧宴啊?”

    陆酥换下了身上的嫁衣,看着自家身子壮实的四弟。

    “西西,你天天记挂着吃,先生给你布置的课业做完了没有?要是完不成的话,二姐今夜不带你去清园吃东西了。”

    陆西风一听陆酥这话,赶紧乖乖的回自己院内的书房里完成功课。

    入夜,陆酥心血来潮,给自家四弟穿上花衣服,编了辫子绕成两个团子,又给他插了两朵珍珠头花,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姑娘。

    陆酥带着这样的陆西风去了清园,不浊先生正好在排童子戏,缺个漂亮的小姑娘,就让陆西风顶上了。

    陆酥坐在雅间内,通过花窗观看大堂处的童子戏。

    不浊先生在台下读着旁白,他问第一个上台的童子小甲:“请教小友年齿几何?”

    童子小甲:“八岁。”

    不浊先生:“小友可有志向?”

    童子小甲:“为官一方,造福百姓。”

    台下人哄然大笑,这小童子答得一本正经,十分的有趣。

    扮成小姑娘的陆西风上台,不浊先生问童子小甲:“小友,这位小娘子叫西西,小友喜欢西西的哪一处?”

    童子小甲看到漂亮的陆西风,有些害羞,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西西小娘子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明亮,她的头发也很美,我喜欢她的全部。”

    台下的看客们再次哄然大笑,这小童子小小年纪,说话倒是直接。

    不浊先生让童子小甲温柔地抚摸一下陆西风的脸蛋,童子小甲红着脸,摸了一下。

    不浊先生又让童子小甲对陆西风扮个鬼脸,童子小甲照做,台下的看客们忍俊不禁。

    不浊先生递给童子小甲一朵玫瑰花,“小友,你用这朵花抽打刚刚你摸过的西西小娘子的脸蛋。”

    童子小甲眨巴着眼睛,对着不浊先生坚定地摇头道:“先生,不可以对女孩子这样粗鲁。即使我手握鲜花,也不可以。我是男子,男子应该保护女子,不是吗?”

    不浊先生没有说话,台下却有看客抢言道:“先生,这位小郎君说的对。女子如花,我们当呵护她们,而不是摧残毁灭她们身上的美丽。”

    台下的看客们纷纷附和,不浊先生上了台,牵着童子小甲和扮成小姑娘的陆西风,向台下掌声雷动的客人们鞠了一躬。

    “这便是我排这出童子戏的真意,望天下男儿,不欺女子。”

    陆酥坐在楼上,若有所思。

    她敬重这位不浊先生,不仅是因为先生的学问好,更是因为他的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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