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熙春坊陆府门口,徐漱石想要扶陆酥下车,手触碰到她胳膊时,她痛的“嘶”了一声。
二人下车后,在光亮处,徐漱石发现自己手指上沾的血丝,还有陆酥左臂湮红的袖管,刚才在车上光线昏暗,他只以为陆酥是在东宫吓得脸色惨白,并未发觉她手臂上还有伤患。
徐漱石亲自叩响大门的门环,府内的陆东楼、瀛敏夫妻俩也彻夜未眠,当知道陆酥被留在东宫时,陆东楼已经取下了书房刀架上的大夏龙雀,打算持刀冲入东宫,被瀛敏抱着儿子阿狸劝住了。
当门房来报“二小姐回来了”,陆东楼一个箭步冲向正厅,手里还握着大夏龙雀的刀柄。
和陆酥一同进门的徐漱石,见到陆东楼气势汹汹的模样,还有那晃眼的刀光,心里生起一股寒气。
陆东楼见到自家妹子的脸时,面色逐渐温和,又见陆酥袖管上的血迹,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
徐漱石:“陆小二,你们家有老鼠吗?怎么有磨牙的声音?”
陆酥用手肘碰了碰他,又用眼睛觑着自家绷着脸微笑的大哥。
“你小声点,我大佬心里有气,小心他用手下的大夏龙雀拿你出气,他本就看你不甚顺眼,你还是朱颐的小舅子,凡是和朱颐沾点亲的,我大佬在朝堂上都怼过一遍。”
徐漱石想到上朝时陆东楼参朱颐亲信的那些奏本,连忙将嘴巴深抿成一条线。
他上前很实诚地和陆东楼弯腰见礼,陆东楼并不拿正眼瞧他,只“嗯”了一声。
瀛敏跟出来,带着药箱给陆酥包扎伤口。
陆酥将今日在宫内发生之事一一向兄嫂回明。
屏风后站着个高大的人影在听。
仆人上过茶后,陆东楼举着手里的茶盏向徐漱石致谢,对他露出从未有过的好脸色。
“徐弟,你今日对酥酥之恩,东楼没齿难忘,来日定当相报。”
徐漱石举起茶盏的手都在颤抖,他迅速地抿了口茶,回道:“陆兄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只要这位狐狸老兄在朝堂上,少参他们刑部的本子就好,他实在是受不了作为大理寺少卿的陆东楼,与他自己这个刑部尚书成日针锋相对。
与陆东楼称兄道弟,该是他徐漱石在仕途上的高光时刻了,让他惶恐至极!
陆东楼和徐漱石在正厅饮过七八轮茶,二人谢来谢去的。
陆酥坐在徐漱石旁边座上,打了个哈欠,她见徐漱石一直在夹腿,面色有些古怪,有时候会无意识地晃晃脑袋。
她压低声音问道:“徐小六,你怎么了?”
徐漱石对着上座的陆东楼保持着假笑,咬着牙齿小声回陆酥道:“我想……尿尿……”
陆酥掩嘴偷笑起来,上座的陆东楼问道:“酥酥,徐弟和你讲了什么玩笑话,笑的这么开心,说给大家听听,解解闷才好。”
陆酥:“大佬,徐小六仰慕您在乐曲上面的才华,想听您吹一曲箫,他以笛相和,大佬应该会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吧。”
陆东楼座旁的瀛敏笑道:“东楼吹箫一绝,这不是难事,我命人取萧管玉笛来。”
徐漱石对着身旁的陆酥假笑道:“陆小二,我真谢谢你们一家人啊!”
没过多久,丫鬟取来了箫笛,陆东楼吹了起来,徐漱石紧夹着双腿,用笛声来和箫音,陆酥俏皮地吹着口哨与这二人合奏。
徐漱石感觉自己的膀胱都要炸了,一曲罢,是一身冷汗。
陆东楼正欲拍着肩膀夸赞徐漱石几句,徐漱石实在忍不下去了,提着裤子就往后院跑。
还沉溺在自己夫君美妙箫音中的瀛敏很是疑惑,“酥酥,徐家郎君这是怎么了?”
陆酥眨巴着眼睛笑道:“大佬灌了人家那么多茶,他出恭去了。”
陆东楼曲指弹了弹手中的箫管,“那他确实有些肾气亏损,敏娘,你下回多做些烤腰子,我带到三司衙门分给他吃。”
只听屏风后一声啼哭,一位白衣郎君抱着刚睡醒的阿狸上堂来,这把正在喝茶的陆酥惊得呛了一口,咳嗽过后,道:“阿苏,你怎么会在我家中?”
瀛苏怀中的阿狸对着陆酥挥舞着小胳膊喊道:“姑姑抱……姑姑抱……”
瀛苏用下巴蹭了蹭阿狸的顶发,“怎的?不喜欢舅舅吗?非得让你姑姑抱着,姑姑手上有伤,抱不得你。”
阿狸这个小人儿,最讨厌男子抱他,多好看的都不行,顿时瘪起小嘴,放声大哭起来,像个炸了的炮仗一样。
瀛敏赶紧抱他下去哄,陆东楼也跟了下去,经过瀛苏身边时,小声道:“多谢你今日送我的大夏龙雀,是把好刀。”
他又对瀛苏挤眉弄眼道:“我妹子今夜受了惊吓,你好好宽慰他几句。在我心中,把你和元闲是一样看待的,你们谁有本事能追了我妹子去,我这封大舅子红包少不了。”
陆东楼发现自家妹子陆酥真是个宝贝,因着她,得了元闲、瀛苏二人不少雅贿,什么奇珍异宝都被这二人搜罗来,讨好他这未来大舅子。
他把这二人也都看顺眼了,心里是更偏袒瀛苏的,谁让瀛苏的姐姐瀛敏是自家媳妇呢?
瀛敏的意思,亲上加亲,陆东楼也只能妻唱夫随。
现在正厅只剩瀛苏与陆酥二人,徐漱石刚好从后院小解回来,从后门进到前厅时,又被正在酝酿情话的瀛苏给一眼瞪了回去。
徐漱石没办法,只能去后院花园处,翻墙到隔壁家院子里,从墙头跳下去时,砸中一人。
“哪个小贼?”被砸中的阿鹤拎起徐漱石的衣领,正要抡拳,见到他这张清俊的脸,放下了拳头。
徐漱石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对阿鹤挑眉道:“你还有心思深夜逛花园,隔壁家,你那酥酥小娘子,正在会情郎呢。”
“你说的情郎是?”
徐漱石撕下了阿鹤脸上的假皮,“阿闲,你这张假脸我怎么都看不惯。我说的情郎嘛,就是瀛国的明帝瀛苏,看人家多直接,万里追妻。你与酥酥一墙之隔,还天天用张假脸对着她,骗的酥酥这么惨。要我是酥酥,我也选瀛苏,不选你。”
阿鹤听后,揪着徐漱石的衣领,又翻过了院墙。
二人偷偷溜到正厅屏风后,这里还猫着两个人,一个是陆东楼,一个是瀛敏。
这夫妻俩看到阿鹤与徐漱石也来听墙角时,给他们空出两个位置来。
只听瀛苏先开口道:“吾正好得闲,便来玉京看看吾这小外甥阿狸,他这小人儿,长高了不少。”
他又深情款款地望着陆酥道:“你清减了不少,你不在宫内的这段时间,蒋施来宫里看李妃,吾向她讨教厨艺,学了几道你在瀛国时爱吃的菜,明日做给你吃。”
陆酥咬着下唇,撇过头时,见屏风后藏着的那四个人影,故意高声道:“蒋姐姐教你做的菜肯定好吃,我明日好好尝尝。”
瀛苏勾起唇角,又听到一些怪声,道:“阿酥,你们家是有老鼠吗?怎么这么多磨牙声?还不止一只。”
屏风后,陆东楼、瀛敏怕暴露,把咬牙切齿的阿鹤、徐漱石二人推推搡搡地扯到了后院。
陆东楼背手看着阿鹤道:“阿闲,可不是我不帮你,我妹妹的心意,我左右不了。”
瀛敏掩唇笑道:“阿闲,沈红娘说的没错,你就把你这段姻缘作掉吧。我家苏弟真给我长脸,我得赶紧监着东楼,多去绣几个肚兜,给苏弟和酥酥未来的孩儿穿。”
瀛敏亲昵地搂着陆东楼的胳膊回寝房去了。
徐漱石欲要张口,阿鹤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徐小六!你闭嘴!”
他对着徐漱石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老子要不是为了你,老子需要假死来骗酥酥吗?”
阿鹤一路追打徐漱石到隔壁宅子。
第二日,陆酥回六扇门当差,刑名门子接到一桩“拐卖男子案”,需要一名女捕快去可疑村庄做卧底,陆酥为了年底的晋升考核,自告奋勇随三位神捕去如花村。
陆酥与枭玄三人共乘一车,在车上商议进村的部署。
半道上,瀛苏拦住了他们的车,他放心不下陆酥,要和她一块去。
枭玄与瀛苏交过手,同意他跟着,多一个人保护陆酥,他们都安心。
还有一辆马车一直跟在他们的车后。
几个时辰后,陆酥等人终于来到如花村村口,这里矗立着一座牌坊,牌坊上挂着块“女儿当自强”的金漆匾额。
这个村庄,几百年来都是女尊男卑。
陆酥下了马车,村口看守的女村民上前对她行了一礼,“这位娘子,若要进我们如花村,需跟着我去那边登记一下。”
陆酥领着枭玄他们去登记。
女村民记下了陆酥的名字身份,又看了眼她后面乌泱泱的一堆男人,问道:“这些人和你什么关系也是一起进村的吗?”
陆酥指着枭玄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三位贱妾。”
神捕枭玄拱手道:“贱妾黑黑。”
神捕菩提冷声道:“贱妾佛佛。”
神捕绯鱼灿烂一笑,对着陆酥抛了个媚眼,娇声道:“贱妾鱼鱼。”
女村民一一登记过后,又指着陆酥身边的瀛苏问道:“这个呢?”
瀛苏声音清越:“我是她夫君阿苏。”
“原来是夫君啊,这位娘子的眼光确实不错,一夫三妾都是美男子。”女村民在本子上记了一笔,又见陆酥身后还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对他们喊道:“你们又是谁?”
阿鹤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一脸傲娇地指着陆酥,理直气壮道:“她平夫阿鹤!”
瀛苏、枭玄、菩提、绯鱼齐刷刷望向一脸无辜的陆酥。
陆酥扶额,对那女村民应道:“这个阿鹤,是我糟糠之夫,让你见笑了。”
徐漱石想想,自己和陆酥还拜过天地,他咧着嘴笑嘻嘻地指着陆酥:“她前夫小六!”
陆酥捂着自己的胸口,她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记上!记上!他说的也没错。”
女村民看着书页上一堆密密麻麻的名字,嘀咕道:“这位娘子家里人口还挺多的,夫妾又这么和睦,难得!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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