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结完账出了店门,看见秦嘉娴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正跟一对年轻男女说话。

    走近了便听见那女人说:“你还是从前那样,说话不饶人。”

    这话一出,秦嘉娴仍是平常那副散漫的表情,眼皮都没抬一下,女人自己却变了脸色,慌忙转头对身边的男人解释:“小娴眼光好,以前我们一起逛街,我的衣服都是她帮我挑的。有好些衣服我看着只能觉出不合适,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回回都是小娴,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说话的时候,秦嘉娴仿佛还微不可查地嗤笑了一下,随即目光越过他们,先看见了谢明舒和林念,便主动给两边人做了介绍。

    那女人是她的大学同学袁婉玲,男人是袁婉玲的丈夫,两人趁周末带孩子来买衣服。她们上前打了个招呼,林念跟袁婉玲勉强算是同行,顺口说了几句工作,倒是袁婉玲一边说话,一边遮遮掩掩地看向她们,最后目光落在谢明舒身上仔细打量着,竟像是连初次见面的礼貌都顾不得了。

    谢明舒不知道她的用意,心里却也觉得不太舒服,忍不住回望过去。袁婉玲这才意识到不妥,慌忙收回了目光。

    秦嘉娴难得细心一回,察觉出她们有些不自在,走过去看了眼袁婉玲怀里抱着的婴儿,面无表情地问:“你家孩子多大了?”

    袁婉玲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浅笑:“四个月了。”

    秦嘉娴嗯了一声,竟伸出手去逗了逗那孩子。林念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小娴不是最讨厌小孩了吗?容容那么可爱,她都没抱过容容。”

    谢明舒亦是不解,只得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忽然想起一件往事,眼前的袁婉玲和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重叠。

    她记得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学生露出羞涩的笑,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那天秦嘉娴是真喝多了,将那张小照片从她眼前拿回的时候,还近乎得意忘形地放在唇边,隔空亲了一下。

    襁褓中的孩子挥舞着小胖胳膊,秦嘉娴脸上也渐渐浮现出笑意,不经意地问:“不是都说儿子像妈妈,你儿子怎么长得不像你?”

    袁婉玲看了丈夫一眼:“可不是,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话说得嫌弃,语气却有几分娇嗔的意味。

    她丈夫显然颇为受用,笑了两声,憨厚地说:“要是长得像婉玲就好了,以后不愁找不着媳妇儿。”

    秦嘉娴收回手,语气淡淡的:“孩子才多大,你们就操心起找对象了。”

    “这不是先准备着,省得以后着急嘛。”袁婉玲的丈夫开玩笑道。

    几个人本来是初次相见,秦嘉娴又不是个擅长活跃气氛的,就着孩子的话题聊了几句也就词穷,正好袁婉玲怀里的孩子哭闹起来,她熟练地摸了摸襁褓,说要去给孩子换尿布,拉着丈夫先走了。

    秦嘉娴一回头,正对上林念和谢明舒的目光。她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歪头想了一会儿,云淡风轻地对她们说:“朋友。”

    林念勉强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是不信。

    秦嘉娴难得敏感一回,看出了她的想法:“我看你们这么好奇,又不好意思问,那我就直说咯。女生上学的时候总有个闺蜜,我也是女的啊,”停顿一下又说:“就跟你们两个一样嘛。”

    “小娴……”谢明舒本想安慰她,看她这么豁达,话到嘴边又住了口。

    秦嘉娴没理会她的欲言又止,笑着说:“她结婚的时候,还是我去给她当伴娘呢。一桌一桌的,替她喝了不知道多少酒。她们家那帮亲戚,可真他大爷的能喝。得亏是我,要是换了个别人,不得给喝趴下。”

    她仰着头想了想,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去:“十来年了吧,我就那一回,为她结婚穿了身裙子。”

    她说完又觉得有些烦躁,习惯性地拿出烟盒,已经叼了支烟在嘴里,找打火机时才想起人还在室内,只得讪讪地把烟塞回去,另外从兜里摸出根棒棒糖,剥掉糖纸塞进嘴里,若无其事地说:“喔,荔枝味的,我喜欢。”

    舔完一根棒棒糖,秦嘉娴终究觉得不过瘾,把包还给她们,自己出去抽烟。林念等她走远才问:“小娴这是什么情况?”

    谢明舒想了想,委婉地说:“以前在意大利的时候,我听小娴提过那姑娘几回,听说她们上大学的时候关系……还不错。”

    “难怪小娴对那个孩子那么不一般,”林念一下就听懂了,也不免感叹,“咱们三个同是天涯沦落人,个个都这么不顺。”

    谢明舒顿时想起路上的事,笑得有些勉强:“我们两个不顺是没有办法,你不是跟杨大夫又联系上了吗,未来可期。”

    林念嫌弃地撇了撇嘴:“好马还不吃回头草,谁稀罕他了?”

    话虽如此,可谢明舒能感觉到,林念这一阵子忽然比从前活跃了不少,工作之余也不只窝在家里看电影,还去健身房办了张年卡。她问起原因,林念也只是说,这些日子总感觉没精神,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亚健康,想着还是应该出去活动活动。

    再一次听她这样说,谢明舒便笑了笑,没有去反驳她,手机这时却响起来。她看见来电人犹豫了片刻,走远几步才接起。

    那边也沉默了一下,随即听见梁栋的声音:“谢小姐,抱歉打扰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有什么事吗?”

    梁栋说明了来意,原来是向她打听一位极小众的画家,问还能不能买到那人的作品。

    谢明舒想了想,只得告诉他,那位画家去世已有近百年,仅有的几幅流传下来的作品都收藏在家乡的博物馆,如果急要的话,恐怕一时间没地方买到。

    梁栋也知道事情难办,还是不死心:“那您能不能介绍几个圈内的人?”

    谢明舒抵不过好奇:“这位画家在国内没什么名气,你急着找她的作品干什么?”

    梁栋在那边低声说了一句,谢明舒心里猛地一跳,又听他接着客气地说,原本也不想打扰,实在是这位画家太过小众,连资料都查不到多少,他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才贸然来求她帮忙推荐。

    谢明舒紧紧攥着手机,不过犹豫了一瞬间便说:“我在国外有个同学,在拍卖行工作过几年,我试着帮你问问吧。你什么时候要?……好,那我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梁栋在电话那头连声感谢,又说不敢再麻烦,等她这边准备好了,自己来取就行。

    他客气了几句正要挂电话,谢明舒忽然反应过来:“小梁,二叔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也只得含糊过去。

    在车上打电话的时候,她一时情绪激动没想到那么多,等挂了电话才感觉出不对劲。苏郁欢那样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向她认错道歉?总不会真是遭了报应才良心发现吧。

    梁栋记挂着老板的嘱托,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事,就是有个负责人被查了,他经手的几个项目都要重新核对。公司么,也会有这种情况。”

    “那个负责人跟苏郁欢什么关系?”

    “那人是苏董一手提拔上来的。”

    这下谢明舒便了然,苏郁欢最在乎的无非是她的权势地位,现在得力干将落马,她自己也免不了被牵连,难怪她说是报应。

    可是这报应又是怎么落到她身上的?谢明舒心里不免怀疑,便又问:“那人是怎么被查出来的?”

    “国外查税查得很严,他在账面上漏了马脚,被发现了还想逃回国内。原本海关那边只是查出他用假护照入关,顺着往下就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梁栋说。

    谢明舒不太懂这方面的利害,只是关心:“那公司的事,会影响到你们吗?”

    “两边早就分开了,他们那边出的事对我们影响不大。”

    “那就好。”她无声地松了口气。挂了电话走回去,林念正拿了顶遮阳帽在头上比划,看见她就随口问:“谁呀?”

    “一个同事,问我画展的作品准备好了没有。”谢明舒一脸云淡风轻。她知道林念讨厌许成熙,自然也不愿在她面前提起。

    林念直替她叹气:“看来艺术家也不好当呀,忙起来跟我们一样没黑没白的。”

    “我们哪有你们夸张,我也是因为头一次赶上,没什么经验才跟着瞎忙。”

    林念又问起她们的画展,谢明舒同她说了具体的日期时间,她翻了翻手机备忘录,十分仗义地表态:“那挺好,能赶上个周末,到时候我和小娴去给你捧场。”

    谢明舒赶紧说:“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不用非得去。”

    “那不行,我们得去给你撑腰啊,”林念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容容是不是该过生日了?今年第一次在国内过生日,办个生日派对?”

    “这得看她自己,”谢明舒笑笑,“她要是想请中文学校的同学来家里,就办个简单的,要不就叫上你们俩一起吃个饭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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