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禾被单独关押,又是焦急又是恼火,想起唐青的所谓“证据”,更觉得荒唐极了。
仵作早验过了,胡道长被害的时辰十分确定,那时她与秦如轲和谢钧在一起,还有一众侍女作证,无论如何这脏水泼不到她头上。可是她还是被抓来了,而且瞧着这架势,唐青是一定要给自己按一个罪名了。
唐青确实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被抓的侍女交代,是她跟着二公子去找的胡道长,一直到侍卫撞门都说得与碧晴一般无二,但是她一进房里就失去意识,再醒来已经浑身是血地坐在衣柜暗层里。
按他的想法,这定然是撒谎,她既然躲在现场,一定将撞门的情状听得清清楚楚,能说出来算不得什么。
但是周夫人让他务必将罪名安在姜道长身上,他思来想去,只好在这个失去意识上做功夫。
于是阮云禾所住的客房里出现了一本《迷魂》,唐青指控她身为道人却使些歪门邪道,迷惑无辜者去杀害竞争对手。
这显然是胡扯,若是真能迷魂惑心,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被抓。但是唐青死抓着她的动机和那本邪书,硬是将她押来。
阮云禾知道自己被人针对了,可是姜蔻为人低调沉稳,不像是有仇家的样子。
想起秦如轲先前说的关于问讯的事,她心里稍定,只要不用刑,口头上怎么问她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拖一拖时间,总能有机会脱身吧?
如果能找出真正的凶手,自然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阮云禾一边想一边蘸了杯盏里的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
她心里已有了怀疑之人,只是仍有些地方不通,当时撞门有三人,就算侍卫去叫人时离开了一会儿,还有两双眼睛盯着呢,凶手怎么脱得了身的?还能将那侍女拖到暗层里?
“啪”,门被打开,进来的却不是唐青,只是个瑟瑟发抖的衙差,身后还站了个颀长的红色身影。
“世子?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到京兆府衙门来?”
是来救自己的?可是傍晚那会儿,他和谢钧都隐隐着急,晚上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阮云禾望着他眉间的肃杀之色,头一次感到有些愧疚,又想起上回在慎刑司,他赶来的时候,自己还生他的气。
秦如轲正忐忑得要命,他突然折返救人,这怜香惜玉四处留情的名声又是跑不了,他是不在乎名声,可是阮云禾若是知道他为了美人道长费心,不知道会怎么想。
两人都不好意思开口,一时相顾无言,还是那衙差小心翼翼地先出了声:“世子,唐大人只是吩咐把姜道长安置在这处,并未有为难,还没问话。”
秦如轲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阮云禾上下,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淡声道:“证据不足,唐青也敢将人押进衙门,我看他这个法曹是当腻了。将这位道长放出,唐青的账,我明日再与他算。”
那衙差听他说得严重,心里却暗自奇怪,京兆府有京兆府的流程,世子真的有权利随便带人走吗?还要和唐大人算账?这些不干世子的事啊,他也能管吗?
但他也只敢腹诽,嘴上忙不迭地应了,就引路请这二人出去。
阮云禾跟着他出了门,却在门边遇上了周韵。
周韵见他二人出来,才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不然我真是要自责死了。”
她一气将大少夫人找她的事说了出来,一阵后怕:“我知道大哥一定又没干好事,本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没想到后来听说母亲十分震怒,恐怕记恨上了你。”
阮云禾暗自心惊,看来周云绮身上的秘密牵扯重大,自己这是触到禁忌了?
“等等,大少夫人准备把碧晴送给世子?但是二公子对她有情?”她突然想到什么,“所以后来胡道长说什么要世子不近女色,也是二公子的授意?”
周韵毫不犹豫地点头:“二哥很喜欢碧晴,我猜他请胡道长来就是要想办法推了婚事。”
阮云禾的猜测逐渐明晰:“有多喜欢?能为了她自毁前程?”
周韵张了张嘴,明白了阮云禾的意思,有些不敢置信:“二哥打小就是循规蹈矩的人,对爹娘没有半分违逆的,却为了她多次顶撞爹娘……可是二哥胆子很小的,对他和宁家的婚约也是半默认。我敢断定,如果胡道长不能帮他推了婚事,他很可能也还是顺从。自毁前程,我不大相信。”
“如果情况紧急,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人更可能顺从的是自己的心。”秦如轲顺口接了一句。
挺倒霉的,他倒是顺从自己的心了,半夜救人,这惜遍天下花的“美名”估计也很快就要传开了。
周韵抿了抿唇,郑重道:“唐青靠不住,这案子还要倚仗姜道长和世子。如果真的与二哥有关,周家绝对不会包庇。”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周家连陷害都干得出来,区区包庇……
“若是有人包庇,我亲自揭发了去!”
阮云禾看她情绪有些激动,好生安抚了一番。
谢钧在一旁听得脑子疼,一脚蹬了马镫,忍不住出口打断:“世子,你跑得没半点犹豫,我倒想问问,现下咱们去哪儿啊?不会各自回府吧?我真怕沈环守在我府门前给我一刀。”
秦如轲笑起来,伸手牵了自己的马:“那也不一定,咱们两个都爽约,他却只能守着一家,你我被他刺死的可能算是一半一半。”
谢钧也气笑了:“他真干得出来!”说完他又将目光移向阮云禾,“姜道长,我们可是把手头上最重要的事都放下了,你说你是不是欠了个大人情。”
阮云禾正要拱手道谢,却见秦如轲朝她伸出了手:“别听他胡说,哪有什么重要的事。上马吧。”
谢钧双目圆睁:“你们要同乘?你忘了你要不近女色了?”
他心里痒痒的,觉得不管怎么说都该是自己载着姜道长更合适。
秦如轲看向阮云禾:“只是无法之法,并无意冒犯姜道长,更谈不上什么近女色了。”
阮云禾寻思着夜深人静无人看见,并不犹豫便搭着秦如轲的手借力上了马,待到秦如轲坐到她身后,两个人都紧张起来。
秦如轲的手臂轻贴着阮云禾纤细的腰肢,权作围栏怕她坐不稳,身子却是尽量不碰着她,两个人隔着厚重的衣衫,都能感觉彼此身前背后所产生的微热。
他身上淡雅的兰草香味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呼吸轻拂在耳畔,是连寒风都吹不散的温柔缱绻。
“姜道长,多有冒犯。”
阮云禾定了定神,轻声道:“这也没什么,先前在书阁是我先冒犯了世子,如今世子抱回来,也是应当的。”
秦如轲被她说得又是一阵耳根发红,他现在的姿势可不就是将阮云禾圈在怀里吗。
谢钧瞧着这两个人娇羞亲昵的样子,一股子酸味涌上来,驱马与他们并行:“世子在每个姑娘面前都这么纯情吗?”
秦如轲一震,呼吸便乱了。
他好冤枉,他在贤王面前被八个门客轮番质问也没这么慌张过。毕竟那八个人所说都是他做过的,他见招拆招辩得他们哑口无言,然而在阮云禾面前,这事他实在百口莫辩?
阮云禾听着秦如轲的呼吸心跳,突然觉得他真可怜。不管他为了什么非要隐瞒,好歹一片真心没有掺假,却是今日被这个人质疑明日被那个人嘲讽,硬生生把他自己活成了见异思迁之人。
谢钧看着这两人如此沉默着,也不打算再打趣他,转了话锋道:“带你去倚翠馆,你也不碰姑娘,谁见了不说一句好儿郎。”
他哈哈一笑,松了松缰绳,就加快速度行到了前面:“去我的别院吧,临时建的,小是小了一点,好在人不多,还算幽静。”
他不是不懂风月,既然他们郎有情妾有意,他也不想再掺和了,平白显得自己很蠢。
只是秦如轲这人,靠得住吗?
唉!姜道长啊姜道长,你错过了我,回头我不小心喜欢别人了,可就没法顾你了。
月色温柔,晚风呢喃声,马蹄哒哒声,衣物簌簌声揉在一起,阮云禾的思绪有些飘飘忽忽。
“胡道长的案子我有了个新猜测。”
阮云禾的声音很是轻柔,像一根羽毛般在秦如轲心头撩了一下。
“嗯?说说看。”
“世子应该更早就猜到了吧?”阮云禾不是很想卖弄,因着从小到大,秦如轲的反应一直比自己快得多,她可不想自取其辱。
“我还没想到,愿听道长解惑。”秦如轲的心思其实不在这个案子上,并没有深想。
阮云禾撇了撇嘴,只当他哄自己:“自然是有人行凶有人包庇,最重要的证人却又在不经意间做了伪证,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秦如轲皱了眉:“那个碧晴确实可疑,你说的帮凶是二公子?可是作案过程到底如何?”
阮云禾听他语气犹疑,是真没想到?她立马翘起了辫子,得意起来:“世子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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