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禾在山脚和探听完八卦的荷霖会合,谁料这丫头一脸慌张,一见阮云禾的马车就跳上来,靠近她耳边连声说不好。
“徐先生被一群兵给抓了!”
阮云禾也是一震:“什么时候的事?哪来的兵?”
原来荷霖探听完李欢欢和徐谓书的事情,实在为这两人叹惋,便想再将那枚牙雕给徐谓书。
可是徐谓书不知受了什么打击,一脸的颓然,牙雕不肯收,也不和荷霖说一句话,径直往医馆里走。
荷霖一路跟着他,见他把一个装有粉末的小瓶交给药房的掌柜,那掌柜闻了半晌也没什么答复,只让他晚些再来。
荷霖就一直跟在他身后,想要劝慰几句。这冷面美人没了骄傲脾气,却也对荷霖的劝说置若罔闻。荷霖心中一悚,莫不是参禅悟道,看破红尘了?
那几个黑甲兵就是突然出现的,不由分说就将徐谓书五花大绑起来,连个罪名也不说,就把人押走了。
“小……家主不在,奴婢人微言轻,也拿不出个章法,在此等了许久可算等到您了,就是不知道徐先生现下被他们绑到哪里了。”
阮云禾大约明白了,那瓶粉末估计是徐谓书自己收集的残灰,拿到医馆应该是去问这迷药的来历。
至于那几个黑甲兵……哪有那么多黑甲兵,定是刘校尉身边的人,要替刘校尉销毁证据的。
销毁那香灰就算了,可别把徐谓书一并销毁了……
念及李欢欢心尖上的冷美人,阮云禾心怀忧虑:“你还记得他们在哪抓的人吗?”
“就在医馆附近。”荷霖犹豫道,“可是他们又往西去了,奴婢一个人不敢跟。西边是码头,他们会不会已经把徐先生带走了?”
阮云禾镇定摇头:“不会,他们暂时不会走,咱们去堵他们的主子。”
荷霖虽然没有听懂,但是很听话地跟着阮云禾下了马车。
贺子安靠坐在车外,凝眉看向山腰。
“别担心,那几十黑甲兵瞧着都是精锐,不会出岔子的。”
贺子安只摇摇头:“刘校尉私自调兵,这事若是传出去,再牵扯出世子,只怕又是麻烦事一桩。”
阮云禾想起那些兵身上的黑甲,恐怕确实不是私兵。
她垂眸沉默了片刻:“是我多管闲事了吗?”
贺子安吓了一跳,连忙下车躬身抱拳:“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我只是随口说了,自然是世子的安全为先,我感激姑娘还来不及呢……”
阮云禾自嘲一笑,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无力,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对她来说,能使出的手段就只有借力打力。要么是被秦如轲救,要么是好不容易帮他一回还要带来别的麻烦。
就是因为自己这般柔弱无能,秦如轲才总是瞒着自己。而自己,自不量力,非要搅和许多事端。回忆这许多事,她都分辨不清,自己查出的这些线索有多少是在秦如轲的帮助下才拿到的。
“原以为是锦上添花,现在一想,不要是画蛇添足就好了。”
贺子安慌得要死,他只是例行担心,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怪李欢欢啊!
没等他编好笨拙的说辞,一把合着的折扇就砸到身上,用了暗劲,疼得很。
秦如轲一身黑衣,骑着一匹黑马,从夜色中行来:“贺子安,在混说什么?”
他远远就瞧见阮云禾恹恹地垂着头,贺子安这厮抓耳挠腮,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说一句阮云禾就更低落一点。所以他当机立断拿扇子打断了他,不会说可以不说。
阮云禾抬头看他,衣饰整齐干净,发丝分毫不乱,显然是没有经历什么险情。
她看向他身后的一队兵,低声道:“我私自请了刘校尉带兵援助殿下,给殿下和校尉添麻烦了。”
秦如轲心中突然一扎,立时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认真道:“你是为了我的安全,我高兴还来不及。”
“况且,今夜全靠这队兵,否则我恐怕都不好脱身,怎么会是添麻烦?”他一边温言软语,一边用眼刀剜了贺子安。
阮云禾叹了口气:“这么说来,倒像我盼着殿下不得脱身似的,殿下平安就好。”
她也不想再谈此事,只转了话题去说徐谓书,刘校尉身边的副将指了方向,果然是去码头。
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不惊动旁人是不可能的,无论是秦如轲还是刘校尉,都要趁夜离去。
阮云禾本也没什么重要行李要带,索性与他们同行,赶回京都。
一行人来到码头时,徐谓书还被绑在船边,似乎只要刘校尉一声令下,就能将他扔到水里喂鱼。
被放开时,他仍是没什么表情,阮云禾皱着眉看他:“怎么,真的看破红尘了?”
“你要和他一起走。”徐谓书觉得很累,是连一个疑问句也问不出。
阮云禾想着荷霖说的那些传闻,便将那一枚小牙雕塞进他手里。
“自己的感情自己都不知道,还是故意躲着?”
徐谓书眼睫轻颤:“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徐谓书早年就在李家做事,李欢欢对他芳心暗许,他却有婚约在身。
李欢欢胆子大,喜欢就一心追求,徐谓书碍于婚约不敢有所回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动心。
李欢欢做了家主后,也不曾逼迫于他,只是对自己的喜欢仍然不加掩饰。
而那身负婚约的女子却突然主动退婚,举家搬离了江州。外界风言风语不断,只说李欢欢仗势欺人,逼着那女子退婚,又说徐谓书贪图李家钱财,要娶了李欢欢吃绝户。
徐谓书一方面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一方面躲着李欢欢似火的热情,两人纠缠了两三年,也没个结果。
“过些日子李欢欢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只说一句,什么风言风语都是虚的,真的耽误了,等李欢欢嫁给别人,你想出家连佛祖都嫌你。”
徐谓书迷茫地看着她,她也懒得解释,径直上了船。
他们乘的是刘校尉来时的大船,起航很快,阮云禾看着徐谓书呆愣的身影愈来愈小,侧头瞧了瞧身边的秦如轲,目光锐利。
“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明明还喜欢,非要装作不在意。”
秦如轲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摇了摇扇:“自欺欺人罢了,真正的感情是装不了的。”
阮云禾终于憋不住笑了笑:“世子说得有理。”
贺子安刚被世子罚去扎了小半个时辰的马步,自己惹了女孩子伤心,也觉得愧疚,此时捂着腰走过来,有意说两句好话。
“殿下和李姑娘总有说不完的话呢,嘿嘿。”
两个人都默然不语地看着他,又将他看得紧张起来。
“今日若非李姑娘震慑住了刘校尉,他还不肯相信世子就在寺中。”
对面两人神色稍松,终于不再看他,各自远眺着黑糊糊的江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贺子安这样说着又生了疑问:“李姑娘先前见过世子?”
阮云禾美目流转,看了看他,又扫了一眼秦如轲,轻轻一笑。
“没见过世子本人,但是世子的样貌已经印在我心里了。”
秦如轲眉心一跳,忍不住去看她的眼色,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阮云禾一手支着额角,倚在船边,懒懒道:“还要多亏了阮小姐。”
“虽然世子退了婚,阮小姐心里还是爱慕着世子,她又擅丹青,在房里挂了许多世子的画像,唉!可谓痴心一片,奈何深情错付。”
贺子安和秦如轲俱是一僵。
贺子安为秦如轲捏了把汗,这辜负阮小姐的名头,殿下肯定是逃不了。也是怪!明明前一阵子殿下还牵挂着阮小姐让自己去查,转眼间自己看顾的对象又从姜道长变成了李姑娘。
饶是对自家主子的人品深信不疑的贺子安也困惑了,世子自打从北疆回来就是这样一副心性不定的样子,难道人真的会变?世子会变成谢将军那样的……
贺子安重重叹了口气,又被秦如轲折扇一敲。
“今日怎么了?还漏气不成?去巡查一遍船上的厢房,别出什么岔子。”
送走贺子安,阮云禾兀自轻叩船舷,和着晚风轻声唱着小调。
倒不是她怎么开心轻松,只是想唱罢了,或许想透过小调找回少时心境,那时候喜欢就厮混在一起,两无嫌猜,不像现在,总隔着什么似的。
船上一片寂静,只有阮云禾的歌声混着江水拍舷声,秦如轲的手掌落在船板上,轻轻叩了几下,又收了回去,心中百味陈杂,不由地苦涩一笑。
江水粼粼,月朗星稀,夜风清凉,船舱内的烛火微微晃动。
“有些冷,回房去了。”阮云禾站直身子,拍了拍衣袖,转身朝屋里走去。
“李姑娘,你若有机会,替我转告阮小姐……”
阮云禾心中一沉,他要说什么?我们有缘无分?不要再记挂他?
她越想越是悲愤,他到底为了什么,非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他到底在筹谋什么,非要将自己排除在外!
一这样想,她只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几乎是要捂住耳朵不敢去听。
“替我转告她,不要把我的画像挂在墙上,怕她夜里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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