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禾怀着满心的委屈和痛楚,却是顿时哽住,随后撇了撇嘴,什么莫名其妙的。

    她转身回房,坐在梳妆镜前,将满头的钗环一一取下,放在梳妆台上,随即伸手取下易容,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荷霖端来水给她净脸,只将头深深低下,生怕自己的眼神伤了小姐的心。

    其实日子久了,阮云禾也渐渐看淡了些,她清洗了面颊后,端坐着瞧了瞧镜中人。

    好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自己了。

    若说面目全非也不至于,透过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隐约可见柳眉杏眼,娇靥莹莹,华容婀娜,仍是旧日风姿,只是疤痕太显眼,第一眼怎么看都吓人得很。

    荷霖的目光落在那片薄如蝉翼的易容上,忍不住说:“小姐,世子是不是认出你了?”

    阮云禾不由得一震,荷霖这么敏锐?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她端去荷霖手上的净脸水,把她扶着坐下,一时好奇秦如轲是哪里出了纰漏,竟然叫小丫头看出来了。

    荷霖扭捏起来,只道:“世子不是喜欢您吗?他现在看您的眼神也是喜欢呀。难道不是认出您来了……”

    阮云禾一时失笑,原来这丫头是想得直。这话倒是思路通畅,只是要假定秦如轲绝对衷情,她自己原先都不敢这么想。

    “那可不一定,他原先喜欢我,现在也能去喜欢李姑娘。”

    荷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奴婢觉得不像。”

    “徐先生才是喜欢李姑娘,所以他的眼神总是飘飘的,像透过您在看别人。世子不是,他看您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是真真切切在欢喜您。”

    阮云禾牙齿一酸,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本分老实,又不爱说话,没想到真说起这些事来还挺肉麻的。

    她轻咳了一声道:“他生得好看,看块木头眼睛都是亮亮的。”

    荷霖听了这话也咯咯笑开了,但还是斩钉截铁地坚持她的想法:“世子生得好看,人也很风雅呢。先前折花送来阮府,我们瞧见的都好羡慕。”

    阮云禾心中一动,便想起那个时候,秦如轲似乎也是去了江南。

    大约是前年春,她与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一怒之下吩咐人将她后院的花圃烧了个干净。

    她本是春前欢欢喜喜待花开,却只能对着满园的焦枯暗自垂泪。

    父亲那个时候已经隐约有些反复无常的劲头,烧了花圃后又愧疚,选了几个花匠来为她重新布置庭院,皆被她骂了出去。

    秦如轲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这事,从江南托人快马送了一封信来。

    信上绑了一支梅花,送到的时候还俏生生的散着香气,枝上系了一张花笺,上书一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字体隽秀飘逸,一笔一划都浸透了梅香,穿过几十里的寒风,寄到她手中。

    信封里则是鼓鼓囊囊塞满了小粒,倒出来一看,是各式各样的花种。

    秦如轲还说,这些花种都是他找老农要的,老农不懂花,种子对不上花名,让阮云禾胡乱种了,开出什么算什么。还可记录一番,哪个种子开什么花,以后就认识了。

    阮云禾回信嗔他,这个时候种下,今年肯定开不了花。

    秦如轲回她:“好景不怕迟。”

    荷霖偷眼去看小姐,见她眸色温柔,唇角微勾,笑嘻嘻地扶着她躺下。

    阮云禾沉入梦里,梦里没有大火,只有满目春色,白衣少年穿花拂柳,笑意盈盈地将一支早春红梅递到她手中。

    一路行船乘车,紧赶慢赶,还是花了四五日的功夫才抵达京都。

    阮云禾去江南之前就思虑此行甚久,怕叔父家起疑,更是怕有什么盛事要参加李欢欢应付不来,故而借着噩梦的由头让李欢欢住到了白云观。

    她与秦如轲和刘校尉道别,就匆匆往白云观赶,却在白云观门前见到了……谢钧?

    他正在和守门的小道士拉拉扯扯,好像非要寻什么人。

    阮云禾现在身份不便,也不同他打招呼,想要从侧门进去。

    “哎,姑娘。”

    阮云禾被他叫住,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的惊艳之色。

    坏了,这牛皮糖不会黏上李欢欢吧?

    然而谢钧也仅仅是惊艳了一瞬,随即腆着脸笑道:“姑娘,你认识姜道长吗?”

    “不认识。”阮云禾很干脆。

    “那,你知道这白云观有什么侧门吗?我只是找个人,没有坏心的。可重金答谢!”

    阮云禾冷漠地拒绝了他,留了荷霖和他周旋,自己则转了一圈从另一边的侧门进。

    刚进院子就见姜蔻一个人坐在树下看书,抬头冲她一笑:“小姐为我招惹的痴郎君还真是锲而不舍。”

    阮云禾心虚道:“他这人图新鲜的,不理会他过一阵子就自己走了。”

    姜蔻轻笑点头,指着客房道:“太后前几日来请小姐,把李姑娘吓得不轻,称病不去,谁料太后亲自派了太医来给她诊治——”

    阮云禾听得心惊肉跳,姜蔻又偏偏停住,急的她追问:“然后呢?”

    姜蔻无奈摊手:“我找了些药本想蒙混过关,结果倒是李姑娘自己先吓病了,太医开了些宁神的药,现在还吃着呢。”

    阮云禾一叹:“是我没用,害得你们和我一起担着风险。”

    姜蔻摇头起身,朝着李欢欢的客房方向走:“小姐是去调查阮太傅的事情,咱们承了太傅的恩情,都恨不能自己亲去,哪会怪小姐。”

    “李姑娘当了这么几年的家主,也不是经不住事的,说到底,她怕暴露了您的事。”

    阮云禾垂眸思虑,她查到如今,大概的旧事也清楚了,只是红玉簪到底在何处还是没有头绪,听虞夫人的话,再往下查总要触及皇室了。

    她心里方才这么想,就有小道进来传话,说是太后问阮小姐的身体,何时能去宫中。

    姜蔻看了她一眼,她微微颔首。

    “阮小姐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可入宫。”

    第二日,阮云禾与李欢欢各自收拾,一个回江南,一个往宫里去。

    两人上了马车,掀了帘子遥遥一望,李欢欢眼眶就是一红。阮小姐真的好可怜,都说太后宠爱她,可是连称病太后都不信,还特地派了太医来,哪里是看病,不就是怀疑她吗?

    阮云禾看她这几日病得憔悴,也是一阵内疚同情。

    两个姑娘各自心疼着,远远一招手,俱是满怀怜爱地分开了。

    ——

    阮云禾刚踏入合康宫,就被眼前的情景一惊。

    秦自年还是在除夕那日的廊下,这回却不是站着,而是跪着。

    太后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太子挺直脊背,看不到脸上表情,但那背影却坚韧异常,没有丝毫的颓废。

    “你有骨气,就跪上个三天三夜,看看能不能软了哀家这副铁石心肠!”

    皇帝不是太后亲生,按理说太后这样惩处孙辈是要被人说闲话的,但是太后就是太后,年轻的时候心肠就硬,老了也不显出多少慈爱来。

    阮云禾匆匆上前行礼,太后瞧了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病了几日,可跪不得。”

    她随即又哼了一声:“要是跪出毛病来,倒怕有人要和我这个老婆子拼命。”

    阮云禾上前挽住太后,摆出天真之态来:“谁敢和太后造次,云禾第一个不依的。”

    她知道,太后最吃这一套。

    太后果然面色稍霁,冷冷淡淡看了秦自年一眼:“身为储君,肆意妄为!你爱跪就跪,就是把这双腿跪断也无所谓,左右太子妃是抬进你府里,用不着你去迎。”

    原来又是为了太子妃一事。

    秦自年一言不发,只是跪着。太后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来气,明里暗里使手段拒婚,表面功夫还做得一套一套的,好似他多么无辜,真的是靠真情感动皇帝太后似的。

    “你父皇到底还不想逼你,否则赐婚圣旨一下,你真以为你能拒绝吗?”

    “儿臣不敢,儿臣只望能以寸微之身,乞得父皇和皇祖母怜惜。”

    太后将阮云禾搭在自己臂上的手拂开:“怜惜什么?怜惜你一片痴心,要把太子妃之位留给一个不能见人的女子?国母自当仪态大方,岂是成日里以面具示人者可以担当的?”

    阮云禾浑身冰凉,她不知太后怎么会把话说得这么刺耳。

    太后转身向室内走,看着阮云禾楞楞地跟着自己,眉头轻蹙,指着廊下的秦自年道:“你对他没有情义,就该把话说开,别给他留了念想。”

    “臣女从前就说过了。”

    “那是你说得不够狠!他打小就固执,还有一丝希望就不肯放手。尤其是秦如轲这个混账退了婚后,他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日光照在门口,太后在房内,面孔掩在阴影下,放缓了声音道:“你最近住在白云观?”

    “是。”

    “你叔父家确实不适合待,原来的阮府修缮好了,你回去住吧。”

    阮云禾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太后,阮府自打那场火后就毁了半边,她还以为已经废弃了。

    “回去看看,毕竟那是你与你爹娘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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