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赵喻看着这人熟悉的脸,皱着眉,神色有些捉摸不透。
地上的小厮身上鼓鼓囊囊,显然藏了不少的东西。他一阵摸索,搜出了许多的物件。
有匕首、有纸、也有本子,这里头有件小衣。不过,他没来得及思考,身体的举动先了脑子半步——右手抵住那人喉咙的剑蓦然松了一节。
刚刚,他分明是摸到了异常厚重的布料!而且那处有着诡异的轻柔的触感?
黑影低下了头——地上人满头的汗水,双颊却异常红润,黑暗中那瘦弱的身体正痛苦地蜷缩着。
这小厮看着倒也不像是肥脂盈余的样子。
他狐疑地盯着自己的食指,轻轻地捏了捏手中的小衣。察觉到有些异常,便下意识地回忆了方才奇怪的触感,又俯下身子探了这人的脉。
宋微言只是模糊地看到眼前的黑影蹲下来,接着靠向了她怀中,那手一阵搜就掏走了她所有东西,完了还嵌着她的手腕子。
至于身份怕不怕被拆穿、东西会不会被搜走?
这些念头都只短暂地在她脑海里停了几秒。
——毕竟现状是脖子被控、手腕被控、腹部被袭击,处处掣肘。
她觉得自己的寿命余额已经不足了。
更别提有些情况只有她自己知道——内不卒忍,身外安危已无暇顾及了!
体内天人交战。
刚刚被猛击的疼痛尚未来得及消化,身体里有股熟悉的怪力又开始乱撞了,自己甚至连捂着腹部去找余地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那力量冲撞着五内,让她本就被剑鞘与拳头暴击的身体雪上加霜,那大脑已经有些窒息,痛心切骨。
这次死了的话一切是不是真的就结束了
这厢,一身黑衣的赵喻陷入了迷茫。
如果说,在一个男人身上摸出方蕴的贴身衣物,他会想要杀了这人——
即使他们只是名上的夫妻,但他会尊重并保护她的名节。可眼下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女人。
她为什么拿着自己夫人的衣服?哪里来的杀手这般脆弱?那里来的小贼能跑大房里偷三房夫人的小衣?
他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微妙。
赵喻不是个看一两眼就直接给人定性的人。
这几日据他观察,这个小厮分明对方蕴没有杀害之心,甚至格外的照拂、关注和了解方蕴。若说做此动作的是个男人,那他还可以理解为是出于对自己妻子的爱慕以及墙外桃枝。但这是个女人,她的行径像极了方蕴手底下的人,可方蕴又不是个笨人。
手几不可控地微颤了一下,黑布下的脸颊有些发热,但他大脑却异常清醒。
他的眼神怪了起来。这个小厮笨拙的不会任何杀招,也没江湖帮派的招式,甚至于——这一身内力暴行的样子根本就是没见过内力的人的样子,会有谁蠢到用她?
还是说方蕴培植了什么亲信?招惹了什么势力?赵喻止住了动作。
——
宋微言没有见过内力。
这几天偶尔手里没轻没重的时候,身体里并没有传说中内力那般感应,所以她只是以为柱子的体质异于常人,毕竟连吸了自己的迷粉都尚存有意识。
所以她并不知道怎么控制这些力量,她甚至只是第一——不,第二次碰见这种情况。
二穿的当天晚上,她体内突然发觉这种力量奇怪的出现、奇怪的消逝,就像是告别一样,她还开心了很久——因为当时真的很痛,那种不明就里、不受控制的疼痛,时刻想要了她的命。
本来以为没有武功的世界,至少安全等级高了一些。
毕竟作为一名社会主义欣欣青年,理论上她的武术最高成就仅限于金庸系列和各种电视剧、不知名小说里出现过的招式。啊对了,如果非要从实践上论往事,那就得数,一年级打太极曾得过小学低年级组的第二名
——可这有什么关系?!
那个时候就是以葫芦画枣,难道“一个大西瓜一刀切两半”的口诀解救得了她的困境?
不受控制的东西,她习惯先骗自己,自己是在渡劫,才能等清醒的时候查明缘故。
不知道人在清醒时刻能承受的痛楚分了多少等级,宋微言现在已经快到了昏厥的边缘,甚至于难以偷得呼吸的力气。
气血逆行,偏又有外力冲击,气不顺,力不正,瘀阻对冲。她的身体处处如石不开,那盘踞已久的真气突如疯龙乍醒般,撞进了一潭死水,妄图挣破桎梏、偏又在门口徘徊,摸不到个中关窍。
“好生澎湃的内力!”
赵喻看着地上人冷汗涟涟,痛苦得剜心裂胆的样子,不由还是伸手为她开穴顺气了,可临近上手便被那深厚的内力惊到了,更奇怪的是,她的穴位已经开了,不知为何内力运行到各处又阻滞在了一起。
像是高处的大闸开了,但是闸口放了个小小的石头,洪水上来不自觉走岔了路,不明所以一阵一阵在敲打着一侧的墙。
他扶起了地上人,一只手撑着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施力领着她体内的真气顺着往正确的位置游走。
宋微言并不知道赵·推拿大师的一顿操作。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没那么痛了,松雪的清香中,身体内好像有几股小溪跟着一只鹿在潜行奔跑,涌到了该去的地方,之前觉得不太对的地方都盈盈有余力的。
顺畅的感觉真好,她周身也一片祥和,也没有了那股气血翻滚的燥气。非要说些什么不对劲儿的话,就是小溪归于大海的时候经过了肚子——肚子还是隐隐作痛。
——这一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赵喻给她留下最大的阴影。
刚刚那一拳真结实能砸死一个小孩吧?
想到这儿,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并不适宜胡思乱想。
猛地睁开了眼,宋微言发现刚刚要害自己的黑衣人现在正一手胁着自己——另一个手在她背后游移乱摸!!
妈妈!有变态!!!
她脸一黑,没多想就挣扎着要起来,那一身内力也由此而动,竟也堪堪地挣脱出了赵喻的“魔爪”。
赵喻将她一身的内力调顺归了位,顺便看查了她的身体情况。将将发现这人胸口有旧伤还没来得及收手,不料她突然清醒过来,一时不察被人挣脱了出去。
好竟真是个有案底的。
“你究竟是谁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声音一出。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愣,紧了拳头就要动手。
风呜呜地呼啸起来了,屋里两人剑拔弩张,气氛肉眼可见的紧张。
宋微言怀里的东西几乎都被掏出来了,眼下只能往袖口的暗缝的小袋子摸索去。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好起来了,也不大会用那一身的内力。知道直接打没什么生路,她一边缓和了口气,尝试着问道:“你是章建南的帮凶?”
她料定眼前人不是,不然也不会这副样子过来,只是尽可能地把两人拉到一个方向,减少对立面。
果然见眼前人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应该不是。
“你要对付章建南?你是谁的人?”赵喻闻言低低地开了口,那声音刻意压制了一些,极富有磁性,周遭又黑漆漆的,她脑海中神经一跳,突然就想起来前天傍晚的那个声音。
很像,又不太一样。但是语气太像了。
“我不是谁的人。”摇了摇头,她不太清楚这个黑衣人是什么势力的人,又对哪一帮有恩有仇,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暴露他什么斟酌之下只能说出实情。
知道眼前人聪慧,赵喻感觉到她在猜他的心思,便顺着她问道:“那你来做什么?收集证据?”
“你不也是吗。”宋微言试探着说来一句,一边掏出来手里的辣椒□□混迷药粉plus包,紧紧握在右手中。
“准备怎么对付?”只见赵喻不明不白地回了一句,突然收了手,抱着剑看着她。
“你看,我也打不过你,对你也没什么威胁。”哪里有什么计划,真相都还不知道
宋微言心里警戒,眼前人很聪明,某种程度上来说习惯处于压制地位,如果她想拿回主动权,大概不太安全。
她看着赵喻,试探着说:“或许我们可以联手,制裁他。”
这话说得可笑,赵喻看她一副炸毛猫的样子,有点想勾唇,他并不知道这人这么说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只踱着步缓缓往她那里走了过去:“你什么人?我凭什么跟你联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了解方蕴,又何以“制裁”章建南这个狗东西呢?
他脚步很沉稳连压迫感都这么相似宋微言紧张了起来,看着来人一点一点向前来,而自己手头却没什么可以防身的,一撤步躲到了柱子后头。
赵喻剑鞘一伸又落到她的脖间,冷冰冰地刺得她一激灵。
宋微言心没由来的一紧,躲不开了
所以,我该说我是受害人?你若是前天那个官府的人的话,大概可以帮我。
可你不会相信,也不能相信。
黑夜里,她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眼前人的样子
总之这人虽然喂了杀招,但现在没什么明显的杀意。虽然有点变态,但是没章建南那么过分。
赌一赌吧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宋微言博了一把,轻轻地说道。
最好,能让坏人受到惩戒接着她又在心里自顾接了一句
那道声音轻轻的不辨雌雄,带着一阵叹息。
赵喻持着剑,直接地接收到了那头有些真诚与落寞的语调。
他有点猜不透眼前人,看得出来这姑娘没撒谎,但是关于她的一切疑点太多,不容轻视。
“吱咔——”
风中突然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小的响动。
外头的呼噜声也低了一些。
赵喻脸色兀得一暗,一脚踢动了地上的东西,瞬间就往前头的移去,剑用力将人一揽,从右边箍住了宋微言,两人就这么紧紧靠在那侧竖柜后,气息猝不及防地交缠到了一起。
宋微言只听到了他低沉的一声“得罪了”,压根没想到眼前人会有如此动静,还以为没谈拢就要动手。
她心脏咚咚地跳的很快,情急中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抬手就想要把药粉撒他脸上。
赵喻抓握住了那双不安分的小手,一下扣到了柜子上。
“别动,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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