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小的。”门房小厮应了一声,端着肥胖的身子请示了章建南,而后又垂着头向前行了个礼。
“讲讲,什么时辰发现的,怎么发现的,现场什么模样。”
“回大人,今日五更天发现的。五更锣晓,小人起来开门,准备洗漱洒扫。谁知没走几步,便见到正堂有黑影,走两步一看,好像是门开着。”
门房的小屋门正对着堂里,那县尉朝探头来回看了眼,确认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小的正往前走着,夫人房里的丫头绿意恰巧也出来了。我俩一同往前面走了过去。天还蒙亮,原以为是忘记关门了,再一看就见、就见地上倒了这几个贼。绿意尖叫了一声,小的也吓得摔倒了门沿上。”
短胡子县尉点点头,就问人在何处。这头出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低头说道“奴婢绿意,寅时要为两位小少爷准备盥洗读书事宜。一出门就见到那景象,就跟他说的一样。”
那个官差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往正堂。章建南和几个小厮跟了过去。
一行人进门前就在檐口的柱边停了脚步,县尉取了个帕子,将定在里头的飞镖拔了出来,又嘱咐身边人一些细节。
宋微言和一众人在这儿探头瞅着,昨晚赵喻送柳姨娘回来,还不知道现场是否被他动过。
想到这里,她扭头看了一眼身边把着刀气定神闲的赵喻。
赵喻此时也有些像个摸鱼的打工人,毫无精神气地站在一众侍卫里发呆。
这一身装备又用了多久?
化个妆再混进去算算时长都紧张,估计得通宵?一天这么费神怕是不够长命百岁的吧?
宋微言眯眯眼研究了一通,觉得这身仍是他的马甲,思绪跑了很远。
熬夜伤人啊
她这头吃瓜吃得认真,赵喻猛不妨凉凉的甩了个眼神过来,她立马回头乖巧地隐起身来。
大约过了半刻钟,那头的人查看现场结束了,一行人着出来了。尚未完全走到庭院里,那人就捏着刀柄停下了脚步,沉吟着支开了身边的小厮,两人背对着庭前众口,将将要说些什么。
“不知上得罪过什么人。”
“可是有什么端倪?”
“这不是小事安危甚至都说得那还要请您知无不言了。”
这头宋微言垂头本正听得起劲儿,就听到一句猛地拔高了音量的“罗县尉!”。
那一声十分不对劲儿,这边等着的人,但凡靠的近点的似乎都听见了。她一抬眼便见章建南笑着朝那人拱手,说了一声,“您且不要开玩笑了!”
他咬字极重,说是笑劝,倒不如说是有些威胁和恼怒,这边的章守泰见此,袖子一摆,大步就往他们那儿走了过去。
宋微言看不到他的表情,就见几人已经争执起来了,一旁的副手赶忙着迎了上去,说了些中间调和的话。
“该说的自然要都说明白的。罗县尉调任十年来,办案经验老到,这事要查个结论,南儿莫要心急。”章守泰摇了摇头,话说的似乎不偏不倚,“只是死者为大。不宜再纠结于此。”
宋微言听了一路,再隐约听见这话,多少有点觉得他不知道在鬼扯什么东南西北。
她眼见着章建南的语气软了下来。
哪知那县尉有些不太买账,面无表情地觑了一眼身边的副手,反倒朝着章守泰道:“您说了算。可既是要结论,老爷也相信本县尉,正堂遭了贼,可否容我等搜查一下贵府的其他房间?”
“罗大人!”那刘副手见此,脸色有点难看,“人家是报官的,受害人!又不是犯人,你、你搜什么!”
他摆出一副好言相劝的样子,朝着这里那里努努嘴皱皱眉,像极了一个两头好人没做成就迫不得已委屈跳脚的小丑。
宋微言在这头都要笑出来声。
嗯,这短胡子真是个好县尉。
罗县尉没完全扫了他的脸面,只是也没顺着有他的话做,只是就事论事说起了别的线索。
那头已经争执了起来,这边好几个丫鬟仆人都微微抬着头看热闹。
没有人注意到,几个待命的官兵也没有注意到——地上一个黑衣人手指微弹了一下,眼睛轻轻地睁开了。
他的视线起先还迷蒙,光亮背后见到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此时的环境有几分吵嚷,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领头的几位吸引过去,等待他们发号施令。
碰巧,没人在乎到的动静。
——冷箭簌地射了过来。
宋微言没看见那人的动作,只是灵敏地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凌冽的气息破空而来,她大脑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先一步往右一侧,甩出了别在腰间的破抹布要将东西半道截住。
身边有个人影子兀得压了过来,迎面朝着她的手腕就是一击。
她没有完全拦住那袖箭,人也没有清醒,就感觉手腕猛地剧痛——身边的赵喻在那人放冷箭的时候也动作了起来,他没想到宋微言会伸手,本来要以刀戗箭的手硬生扭了角度。
那个短箭穿破了抹布,不知道是被赵喻的刀击偏了方向还是宋微言用了力道带了过去,错开了两人的身子,死死地插在了离他俩不远的砖缝中。
飒飒两声,一切发生得极快,宋微言头上的青筋还在跳着,众人也没反应过来这突来的变故是什么。
“啪啪啪啪——”
后头有人将折扇收了,突然地鼓起了掌。
宋微言这才发现后面二房章建安不知是何时来了,似是完全没有受到过影响,此时正面色如常朝这边看过来。
“好俊的身手。”
他笑着走过来,先是朝着赵喻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又穿过人群往前面去了,临了还朝着宋微言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角。
宋微言捂着手腕一脸懵逼地接收到了来人诡异的神情感觉手更疼了。
前面的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怔忪软步攥拳拔刀,有上前擒人的、有满目骇色的,一拥而上地关心起他们二公子的情况。
这头,宋微言看了地上的抹布,又看看自己的左手腕,累觉不爱。
她恶狠狠地眯着眸去眼刀赵喻,却不期然接到了他深邃的目光。
那眼神似乎是要问“你不要命了”。
她心情十分复杂
她也不知道自己本能为什么不是躲开,而去接了它不不不重点是,为什么自己好好地又挨了一下?
她刚想要再盯回去,就感觉到身后男人不动声色得靠近了自己。被赵喻用胳膊在背后悄悄一戳,她注意力才又回到了庭前的几个人那里。
之前放冷箭的黑衣人倒在了一圈刀光之间,几个官兵又绑紧了其他两个,跟前的下人也乱了规矩,几个人挤在一起。
章建安已经朝父兄说过了什么。
宋微言没有看见,那地上的刺客甫一动手,副手就率先反应过来,露出不符常态的认真拔刀劈向他,罗县尉反倒是后抢一步提着刀别开了这动作,重重一刀柄将人闷晕。
章家人面色沉沉的,似有一股悸怒将喷破而出。
两位县官都在现场,见此行凶场面神色很难看,当众行凶确是他官府的失职。
罗县尉皱着眉转身说道:“此案非同小可,这人我先压回去,衙门里会留一伍人在这儿以防万一。”
不同于罗县尉是州立直派,那领队的县尉副手姓刘,老父在街上开着酒馆,是县里的老人,副手一职也是章家和县里联手推荐上去的。他素与章家有交情,在众人都关注地上人的时候不知看了哪里一眼,又隐晦地朝着章建南使了个眼色,只俯身说:“大人知道您意思,命我留下几人在您宅子里护着。”
他一扭头,赵喻同其他几个官兵便紧忙向前,低着头向章家主人行了一礼,留了下来。
日头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大管家扭身就看到三三两两围成一圈的仆役,他眉头一皱,刚提了口气,便被一旁的二管家拉了过去。
这厢,章建南神色不太好地又说了些什么后,短胡子县尉就皱着眉头作势要告辞。
等到主子们都安排完,大管事的才扭过头叱了一句:“都围在这里做甚!手头都没活儿了?”
从始至终,章建安没再说过什么,那神色也几乎没怎么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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