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我之间的恩怨,可算是一笔勾销了?”
该是一鞭勾销才对,奈川心里如是腹诽着,面上淡笑颔首。
“好,那我现在要跟你下战书!”说着,她把荆条缠在腰上,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奈川展信浅掠了一眼,就被上面“公平竞争”四个朱笔大字逗得哭笑不得。
“你笑什么!”段湘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你是看不起我吗?我知道你和韶景是旧情人,对,我确实比你晚认识他几天,但我有自信能战胜你,夺回我男人。”
“旧情人?”这莫须有的帽子实在太大,大到她都不知道该从何处解释了,只好反问道,“段姑娘何以见得?”
听此一问,方才还昂扬斗志的段湘突然蔫儿了下来,她咬着下唇,不甘心地答道:“我都看到了,他房里有一个上锁的密匣,匣子里有一卷画,画的是你。”
对此,奈川颇为诧异,她并不记得谢子规曾提过此事,犹疑片刻又问:“你怎么确定那画上就是我?”
“用看的啊,”段湘扬起声调,“我又不瞎,况且那画上还有一棵紫了吧唧的树,看起来就跟你院儿里这棵一模一样。”
说着,她直指仍旧翠绿的丁老头,丁老头也像是不满她对自己英姿的亵渎,故意在她头上落了几片叶子。
奈川咂摸片刻,依稀猜到他画的该是他们初见的那次,至于为什么画……
祭奠他无疾而终的年少时光?
虽然不知道他是作何感想,反正对于奈川而言,她并不愿意做某人心底的那片曾经沧海,昨日昙花。
她将战书细细折起,徐徐道:“你拿回去吧,战书我是不会签的,我与谢子规之间只是单纯的道义之交,至于你说的画,我方才想起,好像之前确实曾托他为我丹青,但一直忘了取,过几日我会去拿回来,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
段湘拿回战书的手仍然有些犹豫:“你……确定?”
“当然,”奈川倚回树下,拿起被遗忘多时的短刀继续把玩着,淡淡道,“况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心眼小得很,若是知道这事儿,会吃醋的。”
说话间,段湘能清楚地看出她眼底眉梢流转的那抹昳丽蜜意,藏都藏不住。
“言姑娘,你真幸福。”
她由衷赞叹着。
“谢谢,”奈川笑着应下,鹿眸呷笑,将璀璨都融进了眼底,“我也这么觉得。”
虽不知道这份幸福能维持多久。
但她想永远记得此时此。
她很幸福。
是日七夕,北地从早晨开始就出奇得热闹,奈川临门而坐,小扇轻摇,不一会儿就被路过的娃娃们塞了一怀的囍糖。
不必掐算就知道,今儿定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啊?”一个扎着红绳的总角丫头看上了奈川手里的桃花糖,忸怩地站在她跟前没话儿找话儿地说着。
“无聊,出来吹吹风。”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奈川了然,举起那颗最大最显眼的桃花糖晃了晃,“想要?”
“嗯嗯!”小姑娘伸出两只小手,希冀地瞧着她。
奈川无意为难她,商量道:“说两句吉祥话儿来听听,满意了我就给你。”
小姑娘果然皱起眉头冥思苦想起来,就这么耐心等了须臾,她终于结结巴巴地勉强开口道:“南、南山有苔,北山有菜。”
奈川在脑袋里把这八个大字翻来覆去地过了好几遍,也没从里面品出半点儿吉祥话的意思。
“……什么菜?”
“是南山有苔,北山有莱,”清冷的声音不期然跃入耳畔,奈川循声看去,回以一笑。
谢子规一身褐色云绣锦衣,负手款款而来。
奈川的眼神掠过他手中攥着的那卷画轴,淡笑问道:“谢兄何解?”
“南山有苔,北山有莱。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期。”谢子规在她面前站定,俯身看向小姑娘,笑容疏朗,“我背的对不对?”
“对!就是这个!万寿无期!”小姑娘雀跃极了,蹦蹦跳跳地跑到奈川面前,把双手重新抬到她面前。
“万寿无期……是吉祥话?”奈川笑得委实不大好看,本想逗弄逗弄这个小姑娘,却万万没想到变成给自己添堵。
凡人寿命短暂,于漫长的神生而言不过是昙花一现、弹指之间,所以他们祈愿万寿,崇仰神灵。
可真有了万寿,又能得到什么呢?
无休止的折磨罢了。
她苦笑一声,在小姑娘被她的言而无信欺负哭之前,她还是依言把那棵桃花糖给了她,走之前,奈川还不死心得拽住她的手,细声细气儿地哄道:“你再跟我说一句时运亨通好不好?”
小姑娘眼珠滴溜一转,紧紧抿住嘴巴,往她怀里剩下的糖上指了指。
“小丫头年纪不大就这么精明?”奈川扬眉嗔她,却还是松了口,“好吧,你说了我就把剩下的糖都送你。”
“祝小娘子时运亨通……唔,早觅良缘!”说罢,也不等奈川动手,她眼疾手快地把剩下的糖果统统揽进自己怀里,拔腿就跑。
“嘿,跑什么,我还能食言不成!”奈川看着她狂奔而去的背影哭笑不得,转头看见谢子规,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也有个跟那姑娘差不多的娃娃,“啊、抱歉,忘了给谢秋阮留点儿。”
谢子规颔首温笑道:“不妨事,她近来换牙,不宜吃甜食,况且,她从来也不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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