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张望,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手里还牵着两个幼童,男童约莫三岁,女童约莫五岁。

    “哗!”

    “是翁夫子!”

    众人瞬间作鸟兽散,眨眼讲台前就只剩薄言一个。

    薄言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态。

    他不紧不慢朝翁夫子行了一个礼,任最严格的教养嬷嬷来了都挑不出错。

    “薄言见过老师。”

    翁夫子哼了一声,“太子莫不是又没睡醒?忘了这里是学堂,不是东宫的花园?”

    薄言不卑不亢,“回老师的话,我没忘,倒是老师忘了。辰时已过两刻却不见老师的踪影,我还以为今天不授课了,但大家来都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打发打发时间。”

    翁夫子:“我那是半路收到陛下的指令,去接了六公主和七皇子!”

    薄言再一拱手,“那是学生误会了。”

    说罢朝他身边的女童招了招手,“明月,过来。”

    薄明月已经盯着他好一会儿,闻言立刻松开翁夫子的手,扑向薄言怀里,“太子哥哥!”

    她身体壮实,薄言被撞得一个趔趄。

    后排传来笔落地的声音,薄敬呈忽然起身似乎想出来,但薄言已经稳住。

    旁边的薄敬泽见状觉得很好玩,也要扑过来,被翁夫子及时扯住。

    翁夫子:“今天开始,六公主和七皇子也会来崇文殿听学,两位殿下年纪尚小,你们作为师兄,定要拿出师兄的气度,不可以欺负两位殿下。”

    他又看了眼正在肆意揉搓薄明月脸的薄言,“成何体统?”

    薄言无辜:“我这是表达喜爱。”

    翁夫子震声:“那也不可以!”

    “好吧。”薄言牵着薄明月来到隔壁的伴读桌前,“你让一下,这里给明月坐。”

    “啊?可那边明明有其他……”伴读有些委屈。

    但后排有人打断,“不用了!我妹妹和我一起就好了。”

    薄明月看清说话的人是谁,立刻放开薄言冲了过去,“哥哥!”

    七皇子薄敬泽一看这情况,连忙逃开翁夫子的魔爪,过来勾住薄言的手,笑着喊道:“哥哥。”

    薄言对他远没有对妹妹热情,只是随意拍了拍他的头,斟酌片刻道:“小七又长高了,真不错。”

    说罢转身回了座位,再不提要伴读让位的话,“老师,上课吧。”

    【哈哈哈哈太子!你也太双标了!】

    【没办法,弟弟太多了,真的不值钱。】

    【太子:好像也没什么可夸的,要不就说长高了吧!】

    【小七:绷不住了,封心锁爱!】

    【老二:呵,王八办走读,鳖不住校了。】

    【老三:啊?什么好吃?你们继续说啊!】

    【老五:我的妹妹全天下第一可爱!】

    半个时辰后。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此话所说的就是,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而这个德既是个人的小德,也是国家的大德。若这天下皆是无德之人,所有人都将行无依归……”

    翁夫子背手于堂下行走,正说到酣畅处,隐约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呼——噜——”

    讲学戛然而止。

    扫射一圈后,竟然发现有人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啪!”

    他上去就是一戒尺拍在桌上,“太子!”

    薄言悠悠转醒,“嗯?下学了?”

    大家闷声大笑。

    翁夫子咬牙切齿,“人以德行立身,国以德行立本。太子殿下既为人身,也为国本,怎可如此怠懒?堂而皇之在课堂上睡觉?”

    “哦。”

    薄言揉了揉眼睛很快清醒,“讲到大学之道了啊。”

    翁夫子一愣,“怎么,你别告诉我睡觉还在听?”

    薄言:“当然不是。我只是早就背下来了而已。”

    翁夫子:“哦?那我倒要考考你。”

    翁夫子不信,随意翻到一页。

    说出上句叫薄言对下句,他竟然真的对答如流。

    之后加大难度,只说了标题和语义,也没有难倒,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薄敬启拉了拉薄敬元,小声赞叹,“二皇兄,太子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薄敬元的右手无意识在书面抠挠,眼冒凶光,“不学无术果然是装的,下学后指不定躲在被窝里埋头苦读,我一定不能比下去,今天开始我也要挑灯学习!”

    薄敬启一脸迷惑,“啊?”

    七皇子薄敬泽连连拍手,“太子哥哥真厉害!”

    薄明月也有样学样,“太子哥哥真……”

    不过半路被薄敬呈捏住,“乖,不凑热闹。”

    本来想敲打敲打薄言,到头来越发下不来台,翁夫子只能旧事重提,“能记下来是很不错,但这也不是你如此轻慢的理由。历数各朝各代贻害百姓的浑人,不乏有才无德之人,太子殿下万要引以为戒。”

    “老师,说到德,圣人亦有云: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

    薄言据理力争,“您说我德行有亏,其实不然。我只是追求宽广境界的同时也注重各方各面的细微之处,高明又随性的中庸之道,才是我的毕生追求。”

    “太子殿下真是天赋异禀啊,我真是头回听人把懒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翁夫子正色,“我且只问殿下一句,您想做明君还是昏君?”

    “都不想!”薄言,“我想做个快快乐乐的守成之君。”

    翁夫子:“什么?”

    薄言反问:“老师,你不知道守成之君是什么意思吗?”

    “我……”翁夫子这回是真气得脸都绿了,还得耐着性子,“我是怕太子殿下不知道。”

    薄言慢慢解释,“我生逢盛世,父皇英明神武治理有方,既无疆土要开拓,也无积弊要费心,只要我不犯大错,安安稳稳守住我大庆百年基业,自然就是个合格的守成之君。”

    翁夫子:“所以殿下想说什么?”

    薄言条理清晰,“所以,我究竟喜欢上课睡觉还是投壶,对祖宗基业来说并不重要。但是,这对我很重要,明白了吗?”

    “你……你!”

    翁夫子已经气得说不出话。

    “哈哈哈哈哈!”

    话到此刻,殿内忽然响起一阵畅笑。

    紧接着,门口就多了两个人。

    薄承干摇着头进来,笑着对薄言道:“好一个守成之君,好一个朕的太子!”

    众人惶恐,争相行礼:

    “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过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程一一微微瞪了薄言一眼,但眼底带着笑意。

    薄言瞬间正经,“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翁夫子:“陛下娘娘怎么有空过来?”

    薄承干:“近日天热,过来看看你们上课可还受得住?”

    薄敬启抢答:“受不住受不住!要是来碗冰镇绿豆汤就受得住了!”

    薄承干:“你就知道吃!今日拆桌,明日是想拆房了是吗?”

    大家一阵哄笑。

    二皇子正色回答,“回父皇,汉有匡衡凿壁偷光,南朝江泌映月苦读,学习自古以来就不是易事,儿臣有幸身为皇子,纵享天下最好的学堂,最好的老师和同伴,已经感激涕零,相比寒来暑往,儿臣更在意今日所读所想,究竟要在来日如何付诸实践,替父皇分忧。”

    一番话说得薄承干面露欣慰,“敬元也长大了。”

    对比之下,薄言刚才那番话简直就是反面教材,大逆不道。

    大家果然都去看薄言,小心翼翼打量,似乎笃定薄言要挨骂了。

    果然,薄承干再看向薄言,收敛了笑意,“太子,敬元可比你用功多了,你作为哥哥,就没想要给弟弟妹妹做个表率?”

    薄言丝毫不慌,“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遵守先天的本具之性并将之发挥到极致,也是一种才能。我不像二皇弟才思敏捷引经据典,却也不会因此妄自菲薄,一块豆腐还能既香煎也酿肉,吃法无穷无尽,但你不能因为不喜欢煎豆腐,就说所有的豆腐都不是好东西吧?”

    薄敬启举手,“我爱吃豆腐!我可爱吃了!”

    薄敬泽也跟着举手,“我我我,我也喜欢。”

    薄明月眼见也要举手,被薄敬呈再次捏住。

    薄承干“哈哈”又笑了几声,点点头,“知人知彼,才能运筹帷幄,此乃君主之德。”

    翁夫子顺势接话,“陛下说得是,太子身有大智慧,虽然肆意了些,但是非自有详判,老夫感佩至极。”

    薄承干转身又夸了夸程一一,“皇后教导有方,朕的几个儿子都各有千秋。”

    孩子还小,哪看得出什么千秋来,这话纯属是哄皇后开心了。

    程一一自然不敢当。

    翁夫子再次恭维,“帝后和鸣,于家于国都是幸事。”

    薄承干看着程一一,思绪有些飘远,“你当得起。朕还记得,你可是当年京中第一贵女,京中好女无不以为榜样,京中好男无不奉为神女,当年莲花寺惊鸿一瞥,便叫未及弱冠的朕也心驰神往……”

    “陛下!”

    程一一有些羞恼,立刻抽出手示意他看看旁人。

    薄承干这才回过神似的,咳了一声,“年纪大了,就喜欢说些胡话。”

    薄敬元:“父皇正当盛年怎么会说胡话?只是情之所至罢了。”

    薄承干:“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情?”

    “好了,朕是叫人给你们送冰过来,不耽误你们读书,这就走了。”

    “儿臣恭送父皇母后。”

    “臣等恭送陛下娘娘。”

    行了两步,薄承干看见地上散落的箭羽,忽然停了脚步。

    回头,“东郊杏雪山那儿的马场不错,朕许久未去,那边凉快。朕看你们也憋了许久,不若过两天去那边的猎场打打猎,骑骑马?”

    不只是皇子,所有人都眼神一亮:

    “真的吗?”

    “我们早就想去了!”

    “好耶!可以吃杏子了!”

    便是薄敬元也难掩喜色,“多谢父皇!”

    一众男童声里,一道甜美可爱的女童音格外招耳。

    薄承干很快注意到角落里正在拍手的薄明月,眉心下意识蹙了蹙,“六公主体弱,就不方便前往,老五身为兄长也留下照顾吧。”

    薄明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犹在庆贺,薄敬呈眼里的星光却在瞬间熄灭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恭恭敬敬行礼,“多谢父皇关心,谨遵父皇教诲。”

    【哇!这狗皇帝什么德性?凭什么不让妹妹去!】

    【妹妹哪儿身体不好了?信不信她能一头创死你?】

    【不喜欢就不喜欢,非要找这种恶心人的借口!】

    【明月敬呈明明这么可爱,为什么不喜欢!】

    【同样都是孩子,差距也太大了。】

    【这就是生母身份低微的难处吧……】

    【不管老五以后对老薄怎么样,现在还是个孩子啊,狠狠心疼了。】

    ……

    就在大家缄口不言时,薄言忽然出声:

    “父皇,明月和敬呈还从来没有出过皇城,您让他们也去看看宫外的景色吧。尤其是明月,她喜欢吃甜的,一定要尝尝杏雪山的杏子。”

    薄承干没有答应,“她若喜欢,找人带点回来就是,何须抛头露面?”

    薄言只当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父皇,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明月的,您就答应我吧。”

    薄承干有片刻愕然,和程一一对了一眼,终究还是松口,“罢了,你要带就带吧。”

    说完这回是真走了。

    ……

    天空一片红霞,时间来到傍晚。

    薄言期待已久的崇文殿下学时间终于到了。

    他第一个收拾书袋,不等其他人反应就扛在肩上起身飞奔。

    往常他都是第一个冲出门的。

    但是今天有一个人抢了先。

    薄敬元撑在门框上,微微一笑,“我母妃今天备了我最喜欢的莲房鱼包,先走一步。”

    薄言略微有些疑惑,“……”

    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你先走一步和我说什么?”

    耽误的这会儿功夫,大家陆陆续续离开。

    薄敬呈牵着薄明月在最后。

    薄言想想,还是等了等,跟明月告别。

    “今天好玩吗明月?”

    “嗯嗯!撕书很好玩,在哥哥手上写字也很好玩。”

    随着她的回答,薄敬呈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薄言毫不在意,继续摸了摸明月的发包,“明天我给你带点纸,明月想怎么撕就怎么撕,好吗?”

    明月乖乖点头,“嗯嗯,谢谢太子哥哥。”

    “那我走了。”

    “太子哥哥再见。”

    薄言说完就走,丝毫和薄敬呈打招呼的势头也没有。

    本来有些不自在的薄敬呈见状,也顾不上其他,叫住薄言,“太子殿下。”

    薄言不明所以,“嗯?”

    犹豫片刻,薄敬呈忽然松开薄明月,坦坦荡荡朝他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太子殿下。”

    薄言想了想,恍然大悟,“哦,你说去杏雪山啊?用不着,我都是看在明月的面子上。”

    薄敬呈:“我知道,还是要谢的。”

    薄言打量了他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你要是真想谢我,不如帮我一个忙?”

    薄敬呈有些意外,并没有一口答应,“什么忙?”

    薄言甩了甩手里的书袋,“喏,给我当一回书童吧!”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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