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我能带很多杏子回去吗?”
薄言正听着明月说话,蓦然背后一阵寒凉。
“保护太子!”
恰在此时,薄承干破窗喊道。
薄言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扣住明月伏身。
破风声由远及近,掠过两人向着前方远处而去,偏得有些离谱了。
发现对方不是冲自己而来,薄言想到什么,抬头大喊:
“程之意——”
然而已经晚了。
那箭是奔着程之意去的,众侍卫紧围在皇子周围,压根没想过会有人放着皇帝皇子们不杀,而去杀一个年幼的世家子。
程之意没有躲过。
他刚顺着薄言的声音回头,箭矢已经到了眼前。
虽是武学世家,却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幼童,惊慌的这片刻时间,箭头已经扎进了他的肩窝。
顷刻间被带飞,翻身落马。
“有刺客!追刺客!”
“保护皇上!保护太子!”
侍卫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去追。
薄言却看着前方空荡荡的马背,“宣太医!快宣太医!”
【!!!】
【我就说这个地方树林茂密很适合刺杀,还真有。】
【怎么回事?好好的太子不杀,怎么杀个伴读?】
【可能是程家的仇家?】
【傻啊你们,这明显就是冲着太子来的啊!只不过程之意和太子换了马!】
【也就是说,程之意被错认成了太子!】
【我的天,能不能专业点?这都能搞错?】
【听你的意思,很期待老薄扎个对穿?】
【没错,两人都穿着蓝衣服,年纪又差不多大,认错很正常吧。】
【换马那可是皇后临时起意,除非当时布局之人就在身边,否则怎么可能知道?就算在身边,临时找刺客更改,联系不到人也很正常啊。】
【可见信息传递的及时性真的很重要。】
……
队伍就地停下,突发意外,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霎时紧张起来。
薄言在掩护下带着明月下马,侍卫护着两人朝马车去。
一只黑尾大蜂忽然从林间飞出。
眼看要落在明月脸上,薄言及时拉住,挥舞两下将其赶走。
明月上车之后,薄言并未上去。
交代了薄敬呈一声,就转身去找程之意。
马车里,薄敬呈紧张检查薄明月的全身,“明月,你有没有受伤?”
薄明月摇摇头,“哥哥,我没有。”
薄敬呈松了口气,但很快嗅了嗅鼻子,“这个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薄明月:“哥哥你说什么?”
薄敬呈:“没什么,你别乱跑了,就和哥哥在一起。”
转头的薄言在半路被都统领拦下,“太子殿下此时危险,您万不可下地。”
薄言可不听,“如果还有人敢来第二箭,你这个禁军统领就等着谢罪吧!”
林木里已经没有动静,对方多半已经认定得手早就跑了。
经过眼前贤妃的马车,薄敬泽的哭声传了出来。
贤妃一个劲安抚,想来是被吓到了。
薄言找到程之意,太医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他只能看见箭头已经拔下来,几个人正在上药止血。
薄言着急,“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有个太医从程之意眼皮子上离开,薄言终于看清楚,程之意不仅受伤,嘴唇还一片乌黑。
薄言:“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
那起身的太医拱手,“回太子,那箭头淬了阴私之毒,中箭之处离心脉又极近,程小公子这遭只怕……”
“只怕什么?”薄言打断,就近找了个侍卫,怒拔下他的佩刀,“程之意决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本太子砍了你们的狗头!”
太医争相跪了一地。
“回太子殿下,此毒来路不明又毒性极强,若是在太医院还能多配几服解药……”
“我等实在无能为力,求太子殿下宽恕!”
薄言:“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回宫啊!”
太医:“毒性将入心脉……只怕程小公子等不及了……”
这话便是彻底断了薄言指望他们救人的可能。
薄言又看了眼程之意,他双眼微颤,想睁又无能为力。
“让开。”
薄言并未犹豫,唤出系统,“我记得你说我有一次抵抗致命毒害的机会?”
系统:“是的。你该不会……”
薄言:“给他用。”
系统:“你认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薄言:“不是他就是我,无论如何今天这颗药都保不住。”
见他坚持,系统就给了。
“来人,把程之意抬上马车。”
众目睽睽,薄言不好救人,等周围没人了,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取出里头的药丸,薄言拍了拍程之意的脸,“喂程之意,你醒醒。”
程之意没有反应。
薄言意料之中,一边说着话一边给他嘴里喂药,“你听清楚了程之意,本太子就这一颗保命的东西,都给你了。你醒过来之后可得给我好好活着,下次别惦记本太子的东西了,要不然我救得了你这次救不了下次。”
薄言不指望程之意能听见。
他说这些纯属自我消遣,毕竟谁知道原剧情最后那杯毒酒会不会还送到他嘴里?
说是他保命的东西,也不为过。
程之意服下药,脸色肉眼可见好转,没一会儿居然睁开眼了。
“太子……”
“啊——”
一道凄厉的女声忽然从后方传来。
薄言听这个声音,“好像是贤妃,我去看看。”
说罢顿时放手,转头就走,程之意反应不及,磕了个实在。
薄言下车,见原地等着的一群太医已经不见,只有小福贵一人。
“太医呢?”
“回殿下,刚才贤妃身边的六子急匆匆过来,将太医都叫走了。”
薄言蹙眉,“那刺客,还真敢回来?”
小福贵:“应当不是,说是七皇子有恙。”
“敬泽?”
薄言想到方才经过贤妃马车时听到的哭声,“走,去看看。”
……
还没靠近,薄言远远就见马车外跪了一地的人。
“没用的东西!”
随着薄承干暴躁的声音,一个太医从马车里滚了下来。
众人噤若寒蝉,只听见小儿和妇人的哭声从马车里传出来。
薄言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此时不是时候。
恰好映秋姑姑奉命来找他,他便跟着回了程一一的车上。
“母后,您可知道小七怎么了?”
一上车,他就问。
程一一先是紧着他检查了一番,责问道:“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还能往外跑?”
薄言理直气壮,“若受伤的是别人,自然不会去,可那是程之意,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您必然不会放过我。”
程一一点他,“在我这儿谁还能越过你去?分明是你自己放不下,就会捡好听的话说。”
虽如此,她还是很忧心程之意的伤势。
薄言没说实话,只说他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没有大碍,养好伤就没事了。
程一一放了心,这才说起薄敬泽的事。
“就方才有人放箭那会儿,你七皇弟上车就哭个不停。贤妃还以为他被吓到哄了好一阵,结果没多久就哭着跑过来,说你七皇弟的脚肿了,陛下便立刻叫了太医过来。”
薄言:“脚肿了?无缘无故怎么会肿?必然是惹上了什么毒物。”
“多半如此,我已经叫人快马回去吩咐太医院准备详断,”程一一叹了口气,“今日这场出行,实在是太过凶险,好在,你一切安然无恙。”
薄言抿了抿唇,看起来颇为苦恼。
程一一问他,“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薄言:“母后,到底是什么人想杀我?”
程一一愣了愣,思虑有些飘远,“太多了。”
薄言敏锐感觉这话不对劲。
太子虽身为国祚,说到底也只是代表某一方的利益,想杀的人确实不少。但以薄言对程一一的了解,即便如此,她也会说些冠冕堂皇的道理,安慰也罢,提点也罢,总不该像现在这样,好似有人要杀他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程一一没再往下说。
车队也很快调头回宫。
半路就收到刺客被抓的消息,只是不等审些什么出来,那刺客就服毒自戕了。
之后几日,宫里的气氛都很凝重。
就连薄言在课上睡得再久,夫子们也不会说什么。
薄言之后问过程一一,关于薄敬泽的消息,但她只是推说不清楚。
明月和敬呈这几天也没有来崇文殿。
薄言也有去听潮轩询问,听说是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其他人,便请了假。
出来之后,薄言抬头望了望天。
天上一片红霞,煞是好看。
他忍不住伸出手,好像要抓下来一片云彩。
小福贵见他许久不上轿辇,疑问,“殿下?”
他跟着看了眼天,笑道:“殿下可是喜欢看夕阳?”
薄言摇了摇头,“我是觉得,我们是不是被一个琉璃杯给罩住了?”
“殿下何出此言?”
“要不然怎么会透不过气呢?”
小福贵愕然半晌,宽慰道:“殿下宽心,七皇子殿下一定会好转的。”
他说对了,薄敬泽的毒确实好了。
但只对了一半,因为中毒的腿没有保住。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正在长春宫吃饭。
程一一闻言沉默良久,才吩咐人准备看望七皇子的东西。
不过还不等过去,就听闻贤妃大闹升平殿的消息。
升平殿是傅贵妃的宫殿。
薄言跟着程一一即刻赶过去。
进来就看见一地的狼藉,贤妃被宫人困在座椅上,薄承干和傅贵妃端坐上首。
“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薄承干抬头,眉心掩不住的疲惫,“你们过来做什么?”
程一一:“臣妾放心不下,过来瞧瞧。”
贤妃一看见她,顿时情绪激动,挣扎着想要起身,“皇后!皇后你来得正好!你要为我儿做主啊!”
话没说完,又是泪流满面。
程一一意图上前安慰,却被人拦下。
傅贵妃:“皇后娘娘可要当心,莫要被贤妃伤了,她如今已经因为七皇子的事,疯魔了。”
“你个贱妇!我没疯!分明是你!分明就是你!”
“你看我不顺冲我来就是,为什么要害我的敬泽?他才三岁……你怎么敢?我便是再看不上你,也从未想过害二皇子,你个贱妇!黑心肠的贱妇!”
傅贵妃:“那荒郊野外出现个把毒蜂有什么奇怪?七皇子捡回一命已是万幸。”
“贤妃,我念你心绪低落才不与你计较,你要是再无凭无据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虽脾气好,但也是会生气的。”
贤妃:“证据?那香囊不是证据?宫中大小事务哪次不是你做主?你说山间蚊虫众多,让大家都挂上驱蚊的香囊,偏偏就他们三个一个味道,最惹毒蜂,巧的是,回来一众香囊无影无踪!你还有什么狡辩!”
傅贵妃:“如你所说,太子殿下和六公主也有香囊,为何那毒虫偏偏只咬你七皇子一个?”
之前薄言还有些没听懂,此刻已经明了个大概。
出宫之前,贵妃确实来崇文殿送过一次香囊。
明月喜欢粉色,他第一个拿给明月,自己也留了一个一样的,敬泽看见也将最后一个粉色的拿走。
他想到送明月上车时,也遇到一只大蜂。
如此看来,此事应当不是巧合,那香囊多半有问题。
可敬泽被蛰,他和明月又为什么没事?那只毒蜂当时走得还挺轻易的。
薄言问系统:“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之前就没有去杏林的剧情,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至于毒蜂为什么不蛰你,是因为那颗药,那会儿你还没给程之意呢。”
争吵还在继续。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傅知念!你会遭报应的!”
贤妃气得双眼发红,要不是被人圈着,随时都能活撕了傅贵妃。
程一一劝她,“贤妃,你冷静冷静,这件事陛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贤妃调转矛头,“你儿子好好的你当然冷静!如果今天丢了腿的是太子,你只会比我更想杀了这个贱妇!你我都知道,只有你儿子死了,他儿子才能名正言顺做太子!”
“够了!”
薄承干一掌震碎了桌上的杯盏,终于耐心告罄,“来人,将贤妃带下去,着太医好好看看,什么时候治好了胡言乱语的疯病,什么时候准她出来。”
【好家伙,这就将贤妃打入冷宫了?】
【贤妃确实说得对啊,嫡子死了,那不就是二皇子获利?】
【无凭无据主观臆测,很难断定就是傅贵妃啊,虽然我也怀疑她。】
【我有点不明白,既然已经派人刺杀,又为何还要放毒蜂?】
【大概是怕一次杀不死吧,保险。】
【这得是多恨太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两拨人呢?】
【除了老二,还有谁想做太子?老三?他可得了吧,我看俪嫔也没有这个胆子。】
【老五就更不可能了,没人杀他已经很不错了。】
【难道是……贤妃贼喊捉贼?】
【越来越离谱!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四皇子?】
【四皇子?一个没有母妃的,还一直跟着太后身边养病,不可能。】
【我反正不信,他一个夭折命的皇子,还有这个能耐?】
……
杏林刺杀的事,在两个月后结案。
林中放箭是有人刺杀太子。
但鉴于刺杀的人已死,太子也无事,皇帝便将替太子受伤的程之意立了程国公世子,赐下一堆赏赐后不了了之。
毒蜂的出现是意外。
太子、六公主和七皇子选中同一款香囊是巧合,但傅贵妃不曾发现里头的疏漏,叫不该出现的香料混了进去,也犯了大错,被夺了管理宫务的权利,禁足半年。
判决落定的这一天,程之意和薄敬呈终于再次回到崇文殿。
但是,明月没有来。
下学后,薄言特意来找薄敬呈。
“明月是还没好吗?”
薄敬呈收拾书袋的手微微一顿,“回太子,明月已经好了,是我求了父皇免了她上学的事。”
薄言不解,“既然好了为什么不让她来?”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
薄敬呈看着他们出神,“太子殿下知道敬呈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薄言:“不知道,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薄敬呈:“我最大愿望是,母亲和明月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待我成年出宫建府后,一起颐养天年。”
薄言蹙眉:“所以呢?这和明月不来上学有什么关系?”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薄敬呈忽然对着薄言正身一礼,“敬呈冒昧,恳请太子殿下一件事。”
薄言从这一礼看出陌生来。
“什么事?”
“敬呈恳请殿下,莫要对明月另眼相看,她……”
薄敬呈顿了顿,似下定决心,“她不如程世子有一副强健的身子骨,亦不如七皇弟有一位备受宠爱的母妃,若她因心智不全不慎惹恼了太子殿下,敬呈……敬呈唯有以死谢罪。”
薄言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是叫我……离你们远一些?”
薄敬呈躬得再低了些,“敬呈不敢,敬呈知道太子殿下是真心喜欢明月,只是明月近来越发无状,长此以往,定然会冒犯太子殿下。”
薄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良久,他才点点头收回视线,喃喃自语似的,“你说得对,程之意也好七皇弟也罢,都是因为我才被人所害……亲近孤的人总是很危险。”
“你走吧。”
薄敬呈微微起身,张了张嘴,却是再行了一礼。
他走后,薄言许久没有回神。
程之意磨磨蹭蹭靠近,“干嘛?还不走?”
薄言掂了掂书袋,点头,“走了。”
程之意在原地打量了他片刻,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猛然冲上去箍住了他的脖子,嘴里怪笑道:“你放心,就算你一个亲近的皇弟也没有,你也还是我的好兄弟。没办法,谁叫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便宜你了!”
薄言推开,“程之意……你给我挪开!透不过……气……”
程之意:“哎呀哎呀知道你高兴得过头了,毕竟世子爷我风流倜傥位高权重往后的人生比那朝升的太阳都要光辉灿烂……”
“你给我……去……”
“放心!以后爷罩你!”
秋风渐起,背影渐行渐远。
崇文殿除了少了两个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眼又是再一个五年。
年关将近,皇宫内苑洋溢着节庆的喜气。
相比往年,今年的春节更加热闹宏伟,才将将过完小年,御花园里就摆上了鳞次栉比的小摊位,整个园内都照着装成了民间市集的样子,活脱脱吃喝玩乐一条街,一到晚上就彩灯弥漫。
这街原本至少要到初一才开的。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恭迎一个人回宫,便是此前一直在莲花寺修行的太后。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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