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廊茵和馨儿各怀心事的描着簪花,侯爷本想叫下人把馨儿送到东耳房,当面问问她怎么会醉倒在田地里,宿醉之后身体还安泰吗,可是帝君没给他这个时间,宫里来信,说呼和尔部大汗完颜启星被萧伯纯大败以后,有心拉拢朝廷,使两国交好,故向当朝献上自己部落里的第一美人,完颜梦姑给帝君。帝君龙心大悦,敕令萧伯纯带一支武艺高强的小队,从北边接迎完颜梦姑的队伍。
侯爷无法,只能搁下与馨儿见面的心思,点了一百名无要事在身的心腹立刻从侯府出发。迎接小队一路向北,绝尘而去,他们一行人走后不久,廊茵的父母派人来接她回家,两位刚认识不久的挚友也恋恋不舍的挥手告别。
馨儿顿时觉得周围冷清起来,周嬷嬷在为两天之后的重阳家宴忙碌,也不能常去粘着,她只好翻出香囊继续秀起来。秀累了,就拿起纸笔,给廊茵写一份恳切思念的信,两府离的近,不多时就能收到廊茵哭诉寂寞的回函。
侯府这阵子一直在彻底清扫,为了迎接公主下榻,不少小厮漆檐的漆檐,搬花的搬花,洗地的洗地,掸尘的掸尘。威虎堂外人一概不许入内,所以只有福钺智矶二人清扫,馨儿也加入了队伍。浑浑噩噩的过了两日,明天就是重阳节了,馨儿想出府买些夜间燃放的烟花,她回明了公主奶奶,得到许可后换上小厮衣服出府去了。
集市街巷比往日热闹百倍,后来者全无立足之地,摩肩接踵,人山人海。馨儿寻思自己瘦弱,不便拥挤,只好先在附近转悠,等人稀疏了再买。
她缓缓踱步,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往西南方向走出二里多地,来到一个六扇门洞的汉白玉牌坊前,牌坊上写着忠义贤相四个大字。一看见这四个字,馨儿心口涌出一阵剧痛,她赶紧捂住心口,弯腰躬身,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剧痛不减,她又靠着牌坊蹲下身子,闭眼蜷缩。
在脑海里,有无数闪现的回忆片段,父亲抱着她赏花,母亲给她玉钏玩耍,夏天搂着奶娘数天上的星星,冬天被家仆背着打雪仗,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所有的家人,在一瞬之间被一个残忍暴戾的贼人全部抹杀,原本幸福的小家,尽归于血泊中。她疼的嚎啕大哭起来,泪流满面。有夜行路人经过,朝她投来同情的眼光,她视若无睹,用手摩挲着牌坊,把头轻轻的靠在牌坊立柱上。
哭了很长时间,渐渐的产生疲惫,此时她也无心顾其他,只想永远靠在这座牌坊上。萧伯纯办事回府,得知馨儿不在府内,上集市采买了。他立刻跨坐上马,策缰飞奔一路寻找,终于在这座牌坊下看见了靠坐抱膝的熟悉身影。
下马走近一看,小小的人哭的双眼红肿,满面凄凉。萧伯纯胸口一阵紧抽,慢慢蹲身,拥住馨儿。
馨儿感觉一个宽暖的怀抱环住自己,努力睁眼一看,是侯爷,她委屈巴巴的越哭越凶。侯爷直接把她搀起来,左手一搂一提,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腕部,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馨儿紧紧搂着萧伯纯的脖梗,哇哇大哭,他俩交颈相拥,行人路过纷纷侧目。
"你怎么这么爱哭…………"萧伯纯轻声温柔的问她,对方没有回答,她正用小鼻子悄悄的闻着侯爷的发丝,发丝里有他偶尔焚熏龙脊松的冷香,浅淡的,清醒的。抽抽搭搭了好一阵,萧伯纯见她平静了,慢慢压低手腕,放她下地。
"谁惹你……"萧伯纯看着小厮打扮的馨儿,像个未带冠的弱童,馨儿揉揉眼睛,这才注意侯爷穿着日常的那套便服,洁白的衣领已经晕湿一片,她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摇头表示没人欺负自己。萧伯纯见她不答,也没追问,只牵她上马,扬手拍了拍马背,马儿一溜烟的往侯府奔去。
他自己留在原地,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牌坊,忠义贤相,他又低眸思忖,忽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微张着唇,俊美从容的脸上从未出现过的惊诧疑惑,忠义贤相,这四个字像一柄利刃刺进萧伯纯的心口,他莫名其妙的禀住呼吸,不敢确认自己心中所想的因果,罪恶与无措让他有点晕眩恍惚,他抬手微撑在牌坊上,深深地回忆着十年前那个杀戮的日子:那年他不过十八岁,自幼得帝尊亲自教养,刚刚养成,帝尊就命他去屠戮首辅宁德贞一家,宁德贞字正斋,号明数居士,祖辈乃前潮旧臣,因其驭民治世的才学过于高明,所以被帝尊看重,拜为首辅,宁氏之妻是宗室女君氏,与当今皇后娘家颇有渊源。宁德贞博闻强识,无所不通,为人正直风趣,喜结朋交友,帝尊忌惮他的才学,又惧他前潮背景,所以痛下杀首,命铲除上下,一个不留。
萧伯纯当时青涩,对帝尊未有二心,所以奉昭杀了宁德贞一家上下二十三口,又于偏郊处置周围人等近百名。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萧侯爷撑着牌坊仰天大笑起来,边笑边对着黑夜说道"你苍天有眼,竟用这招来撅挫我………"说罢又略显疯狂的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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