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俞瑄开车,带知凝回俞家别墅,陪俞声夫妇过农历新年。
也许因为荣秀跟许娴曾经是亲如姐妹的好闺蜜,而知凝又得知了她们的这层关系,现在知凝对荣秀产生了一种难得的亲切之感。一见面,她就忍不住走上前跟荣秀拥抱,搂着荣秀胳膊,说话之间一句一个“妈妈”,叫得可亲热可甜了。
对于儿媳妇的这一变化,荣秀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她一直以来都很想要个女儿,可惜只生了俞瑄一个。现在知凝对她这样亲切热情,她觉得她俩之间不是亲母女胜似亲母女。
知凝跟俞声也很投契,可以对坐着一聊聊半个多小时,当然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电影和艺术方面的。忘却俞声私德方面的污点,金知凝觉得他是个很值得尊重与学习的长辈。
相反,俞瑄跟他父亲就没什么话好聊的。不是没有共同话题,而是俞瑄对俞声曾经出轨一事,始终耿耿于怀。有时不经意回忆起,母亲曾经为俞声泪流满面的一幕,更是令他心中隐隐作痛。他有多心疼母亲,就有多恨父亲,自然就不愿意跟父亲亲近了。
于是,这天在俞家别墅的客厅里,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知凝跟荣秀亲亲热热同坐一张皮沙发,俞声坐在她们斜对面。知凝时而把头贴在荣秀身上,像小猫似的撒娇,时而又坐直身子,跟俞声谈笑风生。俞瑄却坐在离他们很远的单人沙发上,他们说话他插不上嘴,干脆就不说话了,只低头默默喝着茶。这情景看起来,知凝跟俞声夫妇比较像一家三口,俞瑄倒像个沉默寡言融不进圈子的上门女婿了。
俞家的厨师曾经在五星级酒店工作,厨艺高超,中餐西餐什么都会做。但有时候,通常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荣秀心血来潮,就喜欢自己捣鼓,做上几道拿手菜。例如今天,她在厨房里待了一下午,就是为了忙活凝凝和俞声都爱吃的红烧肉,和俞瑄想吃的饺子。
“妈妈,我来帮你包饺子好不好?”正忙着和饺子馅,金知凝进来了,她脱了香奈儿花呢大衣,在白色圆领毛衣外面系了粉红色猫咪图案的小围裙,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荣秀正想问你会吗,金知凝已经把双手洗干净了,眨着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瞅着她。
“好吧,那你跟我一块儿包饺子吧。”荣秀微微笑着,从冰箱里拿出饺子皮,分给金知凝一些。
婆媳俩站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合作包饺子。荣秀其实不太会包饺子,她只会包最简单的一种元宝饺。金知凝比她还手笨,不过懂得上网找视频学习,对着视频捣鼓半天,最后在制作出十几个失败成品之后,终于学会了包柳叶饺,尽管成品看起来还是很丑。
下午时分,冬日暖阳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眼前一切仿佛加了层金黄色滤镜,令人仿佛置身怀旧老电影当中。
眼里不知几时蓄满了泪水,知凝突然停住手上动作,目视前方,惘然说道:“很多年前,也是像这样一个下午,我看着妈妈亲手包饺子。妈妈的手可巧了,任何一种饺子她都会包……那时爸爸还是爱着妈妈的,妈妈也是爱着爸爸的,我们一家三口是很幸福的……”
说着说着,到底忍不住哽咽了,她低下头,抬起手背在脸上一阵乱抹。
荣秀也放下手上的活儿,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替她擦泪。她真想告诉面前这个伤感往事的人儿,其实你父亲早就不爱你母亲了,你父亲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变了心,是你母亲太傻,非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最终才作茧自缚……可她没有这样说,她只是轻轻拍着金知凝的背,柔声细语地安慰:“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你现在过得很幸福,将来会更加幸福,我们都会爱护你,对你好的。”
知凝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看着荣秀,挤出一丝笑容说:“我知道过去的事情不应该多想,我都知道的,我只是太想念我妈妈了。”
说完又红了眼眶。
荣秀何尝不思念她的好朋友好姐妹呢?但伊人已逝,再思念又能如何?她只有紧紧握住知凝的手,对她说:“以后想妈妈了就找我聊天吧,我也是你的妈妈,我会像你亲生妈妈那样,对你好的。”
当晚晚餐的主食,是一盘形状各异的饺子。俞瑄很给面子,把出自知凝之手的所有失败作品,都吃进了肚子里,还连声夸好吃,说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爱心饺子,说得知凝脸都红了。
饭后,知凝和俞声在花园里放烟花。俞瑄隔着落地玻璃门看他们。看见太太笑得像个小孩子,他也不禁露出微笑。
荣秀新沏了一壶茶,边倒茶边打趣他:“怎么分开一小会儿都不行啊?不出去跟他们一起玩?”
俞瑄回过头笑了笑,“我先在这儿陪陪你。”
荣秀不领情,笑骂道:“谁要你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
她也走到玻璃窗前看了会儿。
外头冷,吹着微风。知凝和俞声站在清冷的月光底下,两人一开始在放烟花,后来大概觉得腻了,不放了,于是面对面站着聊天。聊的应该还是电影艺术的话题,大部分是俞声在说话,知凝很专注地倾听。她面含微笑,时不时会点点头,表示赞同。
偶尔风吹过,吹乱她的头发,她会伸手去拨拨,然后把围巾多绕一个圈。
她现在脖子上戴着的灰色羊毛围巾还是俞瑄的。他非要她戴着,说外头风大,气温低。她很乖顺地就戴上了。
荣秀突然感叹道:“凝凝这孩子真是单纯,总是把人性想得很美好,殊不知在她身边,就有几个大坏人。”
顿了顿,又说:“我有时心里挺内疚的,如果凝凝知道,前几年我们做的那些事情……”
“妈!别说了!”俞瑄慌忙打断,阻止她往下说。
“以后不要再提起我们做过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绝对不能让凝凝知道的。”他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就像新闻主持人播报某则关乎国运的重大新闻。
荣秀怔了怔,喃喃道:“我也不想提起的。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凝凝。现在凝凝简直把我当亲妈了,一见着我就亲亲热热的,什么话都愿意跟我说。我却曾经做过那些伤害她的事情……如果不是我们暗中破坏,估计她现在已经是国内一线了,没准都走出国门,当国际影星了。”说完就默然了。
俞瑄也不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慢而低沉地说道:“做过的事情后悔也没有用。以后我们好好补偿她吧。”
荣秀点点头:“我早就想着要补偿她了。像我们这样的背景和条件,要补偿她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情。她要演哪个角色,要跟哪些演员合作,只要她开口跟我讲,我绝对想办法满足她。”
俞瑄又沉默了。他心想,知凝应该不会主动开口向他们要角色的,她从来不是那种靠关系上位的人。她总是自己默默努力,想要得到什么便努力争取,争取不到也很淡然。
荣秀也许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她不等知凝主动开口,找着合适的机会就暗中帮助她,下定决心要为她的事业扫清障碍,把以前欠了她的,通通都还给她。
农历新年过后,就像开辟了一个新局面,知凝的事业之路突然平坦不少,有越来越多的剧本、代言、商务邀约找上门,甚至有广告商指定要她为旗下的产品拍广告,非她不可,不然不拍了。
知凝不知道这是因为荣秀在背后发力。她把这一切变化解释为,她翻红了,因为《热恋》这部电影的成功。
《热恋》于情人节当天全国首映。她和俞瑄提前去看了试映,悄悄地,秘密地。当时看完试映,在感到一种羞涩的甜蜜的同时,他俩都觉得电影拍得不错,应该会卖出不错的票房。
果然,上映当天票房大卖。俞瑄的号召力很强,这部电影又是《暗恋》的续篇,本身就有一定热度。再加上女主角长得甜美可人,剧情又是甜甜的剧情,俊男美女的组合谁不爱看呢?甜蜜的爱情故事谁不爱看呢?
《热恋》上映仅一周,票房就突破了6忆。除了本身已是影帝的俞瑄,几位主要演员的身价都水涨船高。而在这个时候,金知凝工作机会暴增,也就显得理所当然,容易解释了。
她的邮箱接收了三个剧本,都是李皎先筛选过一遍,有意帮她接下的。她暂时还不能作出决定,因为她在《涟漪》里面的戏份还有三分一没拍完,最近要赶进度,每天忙得飞起,根本没时间细看李皎发过来的剧本。
平时跟她开惯玩笑的工作人员,见到她都双手作揖笑嘻嘻对她说恭喜恭喜。恭喜她什么?当然是恭喜她成功翻红啦。
中途休息时,王煜也特地走过来,笑着对她说:“恭喜你。”
她从剧本中抬起头,笑着回应:“我也恭喜你。”
她本来是在看手机的。因为察觉王煜走近,她怕他又走过来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所以连忙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继而翻开剧本,低下头,假装研究剧本。
也许是她想多了吧?王煜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便走开了,没再纠缠。
接下来几个礼拜,王煜都表现得很正常,跟她好像回到了最初合作时,有默契的同时又刻意保持距离。
知凝以为王煜这是想通了要放弃了,以后都不会再对她有想法。如若真是这样,她该欢欣鼓舞,大吃一顿来庆祝了。
可真是这样的吗?一个难题怎可能如此容易就被解决了呢?天真的知凝不知道,后头还有一连串麻烦在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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