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撇了撇尸体和人头的断口,苏问秋接着道:“至于凶器目前无法断定到底为何物,不过首先能排除的就是琴弦,我在人头的断口处发现了类似金属物质的银黑色碎屑,显然琴弦是蚕丝所制,并非金属。而且蚕丝易断远不能承受割下人头的压力。数年前京城高官家中独子骑马途中被丝线斩首的案件其中凶器亦不是蚕丝而是鱼线。”

    “少主”苏异等苏问秋说完后才开口唤他:“尸体若是无头就不能确定身份,所以头找不到或者面貌不清,或许是因为凶手不想让官府确定死者面貌。”

    苏异一席话似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苏问秋赶忙蹲下扯开死者的衣襟,只见衣襟的滚边的内侧用青色的绣线绣着“陈霖”两个字。

    县学的夏衫是由书院统一下发给学子,并且在每个人的衣服内侧绣上了每个人名字,以此为同住一间房的非走读学子区分彼此衣物。

    “尸体穿着陈霖的衣服,但凶手不想官府看见死者的面容,如果凶手的意图是为了让办案人认定死者是陈霖,那么就说明凶手这么做是为了混淆视听,掩盖死者并不是陈霖的事实。”

    林樊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我们需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个陈霖了。”

    这时林樊吩咐手下去找的苏问秋需要的那些东西终于被送了过来,苏问秋顺手利落地褪去了死者的衣物,在扶起尸体的瞬间,他突然停住了。

    他看到死者裸露的脊椎骨断口处有一丝细不可查的磨损痕迹,而大部分的金属碎屑就是在这种痕迹周围。

    “怎么了少主?”

    “阿异你看看,什么利器能留下这种痕迹?”

    苏问秋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是什么样的武器才能留下那种擦痕,是以只能求助江湖经验丰富的苏异。

    苏异注视着苏问秋指向的位置,良久:“我看着却不是什么武器所谓,十八般武器也找不出这样鲁钝的,这样看到着倒像是木匠用的锯子,或许还有些锈钝。”

    “可观其皮肉的伤口平滑整齐若如阿异所言,凶手行凶时的凶器则必有两种,先用刀子切开皮肉,再以锯子锯断脊椎骨,如此大费周章行事,大抵可以确实凶手是为了混淆死者身份,以借此掩盖死者的真实身份。”

    一直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林樊,眉头紧皱,案子越发曲折,想起前些时候刘令使的断言,心下有些气结,朝廷中倚老卖老之人越发多了起来,以至于不知已经办错多少冤案了。

    凶器既已确定,苏问秋依旧扒下了死者的异物,苏异把滚烫的热水倒进木桶里,然后那起工具箱里干净的布巾在热水里投湿再递给他,他接过的一瞬间被触不及防被布巾烫了一下险些没拿住,这才抬头看了看苏异修长好看的手被烫的通红,心下腹诽“工具箱里明明就有长钳子,这人直接用手,是不怕烫没感觉的吗?”

    可说出口的却是:“手疼吗?我身上有清凉膏,一会算了,在衣襟里,你自己拿一下。”

    看了眼苏问秋摸过尸体的手,苏异正想自己伸手过去,可手到了那人胸前却又收了回去,脸色稍纵即逝的红了一下,淡淡道了句:“无碍。”就又双手环胸抱着刀站到一边。

    苏问秋却并未注意苏异的变化,觉得或许他感觉没什么,或许习武之人真的皮糙肉厚什么,便不再理会,将烫过的布巾敷在尸体的胸口处。

    只见过给活人热敷缓解风湿和肌肉酸疼的,却没见过给尸体热敷的,林樊觉得苏问秋的动作有些奇怪,有些不解问道:“给尸体热敷有什么用吗?”

    “确定死亡的确切时间。”

    苏问秋话音刚落,就把尸体翻到背面,用重新烫过的布巾在后心处敷好,如此多次循环往复,直到尸体的皮肉与骨骼恢复部分灵活度,才拿起工具箱中一个木制小棒在尸体的几处穴位处点了几下。

    拿木棒林樊是见过的,整骨的大夫经常拿那东西给骨节膨出的患者归位。

    苏问秋在尸体身上点完后,尸体就这被苏问秋扶着的半坐姿势抽出了几下,满屋子的官差瞬间慌了,嘴里念叨着诈尸就像朝外面跑。

    然而下一刻,就看见了更加惊悚的一幕,大量血色的冰块冰雾一般从死者断开的脖腔处喷溅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若说原本尸体抽出的场面林樊还能保持镇定,那么后来血雾四溅的一幕算是彻底把这个提刑司最有资历的捕头之一给吓住了,就连看着苏问秋的眼神都带着些呆滞。

    “苏苏老弟,这这是怎么么一回事?”

    听着林樊有些颤抖的声音,苏问秋觉得有些好笑,随意解释了一下:“诸位不必惊慌。岂不闻民间有种说法,某身死后,有人说‘一口气没上来,就撒手去了’其实这种说法不无道理,人在身死的瞬间最后一次呼吸的动作确实是吸气,而吸进去的这口气会留存在肺叶里。我不过用家传的手法把这口气提上来,无甚稀奇。”

    “那这些血冰?”

    “这说明死者死后被放在冰窖等地方被冰冻起来,虽然凶手小心地清理了尸体的表面,没有留下痕迹,但是尸体体内却无从作假。”看着林樊表情呆滞,苏问秋换了个更通俗的说法:“与北方的百姓冬日里会准备一个大缸放在屋子外面用来存储过冬的肉有异曲同工之处。”

    显然后半句的解释让林樊大概理解苏问秋的意思,其实就算不明白他也不准备再给林樊解释一遍。

    再重新敲击尸体表面,听过骨音,确定死者死亡时间确实在两天前后,苏问秋随便喊了几个看起来有些力气的官差帮忙用绳子绑住尸体的四肢,呈“大”字型将尸体吊了起来。苏异已经把生好火小火炉放在了尸体的正下方,又把铁板架在尸体与火炉的中间,围观的人或许想到了平日里再酒楼常吃的炙肉,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纷纷捂着嘴跑出了门,而苏问秋却并未理会此间事。

    他从工具箱中那完了一小瓷瓶白醋倒在了自带的小粗瓷碗里,又拿了贴着姜汁的瓷瓶,依旧把液体倒进去混合。

    然后见铁板已经烧得通红,将混合后的液剂泼了上去。

    “刺啦”一声,屋内雾气升腾,瞬间酸冲的气味,呛得屋子里的人有些睁不开眼,只有苏问秋用手臂掩着口鼻死死盯着尸体裸露的身体。

    一块块紫红是掌印在烟雾缭绕中出现在尸体的身上。

    吩咐了身边的小捕快们把小火炉端出去,然后开窗把烟散出去,其他然才看见尸体身上出现的手印。

    “这不是和之前的死者身上同样的掌印吗!”有人惊呼。

    林樊看了苏问秋一眼:“难道真的是女鬼杀人?”

    “少主已经证实过,凶器并不是琴弦,而且尸体被刻意处理过,何来女鬼?”苏异撇了林樊一眼。

    林樊被他像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舒服,不自在地换了个站立的姿势,却看见苏问秋也投来了一个同样的目光。

    “你看看死者脚踝的掌印。”

    林樊寻声望去:“脚踝怎么了,难道这能证明凶手是个喜欢看男人脚的女子?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苏问秋叹气:“林捕头,不能因为手指纤细就断定是凶手是女子吧?”

    “如果是男人,一个男人喜欢看男人的脚不是更”

    抬手示意打断林樊的话,苏问秋将自己的手与尸体上的掌印重合:“手这样握住死者的脚踝,正好是向后拖拽尸体的姿势。”

    “原来如此。”林樊点头,苏问秋却有些无奈。

    随后林樊又面露不解问:“如果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两天之前,而凶手又故意误导官府死者身份就是陈霖,如此说明陈霖应该还活着,那么昨晚青雾姑娘看见的死了的人又是谁?”

    苏问秋沉默了,苏异同林樊搭了话:“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江湖上大变活人的戏法不少,个中法门并不难学。”

    “是啊,不过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要看接下来的调查了。”

    林捕头却忽然笑了:“是啊,还要继续查下去,不管这凶手手段再多,用心再险,我都要抓住他,还死者一个公道。”

    说完随后就大声去喊之前出去吐了个黑天暗地的一众手下来清理现场。随后视线又转回到了正在净手苏问秋以及收拾工具的苏异身上。

    “两位兄弟,一位验尸技艺独到,一位武艺高超,某家委实十分好奇两位的出身。”

    林樊一双眼睛盯着二人,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这让苏问秋感觉似乎无法继续低调行事了,但祖父也曾教诲他所学技艺是为洗冤而行,不可卖弄所学哗众取宠。

    正犹豫这想开口,就听苏异先了他一步道:“林捕头出身江湖,又身在提刑司,该当知晓幽都苏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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