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秋直接上了马车,老六自动去驾车,邬寐骑马时用机关雀叫林樊也过来。
三人来到感到那官道的道口,纷纷下车下马,步行前进。
晚上的密林幽深寂静,为了防止暴露还不能点火照明。
三人互相牵着手,跟在苏问秋的身后,苏问秋用借助优越的夜视能力四下观察,并且不停地嗅闻!
走到一个地方时,他示意二人别发出动静,寂静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他们立即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起了雾,这很反常,因为现在已经是冬季。
虽然后面有老六断后,邬寐还是瑟瑟地问道:“问秋,这里不会真的闹鬼吧?”
说道:“没事的,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鬼。”
一听这话,邬寐更紧地抓着他和老六的胳膊,一直沉默的老六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道:“看!”
只见一片空地上停了辆装满稻草的驴板车,种种特征都和那个车主所说的一样。
吴杨果然很细心,没把车停在路边,而是赶进了林子里,茅草却是掉了一地。
稻草上还有余温,这说明他们离开不久,人质可能还活着!
苏问秋查看驴车的时候,拉车的驴有些异常躁动,他上前检查,突然看见后驴子黑亮的瞳孔里站着一个红衣女子,披散着头发,她身上的红衣像是红嫁衣。
可他转过身,结果那个方向什么也没有。
难道那个被毁容的女子真的在这里游荡?
假如那个故事是真实的,她的怨气一定很大,死后变成恶鬼也很正常。
鬼只是一段残留世间的一种炁,它们没有自我意识,但是却有领地意识,一般不喜欢被打扰。
邬寐问他看到什么了,苏问秋含糊其辞:“没事,我们继续找人!”
三人互相拉着对方的手,这雾越来越大了,他们怕走散。
三人走在白茫茫的浓雾里,苏问秋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往他脖子上吹气,冷飕飕的,但也可能是风,在这种环境下一草一木的动静都会被人下意识地无限放大。
邬寐惊叫一声:“老六,后面是不是有人跟着!”
老六回头去看,并没有人。
苏问秋说道:“往前走,别怕,它不敢对你怎么样。”
陆倾云瑟瑟发抖地道:“你说的这个它,是人是鬼?”
苏问秋在心里默念祖父教给他的驱邪口诀,背后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渐渐消失了。
苏问秋突然想,这鬼为什么会跑出来,难道是因为有活人的阳气冲到了它?
吴杨杀过人,自带一股煞气,鬼都是比较欺软怕硬的,不敢招惹吴杨就来招惹他们。
看来这次过年无事,他得恶补一下祖宗流传下来的几套驱邪法子,过去苏问秋以为那些大多是无稽之谈没认真看,现在才明白世上有些事情很难用解释,却不信不行。
如果世上真有鬼,那么验尸绝对是最容易见鬼的活计。
林子里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女人笑声,那女人用尖酸刻薄的声音说道:“你杀不了我的,我是你的影子,是你的灵魂,你是摆脱不了我的,你这个丑陋下贱的娼妇!”
邬寐被猛然一声吓得浑身一颤,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胳膊,苏问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然后是阿沁的声音,她尖叫道:“相公,快杀了她,我受不了了!”
然后又是尖酸刻薄的声音大笑道:“你们都杀了我四回了,有用吗?最应该去死的是你,你一无是处,你又可怜又卑微,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你不配有人爱慕。”
阿沁尖叫道:“够了,你给我闭嘴!”
接着是吴杨的声音,他恶狠狠地叫道:“贱女人,不许你侮辱我妻子,她在我眼中永远是最美丽的女人。”
那声音再次冷笑:“你奉若神明的女人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勾栏院的妓女都比她刚烈,也只有你这种没本事的男人才把她视为珍宝。”
“住嘴!”吴杨怒吼一声,接着是一记响亮的打击声,好像是扇耳光的动静。
阿沁幽幽地说道:“相公,你干嘛打我?”
吴杨歉疚地道:“对不起,我是在打那个坏女人,我现在就杀掉她!”
苏问秋一瞬间明白过来,那个女人其实是阿沁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她的两个灵魂在不断切换掌控身体的权利,自己嘲笑自己。
吴杨当然不可能杀掉这个灵魂,因为她和阿沁是一体的。
而且她刚刚说他俩已经杀了自己四回,也就是说,吴杨把那些女人打扮成阿沁年轻时的样子,当着她的面杀掉,就象征着杀掉身体里的另一个人,阿沁就可以稳定一段时间。
所有被害者都是阿沁体内另一个灵魂的替死鬼!
苏问秋完全没想到这个点,他以为吴杨杀人是抚慰妻子的妒忌,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老六,快点救人!”苏问秋说道。
老六登时现身出去,吴杨也是很快注意到他。
吴杨大喊:“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邬寐和苏问秋紧随其后,看见吴杨用刀架在蒋县尉女儿的脖子上,那女子仍然神智不清,身上穿着一套飘逸的红色衣裙,皮肤已经冻得惨白。
阿沁躲在吴杨后面,用一种恐慌的眼神看着他们。
苏问秋他们冲出来也是迫于无奈,这个时候如果再不现身,人质可能就没命了,他的判断力是很准确的。
吴杨冲苏问秋狞笑道:“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看来这次府城派下来的人不是草包,只花了几天就查到我头上了。”
苏问秋说道:“有病为什么不去接受治疗,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吴杨嘶哑的吼道:“最好的寺庙道观都驱除不了我妻子身上的鬼?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因为我最爱我妻子!”
阿沁突然捂着头尖叫:“相公你在说什么,哪有鬼,哪有鬼!”
吴杨转过头,语气慌张地安慰:“不不,我不是在说你,我说他们撞鬼了。”
吴杨意识到自己露出破绽,用威胁的语气迅速说道:“离我们远点,不然我就杀了她,她是县尉女儿吧,我知道你们不敢让她死。”
苏问秋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县尉女儿?”
“槐扬县这腚大的地方,这点破事谁不知道啊。”吴杨狞笑。
老六站着不动,吴杨得寸进尺,开始提条件:“你们马上撤离到五里地以外,不许跟着我,否则我就杀掉这个姑娘!”
素问起冷冷地说道:“你这一刀下去,就没有任何谈判筹码了!”
吴杨笑道:“我这条贱命不值钱,但我知道这女人一死,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邬寐轻蔑一笑:“乡下的人真是没见过世面,区区一个县尉私生女的死活不会影响到我们破案也不会给我们带来困扰。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杀掉人质被我家老六就地正法,你的阿沁被抓紧大牢,或者束手就擒争取从轻处置。”
吴杨叫道:“放屁,我才不相信你们会从轻处置,我背了四条人命,逃不过一死!”
苏问秋纠正道:“是五条!”
他笑道:“你们查得挺细嘛,没错,整老三也是我杀的!”
苏问秋问道:“为什么杀整老三,你俩不是好兄弟吗?”
苏问秋只是在拖延时间,刚刚一只机关雀落在了邬寐的手里,但他们没有查看,说明大批官差正在往这边赶。
吴杨答道:“他该死!”
苏问秋试探地问道:“知道你的秘密就杀人灭口?”
吴杨吼道:“那混蛋勒索我!”
他说郑老三是今年年初发现他们秘密的,但并没有选择报官,而是向吴杨要封口费。
一开始是几两银子,后面是十几两,甚至几十两,郑老三仗着自己和吴杨熟悉,以为吴杨不敢拿他怎么样。
最后吴杨去郑老三的住处谈判,叫他开个一口价,把这件事了了,隔三差五地要钱他受不了。
结果没谈拢,他就把郑老三杀了,在那间屋子里把尸体碎了,抛在一个商人建宅子的地基里……
他说这些的时候只说是自己杀的人,然而尸检结果明明显示凶手是两人,他是在替妻子顶罪!
他对妻子的感情是真心实意的,苏问秋觉得可以从阿沁身上下手,逼他缴械,但是阿沁一直躲在吴杨后面,根本没机会接近。
吴杨狞笑道:“县里的官差果然跟猪一样,什么都调查不出来。”
苏问秋道:“但我们现在站在你面前,这就是你藐视官府的后果!”
吴杨不屑一顾:“你少他妈大放厥词,都是狗日的于县令大肆迎接你们,搞得全县皆知,所以你们第一次来我就知道你们是官差。阿沁吓坏了,那天晚上发病跑了出去,要不然你们怎么可能查到我?”
原来那晚袭击苏问秋是因为这个,吴杨未免太小瞧他们,其实就算没有那晚的袭击,苏问秋也能揪住他的尾巴。
这时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林樊和陆倾云带着一小队人马走了出来,一个个抽出冰冷佩刀指着吴杨,吴杨大惊,把刀抵得更紧了,吼道:“谁让你们叫人的!”
苏问秋摊开手:“你也看见了,我们一直在跟你谈判,何时放过信号?是他们自己找来的。”
吴杨惊恐的喊道:“都给我退后,不然我就杀了她!”
林樊叫其它人退下,官差散开了,却是采取了分散包围的策略,林子里雾气弥漫,加上夜里能见度不高,吴杨没有察觉。
吴杨又开始提条件,要一辆三匹马的马车,官差不许跟着。
这样胶着下去实在很麻烦,人质的状态有点不太妙,可能是吸多了迷烟,这是会有生命危险的,苏问秋咬牙作了一个决定:“要不这样吧,我和人质交换一下,你带着我更容易逃出去。”
邬寐瞪大眼睛看他。
吴杨冷笑:“你算哪根葱?”
苏问秋说道:“我是广陵府提刑官的世侄,我的命比较值钱!”
邬寐一口拒绝:“问秋,你胡说些什么,你想苏异那个杀胚拆了我是不是,换我,我与御捕林樊已有婚约。”
他悄悄对苏问秋说:“我会轻功,比较好逃跑!”
陆倾云也说道:“我父亲是提刑官陆拾,你挟持我吧!”
吴杨仰天大笑:“呵,还争起来了,真是舍己为人,我都想给你们叫好了。”
他用刀一指苏问秋:“看你白白净净的,肯定背景最大,你过来!”
苏问秋心想这是眼力?
但这样也好,他是希望吴杨挟持自己的。
苏问秋慢慢走过去,快到面前的时候吴杨突然把那女子推在地上,将他拽过去,一只手持刀架在他脖子上,一只手在他身上搜,看他有没有利器。
搜完之后,吴杨点点头:“行了,跟我们走吧!你俩不许动,阿沁,咱们走。”
邬寐和陆倾云担忧地看着苏问秋,苏问秋轻轻摇头示意所有人不要跟过来。
吴杨拽着他后退,他看见林樊率领的警察组成一个大包围圈,在外面紧紧跟随。
他们一直退到那辆驴板车附近,吴杨推他上车,苏问秋问道:“你真以为自己能逃得掉?”
他答道:“我能逍遥法外这么久,为什么逃不掉?官差总是觉得自己聪明,你太低估我的头脑了!”
这时阿沁发出一阵尖叫,突然神情一变,冷笑道:“哈哈,你俩这对狗男女要完蛋了。”
吴杨骂道:“你这贱人,给我滚!”
阿沁的身体已经换人掌控了,阿沁跑回林子,转身说道:“我才没心情陪你共赴黄泉,自己慢慢玩吧。”
吴杨喝道:“给我站住!”
就在这时,一道青蓝的影子从林子里冲出来,吴杨一脸震惊,刀子突然抬起往苏问秋的胸口扎。
但那影子的速度比他更快,只见寒光一闪,吴杨的手和胳膊就分离了。
攥着刀的手臂飞出很远,伤口过了一瞬才像泉涌一样喷出血来。
吴杨捂着断肢惨叫一声:“是你!”
来人剑眉星目,气质孤清,一身青蓝色的精装,手中环首刀,刀柄雕纹繁复,明显是一个家族最古老的家纹图腾。
来人正是,姗姗来迟的苏异!
苏问秋和他对视了几息,他突然弓身,用一个漂亮的收刀术把刀收回鞘中,转身就走。
素问去知道这人是生气了,便想追上去,却不知如何解释。
苏异刚消失在林子里,林樊就带着官差从那里冲出来,苏问秋拦住一名从那个方向出来的官差问道:“看见苏少侠没有?”
官差愣愣地说:“没有啊!”
明明一进一出只隔了几息的时间,这人难道会遁地不成?
官差将这对夫妻逮捕,苏问秋追着苏异消失的方向跑去,四周寻找,他想撒个娇道个歉,让那人不再跟他闹别扭,这次确实是他理亏。
他看见一棵树上有脚印,抬头一看,那人坐在树枝上。
苏问秋在树下说:“阿异,今次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苏异不理他,苏问秋瞄了瞄粗壮的树干,咬了咬牙开始爬树。
苏异有些动容,却还是冷眼旁观,就见爬树的少年,爬到一半,手一松就跌落下去,苏异心里一惊,赶紧飞身而下,把人接住。
苏异将人护在身前,十分担忧又幽怨的说道:“我的少主,下次可别去送死了,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后面传来人群悉悉索索的声音:“都在抓犯人,你俩在这卿卿我我合适吗?”
苏异一听邬寐说话,就想发作:“我把人交给你,你就把人看成人质了?!”
邬寐自知理亏,便没搭茬,只说:“人已经抓住了,但是吴杨的手接不回去了。苏异,你下手也太果断了吧。”
苏问秋点了点头。
苏异冷冷道:“留他一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陆倾云噗嗤一声笑了,对苏问秋道:“你这臭小子是知道你的阿异会出来救你,才自愿当人质的吧,你这种作为明显是在玩命!”
“人抓住不就行了吗?”苏问秋一边说一边跟陆倾云使眼色,这事儿好不容易翻片儿了,可别再翻回来了。
林樊拍拍苏问秋的肩膀,笑着对众人道:“大案告破,咱们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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