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秋一边努力还原凶手的路线,一边信手在城防底图上标注着行凶的地点和路线,残梦的药效还在持续,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让他愈发沉醉迷离。
突然苏问秋感觉有人在摇晃他,恍惚醒来时,他才听清,那个声音是苏异。
“问秋,问秋!不能继续下去了!你快醒过来!”
朱笔落下,掉在了地上,他晃悠了一下,一手撑在桌面上。
他恍然回到现实,周身冷汗岑岑,喘着粗气,赵世凡惊疑地看向他。
苏异把人扶住,他却连忙挣脱出来,指着朱笔最后点污了的位置说到:“就在这里!”
邬寐拿着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城防图对比。
“是西雁山乱葬岗!”
确定好了地点,邬寐便开始做准备,立即赶往乱葬岗。
这时外面忽然敢来了一堆,都穿着清灰的八卦道衣和八卦鞋,赫然是十三领着二十几个道士赶了来。
邬寐说到:“既然《道德经》是那东西的名门,我们就带着道馆的师父过去,如果佛经也有用的话,灵隐寺的师父们也侯着呢。”
林樊见状点头,同意抬着这些大师去,上前说了具体情形,却没有一个人退缩,可见都是道心澄澈之人。
差役们去牵马的时候,苏异见赵世凡有些无动于衷:“你不一起去吗?”
赵世凡瞧他一眼,见后者目光一直落在苏问秋的脸上,笑了一下:“我本不长于在白天动手,不过,算了,还是一起吧。”
一队人骑马浩浩荡荡赶去西雁山的乱葬岗,苏异一路都在想着上一次苏问秋那骇人的反应,生怕他会抵挡不住魔音灌耳。
“稍后你不要靠近,一切交给我。”苏异低下头,在坐在身前共称一骑的苏问秋耳边轻声说道。
苏问秋亲昵地往后一靠,轻声说道:“我知你担忧,不过放心吧,我已经可以克制了。”
苏问秋声音不大,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苏异向来纵容他,又看看跟在身侧骑马的赵世凡,心下稍稍安定,想必这个人在,凶手或许不会有什么难以化解的杀招。
苏异退步:“我可以松口让你进去,但是,你现在要把你身上的银针交给我。”
苏问秋答应,去摸身上的针包,一转身,却看见针包已经在苏异手上了,他有些郁闷,原来早就被缴了械了。
他叮嘱苏异:“不到万不得已,你别出手,你一出手这人多半就活不了了。”
所谓的乱葬岗不是那种随处尸骸的万人坑,而是整整齐齐一处墓地,只不过都是些无主的尸骸或者夭折的婴孩被掩埋在此地。
在树林掩映间,冢包林立,遮蔽了众人的视线,盲区着实不少。
苏异护着苏问秋在林樊和邬寐后面,旁边的赵世凡手中掐着好几张黄符,每路过一处坟冢便在上面贴一张。
苏问秋虽然好奇赵世凡的动作,但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依然警惕着用超凡的视力警戒四周。
白藩外的树林里,一个身影飞速窜逃,动作极快,又小心翼翼。苏问秋抓到一丝残影,是个蒙面的中年人。
他拉着苏异的胳膊:“那有个人,鬼鬼祟祟,拦住他!”
苏异并没有动,一群黑衣紫炮的人从树上飞身而下,速度极快地把那人围了起来,封锁严密宛若铁桶一般。
是璇玑阁的暗探!
那男人犹如困兽一般,在坟冢之间东北西走,却不见生门。
暗探们手中的断弩已经上了箭矢,却依旧冷眼看着此人做困兽之斗,虽然此等畜生杀之后快,但是他们都知道背后牵扯不小,主子们更想要活的。
官差们配个璇玑阁的暗探把所有出入口全部堵死,包围圈还在不断地缩小,那人终于放弃挣扎,自知大势已去,当即束手就擒。
苏问秋有些得意地看向赵世凡:“先生你看,这般果然不费吹灰之力,便逮到了这个恶徒。”
后者却性质缺缺,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抓错人了,此人身上不过只有一丝阴煞之气,绝非是杀害数十口人命的凶徒。”
苏问秋正诧异,变听见有人唤他:“苏小先生,你看此人,他这是中毒?”
苏问秋赶忙上前,只见地上之人蜷缩一团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就连被扯下的面巾上也沾染了不少。
苏问秋去探他的鼻息,已经极其微弱了,这症状是牵机毒砒霜!
牵机毒,牵机埙,又是牵机!
苏异从此人腰间卸下腰牌:“这是义庄的腰牌。想必这看管义庄的杂役是来此安葬无主的尸首的 ,听见魔音之后慌忙准备自杀,却怕赶来的官兵将他救下,才鬼祟而逃。”
苏问秋从苏异身上他放过去的那些东西里,翻出一粒药丸塞进那杂役的嘴里,合上下颚见人吞下道:“把他送去医官属,还有救。”
赵世凡忽然大喝一声:“所有人到我身后来!”
众人大惑不解,却听见一阵厉啸之声从竹林深处传来,树叶被震颤的簌簌而落,竟在半空之中被震成了齑粉,墓前的石碑纷纷被震出了裂纹。
众人感觉全身的血液沸腾,浑身真气再筋脉中乱窜,脑袋如同快要裂开一般。
慌乱之中有人,终于有人想起《道德经》,众人这才七嘴八舌地开始读起了《道德经》,只有这经文才能抵消牵机埙魔音对心智的残害,却依旧无法抵挡魔音震荡经脉的伤痛,立时三刻便有无内功护佑的差役跪伏在地,双目充 血,血泪斑斑。
场面一时之间,惨烈无双。
尽管苏异一直渡气护佑着苏问秋,他却仍觉得胸口内气血翻涌,似乎利刃剜心一般痛苦,喉咙处一股腥甜上涌,便神经一松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呕出大口鲜血。
苏异看着身侧的人,捂着耳朵,几近崩溃的样子,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绝望与无助,连同自责都在牵机埙的魔音下无限放大。
他已经将手伸向了那柄跟随自己多年的环首刀,但是残存的理智还是抵挡住了那股冲动,若是他死了,便再也没人能挽救苏问秋了,不得己,他继续镇定心绪,一边咬牙切齿地默诵《道德经》,一边抓着苏问秋的手,把更多的真气度给他。
所有人几乎都被牵机埙的魔音摧残得肝胆欲裂,昏沉欲死。却唯有赵世凡平安无事。之间他踏着罡步站在那里,双目微眯,浑身其实凛然,宛若神助,口中呢喃微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他的声音不并不大,却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随后便见赵世凡双目睁开,色厉内荏,厉声喝道:“浩然正气,开!”
诵音才落,立时方圆三丈之地那股震颤肺腑之感顿时消散,尽管众人还是能听见那哀婉的埙曲,可是原本让人无所遁形的那股音颤却已经不知所踪。
似乎周围形成了一道不知名的屏障,任凭屏障之外恶风怒吼,天地色变,内里依旧相安无事。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纷纷坐在地上喘息。
苏异这才将苏问秋带回再自己怀里,用袖口擦干他唇边血迹,抱着怀中浑身颤抖的人,不停呢喃:“没事了,问秋,没事了。”
赵世凡见所有人都松懈下来,不由得大喊一声:“继续念经,别停。”
跟来的道士们一个反应过来,开始五心朝天,闭眸诵经,其他人也不敢怠慢,皆端正坐姿,继续念诵经书。
不过,今次的埙曲奏乐时间很长,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直到曲毕赵世凡才松了一口气道:“这就是《秦谲》全曲的威能,若不是我事先早有准备,怕是诸位已然折戟沉沙,全军覆没了。”
苏问秋换换从苏异的怀中往前探去,眼见那个义庄的杂役已然被之前音杀震死,他抓住苏异胳膊:“阿异,他没走远,快搜林。”
赵世凡眸露寒光,指着竹林深处:“凶手就在看看哥方向。”
不等林樊等一众官差反应过来,苏异已经一挥手让璇玑阁的人追了出去。
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紧随其后,奔跑中苏问秋远远就能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苏异同样皱眉,显然也已经闻到了。
他顺着气味的往远处望去,终于在繁茂的竹林中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色身影,对方穿着一袭黑衣,长发枯燥散落,在密林之中慌不择路,四顾奔逃,抬头望见四面竹树冠上立着的黑紫色衣衫的璇玑阁暗卫,自知逃生五门,便从衣襟之中掏出一枚骨质的埙。
苏问秋也是看见了那人:“竟然是个少年!”随即便看见了那那人的动作,嘴上立刻改口:“阿异用暗器!”
只听他话音一落,苏异并未动作,璇玑阁众人已然举起了弩箭,纷纷瞄准了少年的背影,少年却将那埙放在嘴边,鼓着腮帮子,毫无章法地用力一吹,一时之间音涛便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四周拍打而来,像是惊天无形的巨浪。
地上的落叶、枯枝和尘土像是旋涡一般狂舞,甚至当前的几名暗卫竟然被震飞了出去,已经开弓之箭也不知被席卷何处。苏问秋本就是少年的身量,几日来又因破案而清减了不少,尽管是前边不少人挡着依旧是中了招,被音浪掀翻向后疾掠而去。
凌空瞬间,却是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苏异竟在那一瞬间纵身将人接到了怀中,两人在空中不断地飞旋。
然而音杀还在不断地蔓延,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樯倾楫摧,就连天上的飞鸟也纷纷震落下来。苏问秋眼看着便有音杀袭来,情急之下竟不知何处生出的力气,翻身与苏异调换了位置。
音杀只在一瞬间,苏异想在调换位置已然来不及了。音杀从背后袭过,如同千军万马身上碾压走过一般,苏问秋感觉五脏六腑全然碎裂一般的疼痛,口中鲜血狂喷而出,溅落在苏异的身上甚者脸上。
无内力傍身的官差尽皆倒地呻吟,已然没有再战之力,赵世凡却飞快从众人身边掠过。一道浩然正气似乎如实质一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周身凛然之色恍若神明。
苏异痛心疾首地将已经昏迷的苏问秋托付给邬寐和林樊,自己确实紧紧追随赵世凡而去。
赵世凡很快追上那黑衣少年,苏异追到半路便听见林中传来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还有兵械缠斗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无处不在,让苏异无法辨别赵世凡此刻的方位,待缠斗声音渐稀,直至完全消失下来,赵世凡竟然从苏异身后走了过来。
二人一起走回原地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苏问秋被邬寐喂了药,却仍在昏迷。苏异将人抱在怀里,轻唤了几声,苏问秋这才咳嗽了几声醒了过来,一脸茫然问到:“阿异,你有没有事?这东西我们似乎不能与之抗衡”
苏异心疼地抱紧少年:“我没事,你才有事我生来就是保护你的,你”
苏问秋相对眼前之人发火,却看着少年失血发白的小脸,愣是半分都舍不得了,只得攥紧了少年的胳膊:“只此一次,若你有事,除却家法碎骨拔筋之刑我亦是不能独活。”
少年,擦觉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致命伤,才委委屈屈地缩着身子回答:“下次不会了”
转头移开视线之际,忽然看见赵世凡在不远处的树下垂眸打坐,身侧的地下插着他的那鬼神莫测的双刀,浑身竟皆是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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