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官府却在他家井里找到一块烧成灰烬的布,上面还沾有血迹,而凶器的手柄上也有擦拭过的痕迹,但是没有擦干净,反而欲盖弥彰。
死者是被一把小刀划破喉咙,在地上挣扎着爬行了一段距离,想拿起弄出些动静求救,结果把案几上的东西全部打翻到地上。
被鲜血覆盖的地板上,找到了两枚清晰的鞋印,和丈夫平时穿的软底布鞋一致。
丈夫的鞋有清洗过的痕迹,但是缝隙里还是有没有洗干净的血迹。
被问起傍晚戌时以后干嘛去了?丈夫说出去喝闷酒了,但也被证明是撒谎,他跑到外面和外室见面,说他很快就会拜托现在的夫人,迎外室进门。
此外还有一段重要的目击证词,他离家签,邻居听见丈夫声嘶力竭地大喊:“我杀了你!”
看完之后,苏问秋沉吟良久,林樊一边看着苏异给苏问秋喂剥好的松子一边食不知味地啃包子:“还觉得有疑点吗?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那件邻居口中变成导火索的小衣,核验完后,发现确实是那个外室的。”
苏问秋皱眉道:“一切都合情合理,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苏异摸摸他的头,递给他一杯茶水:“你就别这般操心了,并不是每个案件都那么复杂,你这颗聪明的脑袋就是喜欢把所有人都想复杂,其实这种没经验没智商的犯人比比皆是。”
林樊继续愤愤道:“私填外室,杀害糟糠之妻,这种人也完全用不着同情。”
苏问秋仍是固执地又看了一遍卷宗,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这是似乎并不是一个凶手会做出的自然反应?”
林樊扬起眉毛:“什么意思?”
“一刀割断咽喉,如此动机明确、毫不拖泥带水的杀人手法,和他之后的表现完全判若二人。他为什么当时不立即清理现场,还要跑出去溜达一圈,等邻居发现并报官之后,才傻乎乎的掩饰。”
林樊解释道:“如果他是第一次杀人,也有可能当时吓坏了,出去冷静一下,才想起来要销毁证据!我第一次……呃,见血的时候,虽然当即什么反应,但之后也会不舒服,这算是正常的反应。”
苏异忽然也拿起卷宗看了看沉声道:“但是从卷宗描述上看,这一刀如此利落,是一个新手?”
林樊道:“人在一时意气之下什么都能干出来,他是个身体强健的中年男子,完全有力量砍出这样一刀!”
苏问秋叹了口气:“一切不合理的疑点,都可以用看似合理的解释含糊了事,但这不是典狱之人该干的事情,我们查案就是应该抓住每一个疑点,打破砂锅问到底!”
林樊叫道:“哟哟,小屁孩还跟我上纲上线来了!”
苏问秋笑道:“确实是有疑点嘛!”
苏异也笑了:“你要是不让他查清楚这些疑点,我们少主大人是不会罢休的。”
苏问秋脸上一红,撇嘴:“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让我去见见犯人。真要是我想多了,今晚我……我让邬姐姐作牛作马伺候你!”
苏异闻言,又是一把捂住苏问秋的嘴,:“谁教你打那些有的没的!以后你要离邬寐远一些!”
林樊却十分受用地点点头:“好吧,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刑讯!”
苏问秋摆摆手:“不用那么大张旗鼓的,我们去大狱跟他聊两句就行。”
一行三人来到提刑司大牢,疑似杀妻的赵谦萎靡不振地窝在稻草里,大概由于家境不错,他长得大腹便便,红光满面,一看见他们来就激动地扑到铁栏杆上喊道:“官爷,我冤枉啊,我冤枉,我真的没有杀人!”
苏问秋安慰道:“你冷静一点,我来就是问这件事的。”
赵谦拼命点头,两眼含着眼泪。
林樊叫人打开房门,苏异给苏问秋找了张椅子过来,苏问秋小声道过谢,坐下道:“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一遍,如果你撒一句谎,我马上走,你自己好自为之!”
赵谦瑟瑟发抖地道:“不敢不敢,我保证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的样子虽然紧张,却没有掩饰。
赵谦开始诉说,昨天是他过三十岁的寿辰,夫妻二人两人晚上找了一家不错的酒楼吃饭,原本气氛融洽,结果回来的途中,妻子家里附近下车买东西,就听见邻居说前些日子,他回家事迹腰带上不知挂着谁的小衣还不自知,妻子听言便回去质问,两人大吵起来。
说起那件小衣,赵谦在进家门前就发现了,确实是自己那外室的。可他在外面偷腥一向很谨慎,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纰漏,谁知道这条小衣怎么就堂而皇之挂在自己的腰带上了?
夫妻俩平时生活在一起,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妻子早就知道他不老实了,与其说是这件小衣引发了矛盾,倒不如说是矛盾的集中爆发。
说起置外室这事吧!赵谦也怪委屈的,他在家里一直没什么地位,前几年生意上也不顺利,做生意的银子也是岳家出的,妻子平时对他颐指气使,他过得很压抑。后来铺子有一个对他很有好感的绣娘,两人就自然而然地勾搭上了……
听着赵谦越说越下道,苏异捂住了苏问秋的耳朵,皱着眉头道:“谁要听你这些破事,凭白污了我家孩子的耳朵,若是没有正经的,我们三人便走了!”
“且慢!且慢!”
赵谦拼命点头,接着诉说,前一晚夫妻俩从街口吵到院子里,惊动了四邻,妻子把他以往的破事全抖落出来的。
赵谦自然气不顺,随手砸了几件东西,妻子也跟着砸,后来赵谦大吼一声:“我杀了你!”
妻子用同样大声地吼回来:“你试试!”
后来赵谦摔门而去,想去喝点闷酒,却发现没带银子,于是去找了外室出来逍遥快活,说自己受够了,早晚要休了这妒妇什么的。就还没喝完,就有邻居找来,说家里出事了,他立马赶了回来。
这个地方苏问秋打断他,严厉地吼道:“你没有立马赶回来,邻居发现家里传来血腥味就去找你,你用了一刻钟才赶回去,不许对我撒谎!”
赵谦拼命否认:“小差爷,我当时马上就赶回来了,并没有故意拖延时间。”
苏问秋问道:“你当时去了哪儿?”
“街口的小酒楼!”赵谦答道。
“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吗?”他继续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她毕竟是我夫人啊,一听说她出事,我马上就回来了!”赵谦老实的答道。
苏问秋沉吟片晌,让他继续说。
赵谦赶回家之后,首先印出眼帘的自然是妻子的尸体,他吓呆了,随后发现地上掉着一本账目,也不知道是妻子还是凶手翻出来的?那是他给外室置办宅院和衣服首饰留下的,而且这笔银子还是给人拉了生意的回扣,赵谦心想此事要是曝光,他肯定要被商会除名的,是以赶紧把账目处理掉了。
他把账目撕碎,直接投进了井里,然后才打开府门,叫邻居报官。
可是没成想,官差来了之后勘查一圈,二话不说给他戴上手铐,他一路上不知道喊了多少冤枉,可是根本没人信他。
讲完之后,赵谦举起了手:“几位大人,我说的这些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其实不需要他赌咒发誓,苏异一直在用他的摄狼观察震慑他,在这种瞳术之下,赵谦不可能说假话。
苏问秋说道:“我会去再调查一遍的!”
起身离开的时候,赵谦在后面激动地喊:“多谢小大人,多谢小大人,您真是青天再世啊!”然后传来一阵咚咚的声音,扭头一看,他竟然在大牢内里跪下来了。
出来之后,苏异说道:“这些证词没办法作为证据,而且夏姜律例也是轻人证重物证,在铁证如山面前,他的一面之辞是不会被采纳的。”
苏问秋点头道:“嫁祸者也很明白这一点。”
林樊微微一惊看着说话的二人:“什么意思?”
苏问秋冷冷的翘起了嘴角:“我觉得,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嫁祸案。”
林樊摇头否认道:“他只不过是个小商号的商贾,嫁祸他有什么意义,而且只有他说的真话,你的那些推测才成立,目前算是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苏异说道:“但他确实没有撒谎!”
苏问秋也点头,表示同意。
林樊道:“你们的眼睛也不是万能的,别忘了,当着苏少侠的面撒谎的犯人也不止一个两个了。”
苏问秋不得不承认林樊说的有道理,便说道:“那我们就各自带着疑惑去调查好了,真相往往是越辩越明!”
林樊提醒道:“不过这案子目前已经结束调查,马上就要上报刑部了,你的时间不是无限的,顶多就三天。”
苏问秋一下子又鼓起干劲道:“老规矩,先看看尸体!”
他们来到提刑司仵作常用的堪骨寮,只见高木床上用白布覆盖着一具尸体,旁边的铝盆的热水里还放着用过的验尸工具,除了工具的血腥骚臭味之外,苏问秋还闻到一股茶香。
陆倾云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写东西,旁边放着吃了一半的芙蓉糕的盘子,还有用保温的套子套着壶里的蜜蜂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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