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库房里,把守库房的婆子家丁都就被陈氏派人打发了,这会除了斐嫣然父女并她自己,就只有她自己的心腹谢顺家的了。
皇后死了的那天,斐家大房永安侯府亦被查抄,自顾不暇,陈氏和斐君川趁乱派人砸开了库房大门,早就进去过了,这会库房院里看管的也都是换成了他们自己的心腹。
陈氏命谢顺家的守着库房的院门,嘱咐她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能进院子,她和斐君川则随着斐嫣然走了进去。
库房很大,整整十间屋子打通的偌大空间,放满了搁嫁妆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的物品更是琳琅满目,整整齐齐。
虽然已经见过,但斐氏夫妇还是被晃得有点花眼。一想到一会儿还会有更大更多的财富出现,且这些财富还不会让长公主分一杯羹,两人心里都兴奋起来。
昨天还没等他们打开库房,长公主就派了人来,从打进库房开始,十来个人,将库里的物品分门别类,记了个一丝不差才走,临走将单子给了他们一份,让将上面的物品一分为二,趾高气昂的吩咐他们三日之内送到公主府上去。
不但要送,还得悄悄地,掩盖好的送,如此嘴脸,当时气的自诩斯文的斐君川都吐了一口吐沫!
……
斐嫣然自进了库房起就在看屋里物品,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跟看不够似得。
陈氏见斐嫣然只顾着打量屋里陈设,似乎忘了正事儿,忍不住催促道:“磨蹭什么!快些的吧!”
斐嫣然笑笑:“夫人莫忙,是你的就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的。”
陈氏~……
斐嫣然这才不再打量库房物品,痛快的走到东面挨墙的一座百宝架前,从左数第五排第四个格子,又从右数第三排第四个格子,把两个格子连成一线,取中点从下往上数到第三个格子,拿起上面的摆件。
然后她又开始左顾右盼起来,陈氏纳闷的看着她,就见她抬抬手示意她把头上的南珠钗给她。
陈氏虽不想给,但是想想一会儿就要到手的珍宝,咬咬牙拔了下来,递了过去。
斐嫣然就用钗尖顺着格子后面的墙面慢慢划墙上的白灰,一会儿后面的墙壁就漏出几块儿青石砖来。
斐嫣然接着用簪子沿着中间青石砖的砖缝一翘,墙壁立马被撬出一个一寸宽的缝隙来,手里的簪子也报废了。
“给你!”母亲的东西你那么想要,就都给你!
她随手就将簪子扔给陈氏,陈氏看着手里南珠七零八落,断了的簪子,气的咬牙切齿。
斐嫣然不搭理她,用手沿着缝隙轻轻往左右一搬,博古架后面的墙壁搁楞一响,就朝着两边分了开来,露出后面一米间宽的一个空间和空间里一个从上到下的楼梯来。
陈氏和斐君川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是又惊又喜的五味杂陈。
惊得是他们以为已经查遍犄角旮旯的库房竟然还有暗室;
喜得是不管多少波折,这笔巨大的财富现在就在他们眼前,戳手可得。
斐嫣然随手拿了库房里的一盏油灯,站在通道前给斐君川引路,嘴角噙笑,“父亲,您先请!”
斐君川忍不住抬脚走近,临近了突然停下,狐疑的对斐嫣然道:“你先下!”
斐嫣然无可无不可,顺从的拿着灯顺着通道的楼梯走了下去。
斐君川紧跟其后,陈氏也慌忙跟了上来。
密室并不大,也就两间屋子大小,里面整整齐齐二十来个大口径箱子,可能箱子主人觉得这里很保险,箱子并未上锁。
斐君川随手打开一个箱子的盖子,里面是一箱字画。
其实昨天库房里的字画也有很多,个个也是名家作品。但是藏的这么隐秘,显然这个箱子里的字画更难得些。
斐君川打开一副,大惊失色,竟是存世极少的吴道子的山水。
吴道子的画作向来有价无市,这一副完整的边幅极大的画怕是今上那里都未必得见,价值何止千金!
陈氏也好奇的打开了两个箱子,一个箱子放的全是京都周边的庄子的地契,一个里是满满一箱的铺子文书。有京都的,燕北的,江浙的,连远在福州的都有。
这么多?她一嫁过来就听说宁氏的铺子都卖了,只留下些死物给闺女,没想到铺子庄子还有这么多?!
然后她们又开出满满两箱每张百两的银票来,全盖着宝丰隆见票即兑的公章。
还有…
夫妻两个争相恐后的开箱子开红了眼,并未注意刚还在屋中间的斐嫣然已经走到了刚刚的入口那里。
直到咯吱一声响,刚刚入口的亮光被咯吱声音掩盖住,刚才进来的墙壁严丝合缝的闭了起来,他们才回过神来。
满屋子只有斐嫣然手上的灯光因刚才关闭密室门时涌进的风被吹的摇摇曳曳。
斐嫣然用手遮住灯光防止它被吹灭,就听密室里传来斐君川带着些丝惶恐的愤怒的声音:“孽畜,你干什么!”
“呵呵,”摇曳的灯火因为斐嫣然的保护慢慢平静,虽然只有一盏,也足够照亮这间小小密室。
斐君川夫妇抬眼望见灯火映在站在入口处的斐嫣然脸上明明灭灭,不由的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凉意。
“孽畜!”斐君川又一声大骂,色厉而内荏。
“我是孽畜,父亲是什么?畜生么?还是畜生都不如!”斐嫣然举着灯,骂了回去。
“你,你想干什么!”这会儿陈氏也慌了,虽然她们也不知道斐嫣然要干什么。
“我想要干什么?”
斐嫣然举着灯朝着陈氏照去,看着她一身绫罗衣衫,母亲的珠钗已经被她毁了,但陈氏身上的这些衣服首饰又哪一样不是她母亲的?!她怎么可能留给她呢?!
所以听了她的话就笑道:
“你不是最喜欢我娘的东西么?…”
“你不是总是骂我不孝么?…”她又朝着斐君川照去。
“那今个儿我就做一回孝顺的女儿,把我娘的这些东西都给你们。”
她指着面前的一堆箱子,呵呵笑起来,“这些都给你们!”
呵呵…
你们光看见了箱子里的财富,也不知有没有看见其实无论这里的,还是一墙之隔的外面库房里,这些财物都是怕火的?你们又知不知道人心不足蛇会吞象的道理呢?
斐君川和陈氏心里越来越不安,却也不知她要如何。
直到蓬的一声,斐嫣然使劲力气踢碎一个墙角的坛子。他们都在翻箱子,谁都没看见,进门的墙角堆着几个不起眼的黑乎乎的坛子。
一股黑色的液体留了出来。
陈氏不认得那黏腻的液体,纳闷的张眼看着。
斐君川却大惊失色!
“猛火油!!!”
“还是爹爹见多识广!”斐嫣然眼眸里星光闪烁,衬得她越发的笑容明媚,即使这笑容里满含杀意与悲凉。
“女儿把你想了一辈子的我娘的财物都烧给你!就当我尽孝了好不好?”
“不!!!”斐君川也算反应敏捷,发现了火油就扑向了斐嫣然,想抢夺她手里的灯火。
可哪里还来得及,斐嫣然被他扑倒之前,连灯带火都抛了出去。
轰的一声!
火光瞬间就高昂起来!
“啊!”反应过来的陈氏眼看着那火随着火油流向自己,徒劳的想用脚去踩灭那些火,可沾了猛火油的火她哪儿见识过,哪里是踩的灭的。
眼望着她的鞋子就着上火,紧接着整个裙子也都着了起来。
“啊,娘呀!救命啊!”陈氏徒劳的用手去扒拉裙子上的火,疼的叫起来。
“斐郎,救我!”她疼的滚在地上,急得朝斐君川伸手求救,希望斐君川能帮她一把。
斐君川心疼的大喊,:“你在地上滚,滚灭那些火!”可他心里也知道,这猛火油一旦粘上,哪里还灭得了。
所以他虽心疼陈氏,却不敢上前一步,眼望着她的上衣也都燃了起来,
“救我,救我!啊!”陈氏绝望的大喊,下一瞬间整个人都被火光淹没了。
斐君川一跺脚,顾不得管她,自顾自得往外跑去,可斐嫣然将库房口的墙壁早就关上了,他哪里还跑的出去,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开锁的机关,只得跑回来一把拖过依旧坐在屋角浓烟下默然的看陈氏挣扎的斐嫣然,朝入口处拖去。
陈氏绝望的声音还在屋里漂浮,“救我,救……”
“死丫头,!出口机关在哪里?!”斐君川一巴掌打在斐嫣然脸上,满脸铁青的逼迫斐嫣然说出机关所在。
这一下他怒极怕极,几乎使劲了力气,打的被他扯得跪靠在门边的斐嫣然一口血和着牙齿喷出来,疼的半天才缓过气来。
“呵呵,呵呵,”斐嫣然被打的不哭反笑出声来,满嘴血腥的越笑越大声。“哈哈哈…”
她这会儿总算明白她口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时候也是件乐事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只要仇人伤了一千,自己哪怕留尽鲜血,也这么痛快!
这会儿的她满嘴血沫,被火光映得双眼血红,鲜血淋漓的嘴巴里露出红白相间的牙齿,阴森森大笑的模样就如厉鬼一般,却是她此生最痛快的模样!
她问眼前已经改恐吓为哀求的某人,她被打的听不清他哀求的声音,只看到他哀求的嘴脸。
“斐君川,你怕了么?”
“逼死我娘的时候,将毒酒递给你的亲生女儿的时候,打死秦嬷嬷,杖毙半夏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
她没有听到他的答案,他正在徒劳的用手趴着墙壁哀嚎,漫天火光里,她表情平静。
砰!的一声巨响,斐嫣然被震得摔出老远,是别的盛着猛火油的罐子炸了,等大火将猛火油都引燃,这屋子和外面的库房就都该着了吧。
密室火光冲天,浓烟却比火光还浓烈。早就看不见周围了。而她也已经听不见斐君川的气息了,呵呵呵,应该已经死了吧!
娘亲,女儿终于替你报仇了!很抱歉,女儿这一生并未如您所愿过得平安喜顺,如今女儿就要去找您了,您见了女儿可别怪女儿啊!
斐嫣然感觉胸口越来越憋闷,脸上却一片淡然,耳边飘飘忽忽的似乎传来声音,
“斐戏精!你在哪?你给我出来,!”
是错觉吧,!七日前她还远在嘉峪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嫣然姑娘!!”一个男声响起,“我们来救你了!”
怎么还给想起他了?斐嫣然心里想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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