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
朝堂上冷焱的庶弟冷厓脸色铁青不甘,他觊觎爵位久已,而有皇帝这一句话,冷歌就是实实在在坐稳了爵位。
下朝后,皇帝在清和殿阅文书。而一封封折子打开了,没一会又一封封合上,上官峯叹气的次数异常频繁。洪理是用惯了的人,知道皇帝不是凭空看奏折看的疲倦,多是为了世子的着落郁闷。
“皇上,奴才给您斟盏茶,歇歇吧?”
回答他的是皇帝又一声哀叹,洪理先斟了茶递到皇帝手边。皇帝深深呼吸接过茶杯。“难呐,朕实在是难啊。冷焱建功立业十年,齐忠之乱若非他与盛景,平内攘外,唉——”
洪理接过皇帝手里的茶杯,“皇上,若非晋家不自量力,冷世子承爵那是娃娃时候的事儿了,自然不会有今日这番进退。如今您将世子接进宫,来日袭爵,一切又按原来的路走,皇上何必烦忧呢?”
洪理果然老辣,晋家虽与冷家结亲,但晋家随叛王起兵叛乱时,冷歌才是个孩子,又刚失了双亲。言外之意——冷歌是个遗孤,是极可怜无辜,与判臣打不来什么干系的。
皇帝心里自然明白这一点,但自古以来君王生性多疑,有些事不得不防。至于眼下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冷焱一生尽忠,若自己当真多虑冤枉了孩子,如何对得起冷焱啊!“你说的是啊,等他袭爵,一切就归于正轨了。”
盛景一回到家,就开始准备出征事宜,近两日几乎没有停过脚。盛夫人忙着替夫君准备,也没精力再去找什么冯声声,冯语语。盛将言嫌自己待在家里碍事,干脆去了裴府找裴易。
二人闲聊一阵,裴易也陪着盛将言闲扯那些有的没的。待到下人进来换茶,裴易说:“茶不喝了,你下去吧。”
等到下人走后,裴易来到门前,扫视一眼周围无人,干脆就没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关上门再说话。
“有事?”盛将言看在眼里,知道裴易定是有事要说。
裴易坐下,双手交叉,食指点在左手上。“我打算随盛将军出征。”
他看着盛将言意料之中地睁大了眼,盛将言沉默了片刻很快又点了两下头欣赏地笑了,“像是你会做的事。”他又看看裴易,“太尉还不知道吧?”
裴易深呼一口气,“不知道,或者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
裴易兄长的事盛将言是知道的,他父母还常拿裴琪为榜样来教育他。
裴易听到他问“为什么”后自嘲地笑了笑,过了一会他说,“你父亲是骠骑大将军,我爹是一品太尉。我们日后哪怕是个庸碌蠢材,只要不犯上作乱,缠上什么天大的人命官司,也能有荫蔽仕途。”裴易说着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坦途,眼底却毫无波澜。“就好比——冷歌,他日后会否有成就,有什么成就这我不能妄断,但现在他年前即可袭爵,甚至没有那场叛乱,他七岁就是国公爷!”
“我朝尚武,但立志科举入仕的依旧大有人在,国子监里两鬓斑白的监生你我也并非没见过。但仔细想想呢,我们不过是命好,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们一辈子触不可及的东西——”裴易看向院外,又收回目光。“但这些不是我们的,是你我父母亲拼命挣下的。”
盛将言默默思忖着裴易的话,或许——只这样做一个纨绔并没什么意思,他想。
“男儿本自重横行!这次北境,你非去不可!”良久盛将言抬头,直直对上裴易的双眼。裴易心领神会,二人皆是一笑。
“今年我也十六了,古人常言道先成家后立业,我现在还没想到成家那一步,何不与兄弟你一同去见见世面,来日早立功业。”
九州广袤有一方男儿少年,今朝欲从旗,焉顾暮不归?
这两天太尉和骠骑将军忙于点兵验马,常常在营队里待到天黑,裴盛两家几乎是同时用晚膳。两家饭桌上都是肃然无声——裴易和盛将言眼神坚毅不像说笑,两对父母的反应也远比他们预料的平静。
“裴易,上战场可不是玩笑!”裴卿看着桌上的菜,实则双眼已经失了焦点。
“我知道,我也知道我不能永远只是太尉之子。”裴卿和妻子又是久久的沉默。
盛景拿起酒杯将杯中温酒喝个干净,又看向儿子,面色严肃。“将言,你想明白了,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男儿本自重横行,儿子不悔!”
武毓修也给自己倒上了酒,曾经她的长子也是这样坚定地对自己说要去战场拼下一番功名,不能终其一生都靠荫封。武毓修将酒一饮而尽,酒杯重砸在桌上,“那便去,我裴家的儿郎就该如此!”
裴易看见,母亲的脸旁划过一滴泪,母亲又很快擦去。
盛家,盛景无声良久,右手搭在儿子肩膀上握了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后日,随你父我赶赴北境。”
盛将言看看自己的父亲,又听到母亲说:“好!娘就在家里,等着你们父子凯旋!”盛夫人忍着泪意,“来,吃饭!”
粮草月前已经上路,再后就是行祭礼,佑军师。
刚日类祭、宜射、造祁,出征之师祃祭,以猪羊为牺牲,将其血抹于旌旗战鼓而“衅旗鼓”。
立冬后三日即寒月□□楚军队浩浩汤汤,一路北上。
仟心来传滕雪,一进内殿,怎么有枣味?仟心又轻嗅两下确认是枣味。她看到公主面前还放着一碗汤,而公主脸上明显不悦。仟心说大军已经出了京城。滕雪坐在窗前嗯了一声,她想,接下来,城里最大的事就是冷歌袭爵了。
又想起什么,滕雪问仟心,“她要找的人,你可查到了?”天愈发萧索起来,滕雪拿汤匙搅着面前的红糖姜参枣汤,秀眉攒起。
“回公主,他们口风非一般得紧,只知道大约是个女子。”
女子?她究竟在找谁?“他们,外翁家的人?”
仟心低了嗓子摇头,“不像,像是娘娘自己的人。”
她的人?滕雪低低呢喃道。手上汤匙里刚好躺着两个枣片,她已懒得再看一眼,“行了,把这个撤下去吧,往后这种东西再送进我宫里来,”滕雪松开手里的勺子任它掉进碗里,几滴汤水溅出来洒在核桃木案几上。“就让他们等着被送去乱葬岗吧。”
滕雪起身就去看起了书。仟心没有叫人来,拿出手帕将案几擦干净,把东西端出去交给了宫女后,又进殿在香炉内燃了熏香。
香燃了一会,滕雪的眉头才算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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