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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湾国单州城,游人如织。

    盛赞心情复杂地走在街上。

    他娘的漠颉是真的闲得发慌么?没事儿设下一个迷局,害得他从西边境到单州城多走一趟。

    说实话,狗漠颉阵法布置得倒还不错,幻术也能以假乱真,就是这厮实在自高自大,不该自己现身局中。

    看来这四十年,狗漠颉也没闲着啊……盛赞双手笼袖,面上一脸祥和。

    随遇而安,随遇而安。

    不能太着急,先给胄青传个信儿,等到日后自己游历到了茂兮洲,再掀了狗漠颉的紫水府,取他狗头告祭冤灵。

    “公子买花吗?”

    盛赞面前,一个瘦削的少年提着满满一竹篮子黄色菊花,脸脏得像只花猫,身上衣衫却整洁素净。

    他收回思绪,指着少年花篮里面唯一一支白菊,问道:“这朵怎么卖?”

    少年闻言有些犹豫,但还是拿出那朵白菊,小心翼翼捧到盛赞面前:“这朵白菊是我在山路边随便摘来的,公子若喜欢,可赠予公子。”

    盛赞眼睛一亮,笑眯眯接过那支白菊,道了声谢。

    少年摆摆手,欲言又止,一手垂下悄悄捏着衣角。

    盛赞疑惑地看向他,那少年便扯出个笑容,转身跑走了。

    少年跑得快,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中。年轻人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一笑。

    “跟上他。”盛赞从衣上扯出一张竹叶,轻轻摩挲几下,竹叶便化作一只青色蝴蝶,朝前飞去。

    老衣巷。

    盛赞停下脚步,他的竹叶蝴蝶,此刻就停在一个瘦削少年的肩上。只是那少年感受不到,不知道假蝴蝶带来了真跟踪。

    卖花少年坐在一户老旧家宅门前的石阶上,双手撑着头,愣愣发着呆。

    盛赞伸出左手食指,召回竹叶蝴蝶,自己施了障眼法隐蔽身形,坐在少年身边,陪他一起发呆。

    行人寥寥的巷子,即使有人路过,也没谁和少年打个招呼。那少年也习以为常的样子,专心致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等到夕阳西下,少年才提起放在一旁的,满满都是黄色菊花的竹篮,走进门去。

    盛赞趁机溜进院里。

    “爹,娘,我回来了。”

    红霞满天的傍晚,巴掌大的小院,略显破落的土房,卖花少年清亮的嗓音从屋内传出,清晰可闻。

    盛赞穿门而入,看见那个瘦削的少年,正往桌上放了一个好看的陶罐。他转头望了望,屋子里头除了少年自己,没有他口中的爹娘。

    年轻人双手笼袖,看着少年从花篮里细细挑选着开得好的菊花,再插到陶罐里,最后认真琢磨每一朵花的朝向与角度。

    黄昏晚照透窗而入,时光静悄悄,就如冰封不前的流水。

    盛赞看见少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然后他笑着笑着,就落了泪。肩膀一抽一抽的,鼻涕眼泪一起落下,但就是不发出一点儿哭声。

    少年边流眼泪边插好花,就抱着装好茂盛菊花的陶罐进了里屋。

    不一会儿,盛赞就闻见烧香的烟味。

    祭堂不容侵犯。他没有跟着少年进入里屋,只是靠在门边的墙角,静静感受香灰燃落,听着少年讲述一个白日的操劳,以及时不时响起的,少年拭泪时衣物发出的摩挲声。

    “爹,娘,今日我上街卖菊花去了。都是我今晨在葛大娘的菜园篱笆旁摘的,放在娘你编的竹篮里,黄灿灿装满了一篮子。下山的时候看见了一株白菊,想着摘来送给娘的,但是刚在街上遇到个公子,看他喜欢,便送给他了。”

    “那白菊不好看的,只是它孤零零长在山道旁,看着独特又平凡,怪让人喜欢的。爹,娘…我觉得……”

    那白菊挺像我们的。

    我们和它一样,独特又平凡。

    那位公子喜欢它,肯定会珍惜它;那么是不是证明,像我们这样的人,也会有人在意,也会有人珍惜……

    “爹,娘……我想你们了。”

    几天前的一个夜晚,少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独自行走在白雪纷飞的老衣巷,到处是房屋,但是熟悉的道路上,一个行人也看不见。只有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朵一朵撞到少年脸上,随之炸开一点一点的冰凉。

    这时节分明还是初秋,少年在梦里已经走在隆冬。就在大雪越积越深,想要跋涉至家的瘦削少年,在被雪水的冰冷和寒风的侵袭打熬得整副身体摇摇欲坠之时,前方突现一点明亮。随后,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缓缓而来。对方仿若春神降世,凡他所过之处,冰雪消融,生机渐起,然后就是一派鸟语花香。

    梦醒之时,窗外正是沉沉暗夜。少年此后辗转反侧,就是再入不了睡,也再续不了这么一个既寒冷,又温暖的梦。

    那位先生,是爹娘托来接我的么?

    那夜梦醒的少年,提着一条木凳坐在巴掌大的院中,仰头呆望夜空。天上月亮用它的芳心,将夜幕白云照得泛出彩色的光晕。

    后来云彩散离,星星也悄然隐去了,天上只有一星一月遥遥相伴。

    做过这样一个梦,看过这样一轮月,如若再遇上梦中那个人,以后的日子,就都是光明了。

    少年回过神,原来已经月明中天,他像那夜梦醒时一样,独自坐在那条老旧木凳上,静静地看着月亮。

    “你明日还去卖菊花么?”

    少年被这突然的发问惊得摔下凳子,他惊恐地扫视着这巴掌大的院子,然后看见一个身着青玉色长衫的年轻人,保持着仰头望月的姿势,静静地在他身旁现身。

    “你…是公子你……”

    盛赞看了一眼悄悄握住凳腿,满脸防备的少年,咧嘴笑道:“我没有恶意。只是迷路了。”

    迷路?迷路到了别人家院子里!?

    看见少年明显不信自己的说辞,盛赞两手笼袖,从容地蹲下身,“抱歉啊,未经允许夜游你家是我考虑不周,你放心,我非歹徒,没有恶意。只是初来乍到,在这异地他乡没有亲朋,又寻不到住处,所以烦请少年你小孩不计大人过,让我在这儿留宿一晚……”

    说到这里,他伸手往自己背篓一掏,这举动把少年吓得一激灵,差点儿就要抄起木凳砸过去。

    盛赞伸手示意少年不要激动,拿出那支白菊,笑容诚挚道:“这是我在街上靠着出卖色相挣来的极品白菊,可抵作房费。少年,请你务必收下它!”

    少年努力分辨着面前这位年轻公子的话语,越听越感到不可置信。

    这不是自己免费送给他的白菊么!?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盛赞仿若未见少年的惊讶,拉过少年一只手,把白菊放在他手里,“帮我捎给你娘亲,就说……收花的那个公子,愧不敢当这份清洁,因此物归原主,了结一桩善缘。”

    少年一头雾水,只能呆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白色野菊。这算……失而复得?

    盛赞笑了笑道:“其实你爹娘,不像它。”

    年轻人指了指少年,“你才像。”

    少年一顿,怔怔地仰头看着他。

    “所以要把这朵最像你的花,送到你爹娘的坟前,让他们都看看……”

    只听盛赞继续道:“你有在好好长大。”

    不知道谁曾说过,这世间所有的爱都渴望相聚,唯有父母的爱指向分离。

    少年红了眼眶。

    他试探性问道:“你认识我爹娘?”

    盛赞摇摇头,他当然不认识少年早逝的父母,只是初见这少年,便大概猜出他父母的为人。

    孩子,是父母的影子。

    以少年为例,他已逝的父母,就像饭点炊烟,它虽然消散了,但在它之后,渐渐成长的少年,却成为后世烟火,仍然丝丝缕缕、团团簇簇地升起来。

    盛赞记得很清楚。

    少年赠花后的不求回报,进家门前的平复心情,祭爹娘时的强忍哭声……

    盛赞突然说了一句,“但我知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少年一下子热泪盈眶,“谢过先生盛赞!”

    盛赞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惊喜少年的误打误撞。

    年轻人笑问道:“我也不是个学塾夫子,怎么改叫我‘先生’了?”

    少年红着眼睛一板一眼回答,“先生……很会说话,值得我称为“先生”!

    盛赞双臂环胸,“那你可容先生我在你家歇一晚上?”

    “先生随意!”少年揉了揉眼眶,神情有些腼腆,“先生不嫌弃小子家贫便好。”

    盛赞开怀大笑,“好好好!你这屋舍可比先生我在意迟巷的房子好多了…更深露重,快快随先生进屋睡觉去!”

    ……

    次日清晨,少年做好早食,把懒睡的盛赞叫出被窝。

    年轻人睡眼惺忪,随便洗了把脸,披头散发坐到桌前,等他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磨磨蹭蹭把头发扎好,这才一小口一小口喝起小米粥。

    “今日不用去葛大娘菜园的篱笆旁摘菊花么?”他问少年。

    “啊!”少年惊慌地站起身,“盛先生昨日果然偷听我和爹娘说话了!”

    盛赞被他吓得一激灵,手没稳住猛地一晃,碗里小米粥差点儿没撒干净。

    少年脸有些红,他不好意思地坐下,“对不起,我太激动,吓到盛先生了。”

    盛赞打了个哈欠,笑着摆摆手。

    “吃完饭你带我走走老衣巷吧?”他说。

    少年如释重负,爽快地点头答应。

    “盛先生是修行之人吧?”

    盛赞点点头,“嗯。”

    少年眼睛一亮,“那盛先生能腾云驾雾?”

    盛赞摇摇头。

    “剑术无敌?”

    盛赞又摇头。

    “精通秘法?”

    盛赞还是摇头。

    少年有些为难,“那…能比我活得久?”

    盛赞懒散惯了,下巴搁在桌上,不用手扶,只用嘴叼住碗沿,一边喝粥,一边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

    “玩归玩闹归闹,”他抬起头,“别拿寿命开玩笑。”

    “你还年轻,还有无限可能,还有很多日子要活,不要随便与人比较。”

    少年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盛先生,有些疑惑,“可书上都说修行之人寿命长于常人。”

    盛赞刚刚喝完最后一口小米粥,闻言手掌轻拍肚皮,“大部分都是,但是也有例外。修行之人的确大都有傍身延命之法,但是越有能力的人越是站得高,反而越横行无忌,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修士大都好战,他们之间的打杀不同于邻里打骂,稍不留神就要见血夺命,此后又会延伸出无数恩怨,纷纷杂杂难以理清。修士大都能比常人活得长,但是那又怎样?如果不惜命,照样死得快。”

    “我这么说不是要你觉得自己凡人之躯能够抗衡修士,只是要你别被书上影响,白白轻视人间几十年光阴。”

    “岁月对于修行之人好像没什么,但又很珍贵。而作为常人,几十年便是一生,没有什么比时间更珍贵。所以啊,多活一天是一天,越是不尽兴,越要尽力而为,做到尽兴。”

    “在寿命这一块,修士与常人比不得的。因为有意义的人生,从来不是看长短。”

    盛赞垂眸看着空碗,“我希望天下如你这般的少年,都是自由的,既可开窗迎接八面来风,亦可闭门谢客我行我素。生命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希望你们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着急,不要灰心,要自己珍惜自己,自己勉励自己,要在平平无常的日子里,隐隐发亮,温存可爱。”

    盛赞勾唇一笑,轻轻摇头,“只是说着容易,做着太难。”

    少年深呼吸一口气,他目前不大懂得盛先生这番话语代表着什么,只是听了之后,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就像燃起一根木柴。

    饭毕,盛赞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出门吧。”

    半个时辰后,一大一小并肩走在老衣巷里。少年带着异地他乡的盛先生,从自己家里出发,慢悠悠走到老衣巷入口。

    两人最终停在巷子入口的白果树下,少年仰头看着小扇子一样的金黄树叶乘风而落,它们飘零如浮萍,有一片被盛赞伸手接到。

    年轻人轻轻摩挲着黄叶脉络,突然说道:“我要走了。多谢招待,就此别过,咱们有缘再会。”

    少年愣了愣,“盛先生这就走了?”

    “嗯。”盛赞点点头,“着急赶路。”

    少年有些不舍,只是不好开口挽留。

    两人分别之后,少年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忍不住问道:“盛先生不问我的名字么?”

    盛赞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少年有些失望。

    也是,他和盛先生只是萍水相逢,今昔一别,便要一别永年。既是再也不会见面,又何苦互通姓名,白引一份牵挂呢?只是苦了自己,虽只知道先生姓盛,却怎么都是一份惦念。

    少年喟叹一声,慢悠悠往回走。

    巷口那边,突然有人开口说道:“要好好吃饭。”

    盛赞轻轻开口,每说一句话就停上一停,即使少年走得离他有些远了,叮咛仍如就在耳侧。

    “要按时睡觉。”

    “要多读一点书。”

    “多走几步路。”

    “要多去几个地方。”

    “人生很长。”

    “要遇见更多人。”

    “看清更多事。”

    ……

    少年静静听着盛先生断断续续的碎碎念,丝毫不觉唠叨。

    “你是个少年,不要有太多烦恼。”

    “一定要平安。”

    这一声声平常不过的嘱咐,清晰入耳。

    少年走着,走着,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前头的道路,是他最熟悉的回家的道路,它一直延伸,终点是那个有着巴掌大的院子的老旧土房子,是他的家。越往那边走,道上的人就越来越少,直到他停在家门口,里面没有一个人正等着他。

    少年驻足,哽咽着擦拭泪水,然后又继续前行。

    身后,盛赞正看着他,祝福他。

    突然,少年再次驻足,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向对面的盛赞大喊道:“盛先生,你带我走吧?”

    盛赞凝视着少年,后者有些手足无措,为自己突然又大胆的请求惶恐不安,他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那位光风霁月的盛先生。

    少年两手紧紧捏着自己衣角,他害怕盛先生不答应,更害怕盛先生答应。

    他只是一个,正在遭受苦难的凡人。

    他帮不了盛先生什么,反倒是个晦气至极的拖油瓶。如果盛先生带上他,就是为他的行程带上了一分变数……

    少年想到此处,心里咯噔了一下,如若这样,他将一辈子良心难安。

    少年贫瘠又平凡,给不起任何回报。他双拳攥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正要启声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就看见盛赞向他缓缓走来。

    身着一袭青玉色长衫的年轻人,和梦里一样,发髻高束,只有几绺碎发,和着晨风,轻轻飞扬。他向少年走来,带着无限朝气与生机,让后者只觉冬去春来。

    少年瞬间明朗。原来盛先生,就是梦里那个人。

    “报上名来。”

    “如果你想跟着我,首先得要让我知道你是谁。”盛赞停在少年面前,然而少年一动不动盯着他,心思不知飞到哪里。

    这个时候还开小差?

    年轻人抬手一个板栗敲向少年脑门,后者躲避不及,眼泪花花。

    盛赞见他哭了,吓得一愣,手忙脚乱地问他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我明明收了力啊?”年轻人慌乱无比,捧着少年的脑袋看了又看,也没瞧出一点儿发红发肿的痕迹。

    “悠然。”少年边哭边笑,“盛先生,我姓陶,名悠然。”

    这孩子!盛赞无奈一笑。

    此时,少年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盛先生答应带上他了!

    少年感激又惊喜,盛赞却是幽怨地看着陶悠然,敢情这小子是被自己感动哭了啊!

    陶悠然不敢吱声,生怕自己惹得盛先生嫌弃,就不带着他走了。

    “名字不错。”

    盛赞本来想要教训少年几句,只是看见对方水汪汪的眼睛,又不忍心。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你父母给你取了一个很好的名字。所以不要忘了他们,要永远心怀感激,不论你以后走到哪里,他们要永远在你心里。”

    年轻人望向巷子深处,那处老旧家宅的门前,有两抹身影显现。一男一女,双双朝盛赞这边作过揖后,就此消散。

    陶悠然恐怕不知道,他的爹娘,直到刚才,一直在等待他回家。

    少年从不孤单。

    盛赞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跟我走吧。但是你要记住,我们只是同行,相伴而游,不存在我主你仆的不等关系。陶悠然,你要把自己当个人。这世上很多人都不该那么美好,但是如你,和你一般的人,必须活得很好,活得很灿烂。我会带你去远方,但是仅限骐骥洲以内,我之后的跨洲游历不会带上你。这段行程之内,你可以随意决定什么时候离开我另行他路,以后不管是分别还是重逢,都请你记得,单州城的陶悠然,他曾有多悠然。”

    不是要你记住单州城陶悠然所受的苦难,而是要你记住,少年时候哪怕强撑着挨苦受累,心也悠然,也曾细细采菊祭爹娘,一抬头便见心上南山,凡人之躯,心诚坚如山,阴霾顿散无影踪。

    “我是希望,不论有没有希望,你都心含希望。”

    那株天生地长的白菊,此生最幸运之事便是被你摘下,而不是被其他人随便摘来,又弃之若敝履。陶悠然,我从不图你报答于我,一切都是因你值得,我才会做。

    少年认真听着,诚挚点头。

    “盛先生……”陶悠然乖乖喊道,“我能再去爹娘坟前上柱香么?”

    盛赞点点头,“当然。”

    “我在城门那边等你,你交代完事情,收拾好东西,就来找我。”

    年轻人转身离去。

    “盛先生!”

    盛赞闻言回头。

    陶悠然挠挠头,笑着问道:“你会等着我吧?”

    “当然。”

    少年得了肯定,便高高兴兴地往家跑。

    “路上小心……”

    盛赞有些抑郁,抬头看天。

    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果然还是长得太俊的缘故吧?

    “跟上悠然。”

    年轻人向后抛出一片竹叶,竹叶化作蝴蝶,立马乘风而去。

    老衣巷里奔跑的少年,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只青色蝴蝶,他跟着它,一路跑进自己家。

    黄叶落,想当然。

    陶悠然实在是幸运的,因为带走他的,是盛赞。

    都是孤独的人,说不上谁陪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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