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杏气势汹汹地叉着腰站在宁府门口,身后是低着头的宁沁月,还有林佩涵从前的两个侍女青儿和蓝儿,被宁春杏的粗使婆子扭缚着。
林佩涵没说话,幽幽地望了一眼宁沁月。宁沁月眼神躲闪,似乎有些羞愧。她并没有告状,只是去找青儿蓝儿说话的时候不巧被宁春杏撞了个正着。宁春杏本就视那两个婢女为眼中钉,连带着宁沁月平日里也甚少靠近她们,故而宁春杏起了疑心,逼问她事情原委,她一时抵挡不住,便都说了。
“哥哥,这两个婢女手脚不干净,竟敢伙同外人偷盗府中的物什。”宁春杏扬着下巴轻蔑地瞥了一眼林佩涵,对宁远帆告状。
林佩涵皱了皱眉,她只是让两个婢女帮忙传话,怎的到了宁春杏口中,就变成了偷盗?
林佩涵轻扯了扯宁远帆的袖子,轻声解释道:“阿兄,我并没有让她们直接取了赤灵花给我,只是让她们给阿兄传话。”
宁远帆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他是看着林佩涵长大的,对于她的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
稍微胆子大些的青儿颤声辩驳道:“奴婢没有偷盗,奴婢只知遵循小姐与公子的吩咐做事。”
宁春杏听了怒火更盛,骂道:“小姐?哪个是你的小姐?尚书府的嫡小姐只有我一个!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还敢狡辩!”说着,就要上手去责打青儿。
就在宁府的大门口,宁春杏就敢这么大闹,丝毫不顾及尚书府的脸面。宁远帆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冷声打断道:“别闹了!是我让她们取赤灵花给佩涵的。”
宁春杏不敢置信地看着宁远帆,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啊,宁远帆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要帮着林佩涵。
她不服气地戳穿道:“哥哥,你明明刚刚才回来,手中的缰绳都还未放下呢!又是何时吩咐的这两个婢女!况且,我早已问过了,这两个婢女就是听了林佩涵的指示,才敢擅自将府中之物带出来的。哥哥你瞧,她们手上还拿着赃物!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语毕,宁春杏伸脚踹了踹青儿的膝弯,青儿支撑不住,重重地摔跪在了地上,怀中便掉出了几株赤灵花。
“够了!整个宁府上下都知晓,这片赤灵花就是我为了佩涵而种的,这本来就是佩涵的东西,如今又怎算得上是偷?”宁远帆眉头紧锁,他实在是听不惯宁春杏一口一个偷盗,将林佩涵打成外贼。
“不拿自取即为偷!”宁春杏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宁远帆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来宁春杏便又觉得是林佩涵夺走了她十八年的人生,还抢走了胞兄的偏爱。
“沁月!你再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一遍,不许有任何欺瞒。”宁远帆目光严厉。
宁春杏觉得这回是自己占理,便也半分不惧,没有阻拦宁沁月。
宁沁月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开了口:“我今日出门时恰巧碰见了佩涵妹妹,佩涵妹妹要我帮忙传话,说是让青儿蓝儿转告远帆哥哥,她需要赤灵花,可否送一些去征北将军的府上……”
“若只是传话,这些赤灵花又作何解释!”宁春杏不相信,跳脚道,“好啊!连你如今也偏袒林佩涵是不是?”
这时蓝儿也站出来解释道:“小姐确实只让我们传话。可大公子从前就交代过我们,我们这才擅作了主张。”
林佩涵有些不解,侧身望着宁远帆,宁远帆又不能未卜先知,何来的提前交代?
宁远帆颔首,声音中带着些哽咽:“我之前就对我院中的下人吩咐过的,若是有朝一日,你还能回来,你仍旧是我的妹妹。我妹妹要什么,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得想法子给你摘下来,自然不用如此见外地传什么信了。”
林佩涵闻言,有些动容,眼圈微红道:“多谢阿兄这些年的照拂。”
这一派兄妹情深的画面深深刺痛了宁春杏的眼。自她回宁府后,宁远帆永远都是疏离有礼的,何时对她如林佩涵这般过。宁春杏越想越恨,蛮横道:“总之,我不同意将这赤灵花给林佩涵!”
“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宁远帆态度也十分强硬。
曾经,宁远帆也想过要好好对待宁春杏这个亲妹妹,他也真心心疼她这十八年来受过的苦难,即便宁春杏将林佩涵逼走了,他也没对宁春杏说过一句重话。可宁春杏却正是仗着所有人的心疼,愈发的蛮横无礼,从不反省自身。宁远帆每每要规劝训诫几句,都会被只知一味纵容的宁夫人给拦下来,后来他便再难生出亲近疼惜的心思来了。
“好,好,好!”宁春杏气极反笑,手指着青儿蓝儿,道,“东西是你的,我管不着!可这两个擅自替主人做决断的贱婢,我今日非发卖了不可!”
“这两个侍女如今是在我院子里当值的!也轮不到你插手!”宁远帆驳斥道。
见宁春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很是难堪。宁远帆又忍不住心软了,劝道:“母亲昨日才罚了你禁足抄书,你如今就回屋去吧,多学些圣贤道理,明理束身。”昨日宁夫人一反常态,回府后竟然责罚了宁春杏。宁夫人虽然未曾道明其中缘由,但在宁远帆的眼中,这是要开始归束宁春杏的行径了,是个好兆头。
“哼,哥哥既然如此说了,不妨让娘出来评评理?”提及宁夫人,宁春杏又有了底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昨日林佩涵几乎当众给了宁夫人没脸,她不相信宁夫人还会护着林佩涵。
宁远帆皱着眉,不解地望向林佩涵,林佩涵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宁远帆不知昨日发生的事情,但看宁春杏得意的嘴脸和林佩涵尴尬的神情,也猜到了昨日宁夫人恐怕与林佩涵见过面了,而且过程还不甚愉快。
想通这一层,宁远帆不再犹豫,对着原先抓着青儿蓝儿的那两个婆子吩咐道:“你们两个,送小姐回房,别让她在门口大闹了!”
在这宁府中,大公子的话到底是比大小姐更有分量的。那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犹豫着上前,也不敢用力,半搀半架着宁春杏进了府邸。
宁春杏的叫骂声和婆子的赔罪声都渐渐地远了。
宁沁月还站在原处,似乎想靠近却又不敢,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小声地叫了一句:“佩涵妹妹……”
林佩涵只不卑不亢道:“今日多亏了宁小姐没有隐瞒。”言辞之间进退有度,有礼却又透着疏离。对于宁沁月这种意志不坚定的墙头草,林佩涵很难有什么好感。虽然宁沁月今日帮了她,她也知晓宁沁月的难处,但林佩涵并不打算同她再建立什么塑料姐妹关系。
林佩涵的态度很明显。宁沁月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后就跑回宁府了。
蓝儿将地上的赤灵花捡了起来,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包赤灵花的种子,小跑着到了林佩涵跟前,红着眼道:“小姐。”
林佩涵小心接过了那赤灵花,抬头笑着对蓝儿道:“放心,我一切都好,你们也要好好的,快些回去给青儿上药吧。”
蓝儿用力点了点头。
“这赤灵花可还能用?要不再让蓝儿去采些出来?”宁远帆问道。
“只是摔了一下,不妨事的,多了反倒浪费。”林佩涵早就仔细看过了。
蓝儿走到青儿身边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佩涵,林佩涵笑着对她们挥了挥手,蓝儿便搀着一瘸一拐的青儿跟着离开了。
这下,便只剩下了兄妹二人。
“佩涵,你过得可好?心疾可有再犯?那征北将军是个怎样的人?他待你如何?”林佩涵本以为宁远帆会问昨日宁夫人的事情,却没想到宁远帆脱口而出的却仍旧是关心之语。
“阿兄放心,我过得极好,如今还拜了鬼医为师,就连心疾也快治愈了!”林佩涵顿了顿,提及陆厌的时候,脸颊浮起两朵红晕,“至于征北将军,他是个极好的人。改日阿兄可以来将军府上坐坐。”
林佩涵将宁远帆的疑问都一一答了。
宁远帆观妹妹面色红润,气色甚至比从前在宁府时还好上不少,便知晓林佩涵所言非虚,一颗心也渐渐落回了肚子里,笑道:“我们佩涵是个有福气的,阿兄改日定要去你府上坐坐。”
“好。”林佩涵颔首答应。
犹豫了片刻,林佩涵还是将昨日在平安堂发生的事情主动告诉了宁远帆。
宁远帆听后,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不怪你。春杏她确实过于娇纵,脾性也不好。母亲总觉得亏欠她良多,难免有些纵容。我代她们向你赔个不是,你莫要放在心上。”
“阿兄,我都明白的,”林佩涵低着头,柔声道,“我告诉阿兄是不想我们之间有隔阂。今后阿兄依旧是我的阿兄,宁府我却不该过来了。”
宁远帆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叹了口气。
林佩涵不忍见宁远帆失落,笑着转移话题:“今日之事多亏有阿兄,还未曾对阿兄道过一声谢。”
“你我之间,还用言谢?”宁远帆嗔了一句,随即又正色道,“佩涵,我希望你要记得,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嗯!”林佩涵用力地点了点头,与宁远帆告别,“时候也不早了,我这便回去了。改日再设宴请阿兄来将军府!”
宁远帆挥了挥手,目送载着林佩涵的马车渐渐远去。他总觉得自己的妹妹好像成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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