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涵晕晕乎乎地被陆厌拉着带上了马车,回了将军府。她根本无暇思考宫宴那边该如何交待,只觉得心如乱麻。
今日短短一天内发生了太多的事。
李玉盈,魏澈,还有……陆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将林佩涵裹挟着前行,她不清楚究竟该何去何从,最终又会被带到哪里去,而她一切行为的初衷不过是想要活下去。
对,活下去,这比什么都要紧。
如若这是在现代社会,林佩涵没有什么可怕的,无论是怎样的情敌,只要陆厌不愿意,什么也阻拦不住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可这是在皇权至上的古代,她的性命都捏在贵族阶级的手上,生死都由他人定夺。
她没有可以推翻封建社会等级制度的雄心壮志,甚至没有多少反抗的决心与勇气。
回府的一路上,陆厌一言不发,并未如林佩涵所预想的一般问些什么,只是用力地攥紧了林佩涵的手,抓得林佩涵的手都有些痛了,但她没有挣开。
回到将军府,陆厌如往常一般扶着林佩涵下马车,林佩涵握着陆厌粗粝的大掌,没来由地鼻子一酸。
陆厌的黑眸定定地望着林佩涵,颤着手轻拭去林佩涵眼角的泪珠,声音带着些嘶哑:“别怕,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定能解决好一切的。”
林佩涵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意,内心却更加酸涩,思考了一路的话,到了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陆厌将林佩涵送至屋内,正欲转身离去,林佩涵才总算厘清了自己的思绪,叫住他:“陆厌,”她顿了顿,终是说了出来,只是声音却愈来愈低,闷闷的,“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日……”
“你今日定是受惊了,快早些休息吧。”陆厌身形一僵,好似并未听到林佩涵的话语,自顾自如往常一般温和嘱咐着林佩涵。
林佩涵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陆厌的装傻:“陆厌!我知道你听到了,逃避是没有用的!我想了很久,我们……”。
陆厌转身与林佩涵对视,打断林佩涵,急切道:“你是怕李玉盈再于你不利?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伤害你的,只要再给我一些时日……”他的声音带着懊悔与后怕,“今日是我大意了,没有保护好你,涵儿,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不是。”林佩涵见陆厌这副可怜兮兮的神情,心中也有些不忍,劝慰道,“今日之事不能怪你,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李玉盈早已对我心怀芥蒂,今日只是被她抓住了一个时机。”
“那可否再信我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丝毫伤害。”陆厌的眼中存着希冀。
林佩涵仍是摇了摇头,坚持道:“我提出要分开,并不只是因为李玉盈,”她的目光直直地透射进陆厌的眼睛,“今日,我与魏澈的谈话,你听到了吧?”
陆厌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神色,没有否认。
“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林佩涵继续道。
陆厌语气坚定,如起誓般一字一句郑重道:“你不说,我就不问。我早说过的,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后。不管你是谁,我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夫人,就足够了。”
林佩涵内心感动,她虽猜到陆厌已经隐隐有所察觉,却没有想到他竟是这般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
可林佩涵并不想愿意撼动早已做下的决断,因此她只是微微颔首,又尽量冷静地继续道:“我来自异世,这个世界曾经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本小说,呃,也就是话本子,我知晓剧情的走向。原本的结局是,太子……病死,秦王即位,蜀王通敌叛乱,不久后被大军平乱处死。这些事情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还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因为我的到来,虽然改变了一些东西,但大致的剧情走向还是不会变的。因此,我方才只是说暂且分开一段时日,先避避风头。”
陆厌听得林佩涵说只是暂且分开一段时日,微松了口气。他最关心的自始至终只有林佩涵一人而已,旁事可一概不理,思索了片刻后道:“你与我说说那个……话本子,我想想对策,说不准这一年的分别都用不着。”
林佩涵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于陆厌的接受良好。
陆厌似乎看出林佩涵的不解,回答道:“任谁知晓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竟然都是活在话本子中,都会觉得有些荒唐。可我只要一想到你……你知道吗?我之前就时常会想,似你这般美好善良、聪颖勇敢的女子,怕是世间罕有,说是仙女落凡也不为过。所以你说你来自异世,我是半点都不怀疑的,甚至有种本该如此的恍然之感。”
林佩涵被陆厌夸得有些脸热,随后又是怅然又是羞惭道:“我远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带有私心的。”
“嗯?”陆厌偏着头,面带不解。
“话本子……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我一定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林佩涵心情沉重,低着头,不敢看陆厌的眼睛,声音闷闷的,“还有一件事,我尚未告诉你。倘若你不能接受,那我们便一别两宽,反正和离书你早已写给我。”
陆厌呼吸一滞,不由得万分后悔当时为何要给林佩涵和离书,现在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摸了摸鼻子,耍赖道:“没有见证人,那个作不得数的。”
林佩涵勉强笑了笑,只坚持道:“你先听我说完再下定论。”
陆厌受林佩涵的影响,也变得紧张起来,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个“嗯”字,声音发紧:“你说。”
林佩涵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将一路走来的所有心路历程都坦露了:“其实一开始我留在你身边,是有目的的。我来这里的时候,正好是我们成亲的那一日。我的这具身体十分虚弱,患有几乎没法治愈的心疾。但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你的身体恢复好一些,我的身体便也能轻快些,所以我才一直跟在你身边,为你治伤解毒。”
林佩涵说这话的时候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陆厌,企图透过陆厌的神情看到他内心的想法,说完后又一直惴惴地等着陆厌的审判。
陆厌只是愣了半晌,随后便轻笑出声。
林佩涵眨了眨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暗忖:“这是被我气傻了?”
“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林佩涵懵懵地点了点头。
陆厌像是心中放下了一桩大事,长舒了一口气。
“我从未对你坦白过,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吗?”林佩涵好奇道。
陆厌反问道:“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林佩涵的心提了起来,略有些紧张道:“当然。”
“你如今还留在我身边,可还是为了最初的那个目的吗?”
“自然不是。”林佩涵摇了摇头,想也不想地否认道。
“那么是为了什么?我的毒已经解了,你的心疾想必也已经痊愈。”陆厌的眼睛黑得发亮,林佩涵辨不清其中神色。
林佩涵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没敢多和他对视,支支吾吾了半天:“自然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陆厌步步紧逼,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偏偏坏心地要诱林佩涵自己说出口。
林佩涵的心跳如擂鼓,红着脸道:“因为我心悦你!”
陆厌激动地将林佩涵一把拥入怀中,万分珍惜地吻了吻她的发顶:“这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了,我只需要知晓,涵儿如今的心境与我是一样的就足够了!”
林佩涵一张小脸埋在陆厌的胸膛处,粉拳轻锤了锤他的肩膀:“你坏死了!你都没和我说过这种话,却要我先说。”
“我每日都叫你夫人,这还不够吗?夫人,为夫亦心悦你许久。”陆厌搂着林佩涵,心中溢满了欢喜。
两人相拥半晌,林佩涵忽然挣开了陆厌的臂膀,有些别扭地问道:“那你如今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我在你心目中可还是那个善良美好的落凡仙女?”林佩涵第一次爱上一个人,自然要在意自己在心上人眼中的形象。
陆厌愣了愣,忍不住逗弄林佩涵,故作严肃道:“仙女自然是算不上了。”
陆厌顿了顿,见林佩涵紧张地直抿唇,才悠悠道:“只能做我善良贤淑的好夫人了。”
林佩涵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满。
陆厌忙解释道:“这世上真正的圣人能有几个?若你真是从头至尾不图回报的,我反倒会觉得你过于美好,像是没有私欲的九天神女,从而自惭形秽,不敢多有亵渎。”
林佩涵微蹙了蹙眉:“那你方才还说心悦我?不是说不敢亵渎吗?”
陆厌默了默,想起从前的某些自作多情的想法,有些尴尬地顾左右而言他:“情难自已,情难自已……何况涵儿你也不是真正的圣人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够好,所以和你刚好相配?”林佩涵微挑了挑眉,难得地带着些小女生的娇气,不依不挠道。
“不不不,涵儿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无论怎么算,都是我高攀了涵儿。”陆厌连声轻哄。
“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林佩涵嘟嘟囔囔地娇嗔着,却听不出半分恼意。
陆厌手指轻抚过林佩涵纠结着的眉心,劝慰道:“涵儿,你也不必太过将此事放在心上。我知晓,你如今是因为太过在意我了,才会如此纠结。我且问你,若让你再回到当初,你可会一开始就将你的目的直接告诉我?”
林佩涵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不会。”
林佩涵如今之所以愿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陆厌,一是了解陆厌的性情品行,二是希望这件事不会成为两人感情之间的隐患。可若是回到当初,那时林佩涵还不了解陆厌,又怎么敢将这样的秘密告诉他,况且就算是不告诉陆厌,也影响不了林佩涵要做的事情。那么,怎么算都应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佩涵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
“那就对了,既然不后悔,那就不该纠结了。”陆厌见林佩涵皱作一团的眉心逐渐舒展开,便知晓她是想通了。
陆厌温柔地笑了笑,低头轻吻了吻林佩涵的眉心。
林佩涵只觉得额头上像是有羽毛轻拂过,撩得她心里痒痒的,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欢喜。
陆厌望着林佩涵,嘴角含笑,却是退后了半步,谈起了正事:“你再与我说说那话本子究竟是怎么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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