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凉凉,彩笺飘飘。
面前的姑娘头戴薄纱幂缡,身裹月白斗篷,从头至脚全副武装,唯有一双素手露在外面,任凭谁也看不出在她的薄纱背后,究竟藏着一副怎样的神情。不知为何,钟忆瓷心底莫名紧张,竟鞠着躬僵在原地,“这位姑娘……对不住……”
“不过掉了一把扇子,我再捡起来就是了。”那姑娘上前虚扶了钟忆瓷一把,轻轻笑道:“姑娘莫要行此大礼,我可受不起,叫路过的人瞧见,还以为我得理不饶人。”
钟忆瓷生性纯良,见对方不仅毫无责怪,反倒大度地安慰自己,便越发过意不去,连忙又诚恳地鞠了一躬,脸都快贴到脚背上了。“都是在下莽撞粗鲁,无意惊扰姑娘,还请你原谅!”
对方浅浅笑了笑,弯腰去捞躺在地上的折扇。
二月的春风犹似剪刀,一剪子便掀开了薄薄的纱料,薄纱背后那张明丽容颜,就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
钟朔剑眉一紧,忙道:“阁下且慢!”
这一嗓子将钟忆瓷喊愣了,她是万万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瞧见兄长主动勾搭姑娘!但这口气未免也忒急了,对待香香软软的姑娘该温文有礼才是,大龄剩男果然缺乏撩骚经验!
钟忆瓷缓缓蹭到兄长的身边,悄悄地叮嘱道:“哥你说话客气点,人家是美娇娘,又不是昨天晚上的刺客。”
钟忆瓷无心一语,却让对面的姑娘眉头骤紧,就连捞扇子的手也跟着一滞。
那姑娘狐疑地望着兄妹二人,略略打量片刻,就认出这对兄妹,虽然昨夜二人皆蒙了面,但当哥哥的那两道剑眉,却叫她印象深刻。
她揭开薄纱,拱手道:“不知南少有何见教?”
钟朔星眸微动,直直地盯着对方,似乎想要从她身上确认什么。
钟忆瓷惊诧道:“姑娘认得我家兄长?”
“不认得。”
钟忆瓷越发不解了,“姑娘如何得知,我兄长的身份?”
“清妩碧莹冰无暇,璞玉昭明世无双。”对方笑吟吟地盯着钟朔头顶束发的玉冠,目光却已然幽沉。“今日有幸得见南少,方知广陵阁所言不虚。曼陀罗华白玉独一无二,江湖上谁人不知。”
钟朔头顶玉冠的正中央镶嵌着一枚无暇白玉,形状宛如一株曼陀罗华。她曾在另一个人身上瞧见过一枚同质同纹的血玉,而那却是一株生长在忘川河畔,永生永世都不得往生的曼珠沙华。
钟忆瓷恍然大悟道:“原来姑娘是认出了我兄长这一身行头!回去我也要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以后混出名堂才能被人记住!”
“呆瓜!”却听白洵冷哼道:“你大哥走到哪里都能被认出来,不是因为什么行头。你就是浑身上下镀了一层金,也还是个平平无奇的江湖小卒!”
白洵的态度虽然令人不忿,但话说的还是颇有道理。南少钟朔与北少木拾,提起这两个名字,江湖四海武林八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白洵在内的江湖四公子,也要避其锋芒。
南少钟朔钟炎旭,乃是钱塘钟氏的长子嫡孙,其父钟伯玄在二十四年前,创立了威震武林的桃源山庄,其母叶清蓉是渔阳高门的嫡女,而他本人是岱宗无涯掌门李元尘座下的高徒。
钱塘钟家虽为江南武林世家名门,但从钟朔的祖父那一辈开始就人丁稀薄,到钟朔这里已经是三代单传。尽管钟伯玄为了家族的血脉能够广开枝遍散叶而穷尽心血,兢兢业业,奈何老天爷非要打他的脸面,他膝下九个孩子只有钟朔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与正室成婚那年所生,而后每一房妾室所出皆是丫头。
钟朔生来就被当作钟氏唯一的继承人培养,所幸他是个天资极高,且勤奋刻苦的孩子,从未辜负家族的期望。他五岁开蒙习武,师承于岱宗无涯掌门,不仅人长得风神俊秀,而且武功冠绝江湖,在武林年轻一辈里可谓鸾凤翘楚,一时间风头无量,不论走到哪里,江湖人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南少。
广陵阁里有一张青曜榜,榜上对当今江湖正道所有三十岁以下的侠少进行了排位,列出了江湖上最优秀的十位青年才俊。钟朔在十六岁那年初登榜单便名列第四,那一年排在他前头三个人分别是,时年十三的广陵阁少阁主南宫彦,时年二十四的幽州木家大公子木黎,和时年二十六的江宁林氏少主林桓。而就在第二年,钟朔便坐上青曜榜眼之位,至今已经坐了整整八年,稳稳当当地都没挪过窝。
不过江湖上没人因此嘲讽他是千年老二,因为青曜榜榜首一直就是南宫彦,压根也没换过别人!
“清妩碧莹冰无暇,璞玉昭明世无双。”这便是广陵阁对钟朔的评价,也对应着他身上三个鲜明特征——
其一他头束白玉冠,白玉状如曼陀罗花,质地通透无暇,堪称传世珍宝;其二他手持碧玉箫,玉箫是他的傍身兵刃,色泽苍翠欲滴,吹出来的箫音堪比锋利刀剑;其三也是最为江湖人所津津乐道的,他不近女色,这点和他亲爹钟伯玄截然相反,老钟妻妾成群,小钟郎心似铁,若非父子二人长得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外界还以为风流的老钟被正室夫人戴了绿帽子!
钟朔俯身拾起折扇,这扇子看着甚是精贵,紫檀木扇柄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握在手中也颇有些分量。
他眉心紧锁,盯着对面的姑娘,眼神中竟藏着几分怀疑,“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噗呲!”钟忆瓷忍不住大笑,“我的亲哥!你搭讪的方式也忒老套了!”
“舍妹皮闹,还请阁下勿怪。”钟朔将扇子递还给对方,“我们一定在哪里见过。”
“多谢。”那姑娘拿回扇子,轻笑道:“令妹率性无邪,纯真可爱,定是有福之人。”
钟忆瓷喜笑颜开,挑衅地瞪着钟朔,“听见没有,我可是咱们家的小福星!”
“借阁下的吉言,只盼她不惹祸事,便是家门万幸了。”说句掏心窝子的废话,钟朔对钟忆瓷这个活分宝贝委实束手无策,眼下带在身边尚能看着她一二,否则转身她就能拆了人家的房子。
钟忆瓷不服气地努了努嘴巴,心道等她在江湖上混出名堂,别人再见到你时就只会说——这是钟女侠的哥哥!
钟朔转眸看着那姑娘,“阁下当真不认得在下?”
对方一双炯炯有神卧蚕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钟朔,淡笑道:“你我素不相识,南少怕是认错人了。虽说南少名扬江湖,但我未必就要认得你。”
这番话说的底气十足,一听就知道也不是什么善茬!
钟朔却难得地笑了笑,“江湖儿女何必扭捏,岂非有失阁下的侠女风范。”
钟忆瓷悄咪咪地瞄了亲哥哥两眼,他笑了!他居然对着一个姑娘笑了!
毛骨悚然!毛骨悚然!
“江湖儿女……”那姑娘微微地翘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钟朔,“何以见得?”
“两点。”钟朔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其一,阁下悉知江湖人事,听阁下方才说话的口气,似乎对广陵阁颇为了解。其二,阁下手里的紫檀宝扇分量可不轻,纵然再珍贵非凡,寻常女子也不会时刻带在身边,除非它是你傍身的兵刃,时时刻刻不能离手。”
“江湖上人人都道,南少聪慧机敏,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阁下谬赞。”
却听那姑娘抱拳道:“长安镖局叶棠音,见过诸位。”
“叶棠音……”钟忆瓷闻言惊喜万分,激动得连眉梢都在蹦跶。“你就是长安镖局的叶大当家!”
长安镖局是天子脚下头号镖局,在江湖上名声响亮,就连关外悍匪见了长安镖局的琼花大旗也要退避三分。
作为江湖上的老牌组织,长安镖局原本名不见经传,缺粮少帅加上经营不善,最落魄时一度到了闭门卖店的地步。直到七年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女中豪杰,接手了这家垂死挣扎的老字号镖局,硬是叫镖局的生意起死回生。这位坐镇镖局的巾帼丈夫,就是被江湖人尊称为百里匪煞神的叶棠音叶大当家。
只要叶大当家去的地方,方圆百里内的土匪流寇必定闻风丧胆,躲在老窝中不敢出来作恶。自从叶大当家接手了长安镖局,他们就没丢过一件镖,如今已在长安城扎下根基,买卖越做越大,路子越走越宽,上至皇亲国戚,下到三教九流,若是有贵重物件需要押送,十家里有八家点名要长安镖局来护送。
虽然长安镖局如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鲜少有人亲眼瞧见过镖师们是何模样,他们在外行走,兵刃不离身,斗笠不离头,想瞧见百里匪煞神的庐山真面,除非是马上要死在她手里的土匪。钟忆瓷对这位匪煞神敬仰许久,没想到巾帼本尊竟是一位明眸皓齿的清艳佳人,与传闻中貌丑无盐,五大三粗截然相反,传闻果然都不靠谱!
钟忆瓷连忙抱拳回礼,姿态摆得谦恳,甚至紧张得有点结巴,“小女子名叫钟……钟……忆瓷!”
叶棠音被钟忆瓷这副崇拜者的模样逗乐了,“原来是钟五小姐,幸会。”
“幸会幸会!可太幸会了!”钟忆瓷笑得直冒着傻气,“今日有幸得见叶大当家一面,真是喜从天降!欢天喜地!欣喜若狂!喜不自胜!”
钟朔抱拳道:“钱塘钟朔,久仰叶大当家威名,今后我们就是老相识。”
叶棠音皱眉,这厮是和谁俩颐指气使,高高在上!
“我的乖乖!铁树开花水倒流,万年光棍要从良!”钟忆瓷倍感欣慰,叫人不省心的哥哥终于开窍喽!
老相识,你听听,这和老相好可就只差一个字了!
钟忆瓷双手合十,感天念地道:“多谢祖宗们庇佑!我们老钟家不会断子绝孙了!”
钟朔黑脸瞪着她,瞪了半晌不言一字。
“你看啥?我脸上有花?”钟忆瓷狠狠地搓了搓脸颊,“没有吧……”
钟朔皱眉,“我是在想……”
不等他将话说完,钟忆瓷立刻打断道:“你闷葫芦似的,乱想什么呢!你现在应该一心一意地琢磨,如何给家族开枝散叶,好延续我们钟家的百年荣光!”
钟朔丧着一张脸,挑眉道:“我是在想,这世间是否有不动刀不见血,便能撬开脑壳的妙法。”
钟忆瓷一张圆脸顿时皱成了包子,“想这个做甚?”
“撬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缺了哪根弦。”
钟忆瓷:“……”
“救命……”就在这时,远远地却见一位姑娘急匆匆奔来,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救命,一头扑倒在颜如玉脚边。她浑身颤抖,脸白如纸,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双手死死扒住颜如玉的裙边。“小姐救命……”
颜如玉吓得一愣,揪心地问道:“紫衫,怎么了?”
“人头!”名唤紫衫的丫鬟语不成声,慌乱地指着西北方向,“林子里……有人头……”
“什么?”白洵一把将紫衫拽了起来,安抚道:“紫衫莫怕,你看到了什么?”
紫衫勉强镇定下来,战战兢兢地回道:“禀少庄主,婢子跟着花神娘娘在林子里系彩笺,看到了一具吊死在树上的断头尸!那尸身血肉模糊,尸首也被割下了来,满地皆是红色的海棠花瓣!”
钟朔闻言一震,连忙追问道:“红海棠?在哪里?”
紫衫应道:“就在西北方向的郊林,好多人看到了,婢子跑得快便回来报信。”
紫衫是颜如玉的贴身丫鬟,白洵嫌她一直跟在身边碍眼得紧,便寻个由头将她打发走了,让她跟着花神娘娘的队伍去林子里系彩笺,不想彩笺还没系完,竟瞧见了无头吊死鬼!
钟朔即刻嘱咐钟忆瓷回城报官,与白洵默契地对视一眼,转身对叶棠音道:“我与白少庄主前去查看,劳烦叶大当家送颜小姐一程,待回到城中,景明山庄就会派人来接应。”
叶棠音皱眉看着钟朔,“你让我送她回去?”
钟朔淡定地点了点头,“还有什么问题吗?”
叶棠音气笑了,“你觉得没什么问题?”
钟朔又点点头,“叶大当家武功高强,护送颜小姐回城最多只需两刻钟,应该不成问题。”
叶棠音强忍着暴脾气,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当街掳劫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是万一,又能如何?”叶棠音做大当家说一不二惯了,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吆五呵六地装大爷。“要我护送江湖第一美人回城也不是不行,毕竟我长安镖局吃的就是这碗饭,只不过这价钱可要商量商量。”
钟朔一愣,“价钱?”
“我长安镖局明码标价,人肉镖五十两银子起。”叶棠音眯起眼眸,笑得像只偷到肥肉的小狐狸。“颜小姐身份贵重,还要再加一百两。不过我们做买卖的讲良心,从这里回到城中路途极短,索性再打个对折,一共七十五两银子,先付定金三十两,谢绝还价!”
钟朔剑眉微蹙,“你认真的?”
叶棠音坚定地点了点头,“比真金还真。”
钟朔摇头轻笑。
“怎么,没钱?”叶棠音笑得更欢实了,“没钱就不要装大爷啊……”
话音未落,钟朔竟摘下冠上的白玉扔给了她。“我身上银两不多,先拿这个抵上。”
叶棠音一把攥住那白玉,惊愕地皱眉道:“南少可千万要想清楚,送到我手里的东西,再想拿回去可没那么容易了。”
钟朔唇角微翘,融融一笑道:“有劳了!”
言罢,他即刻翻身上马,与白洵一道朝西北方向的郊林奔去。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叶棠音眼中若有所思,“有趣……”
“啥有趣?”钟忆瓷凑到叶棠音跟前,嘿嘿笑道:“叶大当家,我能喊你棠音姐姐吗?”
叶棠音没有料到半路竟收获了一个忠实的崇拜者,虽然没什么心理准备,但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属实叫人飘飘然得上头。“你愿意怎么喊就怎么喊,小瓷妹妹。”
“哎呀!哎呀呀!这可真是一家人了!”钟忆瓷捧着脸颊笑道:“乖乖隆地咚!我哥连平时最宝贝的白玉都抠下来送给你了!”
叶棠音垂眸盯着那枚泽白无暇的玉佩,嗤鼻轻哼,“这东西能有多稀罕……”
她不知道江湖人对这枚玉佩究竟有多么垂涎,至少她认识的那个人从来都不屑一顾。
“棠音姐姐,你有所不知!”钟忆瓷露着一排闪亮的大白牙,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好不亲热。“这枚玉佩是母亲传给兄长的宝贝,天上地下,只此一枚,母亲特意叮嘱他,务必好好保存,日后送给……嘿嘿嘿!”
钟忆瓷忽地住嘴,贼兮兮地盯着叶棠音,小眼神闪闪亮亮,像是落进了天上的星星。
叶棠音大大方方地看着她,“嘿嘿嘿是何许人也?”
钟忆瓷挑了挑眉,“自然是能降伏我家傻哥哥的奇女子喽!”
叶棠音点了点头,“那你回去可要告诉你家兄长备足金银,如此贵重的东西,千万不能落入坏人手里,他既是三十两押给我,就得三十两赎回去。”
钟忆瓷有些失望,“棠音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我还等着你狮子大开口,狠狠敲我大哥一笔竹杠呢!”
叶棠音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与众不同,胳膊肘向外拐。”
“谬赞谬赞!”钟忆瓷自豪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帮理不帮亲!”
“此三十两,非彼三十两。”
“什么意思?”钟忆瓷瞬间睁圆了眼睛,抖着手指头惊愕道:“你是要三十两……黄的!”
叶棠音但笑不语。
“哇呀呀不得了!姐姐你人不可貌相啊!”
“我是个生意人,无商不奸。”叶棠音挑眉道:“小丫头涉世未,到底嫩了些。”
“我嫩不嫩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有人能治治钟朔的臭毛病了!棠音姐姐你不知道,我家傻哥哥对俭朴这个词有点误解,给我花钱的时候简直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你这笔竹杠敲得怎叫一个好字了得啊!”钟忆瓷捧腹大笑,“姐姐,商量商量,你再多要点,赏我些脂粉钱!”
叶棠音惊诧道:“我瞧着,你不像是需要脂粉钱的人。”
钟忆瓷:“……”
怎么感觉身边又多了一张能怼她的利嘴……
“那个……棠音姐姐,我就先走一步了,颜姐姐拜托给你照顾!”钟忆瓷悄悄说道:“她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些矫情,请你多多担待。”
叶棠音微笑着点点头,心道矫情有什么打紧,她这里专治矫情。待钟忆瓷调转马头跑远了,颜如玉从容优雅地走过来,不卑不亢地对叶棠音施了一礼。叶棠音和颜悦色地看了看这位江湖第一美人,毕竟谁见了银子不高兴呢!
于是,载着江湖第一美人的马车,就在江湖第一镖局的护送下,缓缓驶回东都城,此时钟朔和白洵也已快马赶到了发现无头尸的现场。
前来系彩笺的花朝使,大多是文文弱弱的姑娘,不免被如此血腥惊骇的场面吓白脸色。白洵混到人群中,一面安抚情绪一面疏导秩序,钟朔负责保护勘察现场,兄弟齐心,默契非凡。但眼前这番场景,莫要说没见过血的姑娘们瞧了心惊,便是身经百战的江湖客见了亦会胆寒。
松软的泥地上铺满了娇红的海棠碎花,血兮兮的尸体裹着绿衣,被一根粗麻绳吊在细瘦的树杈上。看尸体身形,死者应该是一名女子。她的头颅被沿颈割断了,散乱的乌发铺在血红的海棠上,碗大的血口子明晃晃地暴露在外面,任谁见了都会怵上一怵。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尸身上竟还遍布着纵横交错的鞭痕。
吊尸的树杈上挂着一尺白绫,招魂幡一般迎风飘摇,上面赫然写着六个红字——朱成碧,悔莫及。
钟朔的目光微微一颤,再一瞧那落在地上的人头,不由得一惊——这苦主竟是昨夜惨死的赵晓柔!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