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将东都城浇了个透心凉,霖沥过后,尘埃初定。血腥味可以随风淡散,人心却不会因为一场雨而平静。一时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大街小巷都被一件事情占领,历来势若水火的钱柳两大皇商,竟突然宣布缔结姻亲,将新仇旧恨一笔勾销。
城西民坊里有座瘦高的三层小楼,名为酒崇仙。楼中没有美娇娘也没有小俊倌,唯一的营生就是卖酒,就连下酒菜都不提供。相比于同一僻静地段的相思小筑,酒崇仙简直就是配菜般的存在,奇怪的是非但没倒闭,反而不温不火地立稳脚跟,靠着无尽的美酒成了东都的清雅招牌,有不少豪绅贵胄相约至此品酒谈心附庸风雅,而酒崇仙最大的优势就在于隔音做得好极,哪怕隔壁杀猪也听不到半点响动。
二楼某个包间里,某位公子放下杯盏,扯开嗓门感慨道:“没想到!真没想到!东都城有名的小倌院,居然是人牙子的据点,艳冠东都的丽色芍药竟是恶牙婆!”
“非也非也!”同席友人反驳道:“那秋楼主是被手下人蒙骗,真正的伢头是她的婢女,一直潜伏在她身边扮猪吃老虎,这次险些就要了秋楼主的命。若非长安镖局的叶大当家与荣王手下的陈大统领里应外合,一举捣毁藏在相思小筑的黑市,秋楼主只怕就死在那婢女手里了。就是毁了相思小筑这么个风流雅地,沾上这等恶事决计不能翻身了。东都城太平繁盛,何曾出过此等祸事,城中竟藏着一处腌臜消金窟,做着伤天害理的脏勾当!”
那公子问道:“一个小小的婢女,真有这般大的本事?”
另一人回道:“这事虽对外瞒得严实,由官府出面压下了风声,但听我在河南府做事的表兄说,当时捉赃拿人的阵仗可不一般,相思小筑被连夜查封,从上到下所有的活物逐一过堂审问签字画押,鸟兽蚊蝇都不漏过。别小看那个黑心肝的小娘们儿,听说前夜死了好些人,柳家大公子柳问君也在其中,全是那小婢女命人下的狠手!”
“那小婢女杀柳大公子做甚?”
“据说是分赃不均,黑吃黑!反正柳问君不是什么好东西,竟将亲妹妹卖给恶牙婆,幸亏柳二小姐福大命大,得叶大当家相救,才平安无事!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柳二小姐和钱二公子定了亲,以后柳家还不得仰仗她!”
“钱柳两家一贯地势若水火,况且钱家二公子才丧妻不久,原配的七七尚未挨过呢,他怎么转头就答应,娶柳二小姐作续弦了?”
“此一时彼一时喽!东都两大皇商元气大伤,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合二为一,才能共度难关。钱二公子被周氏连累得险些丧命,柳二小姐被亲哥哥出卖差点死了,两个可怜人为家族安危与利益凑成一对,也算几世修来的缘分。”
“往后在东都城里究竟谁家说了算,还真难猜了……”
“非也非也,听说那位叶大当家早已投靠了东宫,可见她夫家钱塘钟氏也成了东宫的人,今后我等在江南行事便应该心中有数。叶大当家之前已与钱二公子交恶,却与柳二小姐私交甚好,这柳家八成也要投了东宫,而钱家原本就是东宫心腹,这东都城迟早要归于东宫喽!”
“那位叶当大家果真是个有手腕的,才到东都便风头正劲,只可惜也是一个攀附权势贪慕虚荣之人!本以为她是个侠义心肠的奇女子,不想早就当了朝廷的鹰犬,就连素来清贵的钟家都被她给拖下水了!”
“什么清贵不清贵的,钟家是山海盟的中流砥柱,而山海盟又为朝廷效力,钟氏女还在宫里当贵人!依我看,叶大当家与钟公子倒是天作之合,皆是一模一样地利欲熏心!”
……
炉上酒温,隔墙有耳,毕竟隔音再好也架不住有人挖洞窃听。原来这每个包间的墙壁后面竟还藏了一处暗阁,里面坐着一位奋笔疾书的“耳目”,专门记录包间里客人们的谈话内容,通过机关暗道将一张张录卷传递出去,汇总到幕后老板手中。
“你的客人若是知道,你背地里干着这种脏勾当,不知肠子要悔青几段喽!”叶棠音懒散地伸了伸筋骨,“打开天窗说亮话,省得你累我也累。”
柳惜月漫不经心地翻着几张新鲜出炉的录卷,啧啧皱眉道:“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酸腐人,咋能这样说!”
“人家说的也没有错,我就是利欲熏心,不然也不会坐在这里忍着你……”叶棠音沉眸道:“你快说些能让我不杀你的借口,否则我真怕我忍不到明早便了结你。”
“小音音,不要这么严肃吗!”柳惜月叹道:“这次终归是我欠了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要你消气!”
“你欠我?”叶棠音挑眉道:“这可真新鲜!”
“随便你怎么讽刺,我都认!”柳惜月陪着笑脸讨好道:“我害你涉险累你挨骂,我自罚三杯向你赔罪!”
“喝个酒便想将债一笔勾销?你想得倒挺美!拜你所赐,如今我好歹也算是东宫面前得脸的大红人,谁家大红人发了火是用几杯薄酒哄好的?”叶棠音俯身将杯盏倒扣过去,“未及恭喜二小姐得嫁良人,与二公子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贺礼我看就免了吧,毕竟我实在想锤死你们俩,给你们送礼,我实在胃中作呕,心里膈应。”
柳惜月尴尬地笑道:“这还不是托了你的福,也托了薛大公子的福。”
叶棠音顿时冷下脸,知道柳惜月是在拿薛峥一事作把柄点她。“柳二小姐是在威胁本大当家?”
“你看你总是这副鼻孔朝天的臭模样,这次可是我救了你啊!若非我提前叫荣王的人来接应,你能平安无事地坐在这里给我摆脸子?妫葳是来要你的命,而我是来救你的命!”
“你与人合谋在先,毁相思小筑在后。阿姐满身伤痕,落下癔症,单凭这一条,我就该取你的狗命!”叶棠音一把抓起桌上割炙肉的小短刀,就像那日柳惜月抵着布劼顿舒脖子一样,抵住了柳惜月细长的喉颈。“姓柳的,你拆了我经营多年的暗庄,让我数年的苦心筹谋毁于一旦,你当真活腻了……”
柳惜月喉间咽了咽,“有话好好说呗,别动粗!”
“说!妫葳究竟是哪一路的人!”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猜她应该是李相国的人,原本与她里应外合的是杜旻而非陈子辛,多亏我从中作梗,摆了她一道,才让咱们化险为夷!”见叶棠音的眼神发着狠,柳惜月连忙找补道:“不用谢我,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别激动,我发誓,我没想伤害婼离姐,坏事都是妫葳一个人干的!”
叶棠音沉眸冷笑道:“你嘴里可还有半句真话?”
“有的呀!”柳惜月眨眨眼睛,实在不敢点头,生怕一个不小心脖子上就落了碗大的疤,再小的刀落到叶棠音手上也能变成砍头铡!“我与婼离姐是血浓于水的表姊妹,我没事算计她做甚!妫葳对我威逼利诱,我只是想借她的手除掉柳问君,旁的事我想都没想!我身不由已,不得已而为!”
“你算计我的时候,也是不得已?”叶棠音今日也没打算杀柳惜月,吓唬吓唬她便将刀狠狠地插回炙食中,戳得一碗炙食皮开肉绽。“又是东宫又是相国,胃口这么大,你就不怕撑死?”
“我的老天爷!这可冤枉死我了!”柳惜月竖起三指,对灯起誓道:“我以我苦命的娘亲发誓,我这一颗赤诚忠心始终向着未来的天子,日月天地可鉴呐!”
“真是条好狗。”叶棠音冷冷地剜了柳惜月一眼,道:“妫葳此番有三个目的——首先也是最好能杀了我,杀不得便退而求其次抓了我,最不济也要毁了相思小筑暗算我。”
柳惜月点点头,“你分析得明明白白!”
“你也有三个目的——其一是夺皇商财权,其二是报杀母之仇,其三是嫁如意郎君。”叶棠音冷眼盯着柳惜月,“妫葳勉强完成了一项,而你却轻轻松松达成所愿,你柳惜月才是真诸葛啊!”
柳惜月笑得贱兮兮的脸一僵,“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叶棠音轻敲着桌面,缓缓道:“你早就抱住了东宫的大腿,对你这个商贾之女而言,献忠心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将东都的财路收为东宫所用。于是你找到了我,将我引至东都,欲借我之手铲除郝家。可你没想到我没杀郝孝平,所以你只能另谋他路,背地里勾搭上了妫葳,让她派人解决了郝孝平。”
“你太看得起我了,妫葳岂会听我的,她是相国的人,怎么会去毒杀郝孝平……”
“白燕园一案事发,郝孝平就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了,留着反而是对相国党的威胁,而这便绝佳的理由。那件绿衣也是你故意安排好的破绽,想让钟朔顺藤摸瓜地查到我头上,你就能以此要挟钟朔,让他答应动用叶家在蓟北的势力去铲除雄关寨,给你娘亲报仇。”叶棠音冷哼道:“你就那么肯定他会妥协?若他不吃你这套,喊上沈扬清来抓我,你的如意算盘岂不落空?”
“南少为寒玄玉石跑断了腿,怎么可能让你被抓走呢。”柳惜月轻笑道:“你拿寒玄玉作为筹码与他达成了交易,而我不过是钻了个空子捡了回便宜,毕竟我东都捡漏王的名号不是盖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钟朔需要寒玄玉,难道真是南宫彦告诉你的?”
“有什么不行的吗……”柳惜月的底气不是一般地虚,一听就不像真话。
叶棠音的眼神咄咄逼人,“南宫彦怎么会卖情面给你?”
柳惜月面色微白,“南宫阁主怎就不能与我有交情了?你这话说的真酸!”
叶棠音别有深意地笑道:“恐怕不是交情,而是交易。”
柳惜月有些绷不住自己紧张的神情,“越说越有意思……”
“以南宫彦的身家地位和手中筹码,原本无需为东宫效力。可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块逆鳞,他心头那块逆鳞就是许胭脂,而许胭脂的仇结在寿安周家。”叶棠音幽幽问道:“许胭脂真的姓许吗?”
柳惜月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不姓许姓什么?”
“她姓付……”叶棠音娓娓道:“十多年前,太医院有一位专司储药之责的付太医,却因一桩宫闱秘案丢了脑袋,举家皆被流放到了苦寒的北地,可他的两个女儿却不知所踪。因为这两个女儿是外室所出,没有记录在家谱名册上,而那外室正是寿安人。”
“原来秦淮金嗓竟是太医之女!”柳惜月故作惊愕道:“怪不得我总觉得胭脂姑娘身上有股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原来她竟是落难的大家闺秀哇!”
叶棠音冷冷地瞥了柳惜月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装!你接着装!老子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柳惜月嘿嘿笑道:“南宫阁主什么样的莺莺燕燕没见过,怎么就对秦淮金嗓动了真心呢,一定是同情付姑娘而心生怜爱,才有了之后的一往情深!”
叶棠音被柳惜月逗乐了,“祸及付家的那桩宫闱案牵扯到相国党,想要为付家平反,必须先削弱相国的势力,而这便是你说服南宫彦最好的理由。柳问君也愚蠢,居然做了你的提线木偶,被你卖了还在沾沾自喜地帮着你数钱。你挑拨柳问君对周家起了歹念,暗中又与妫葳达成交易。妫葳用魍魉苋灭了周家,周家钱家乃世代姻亲,灭掉周家自然重创钱家,还能将脏水泼到泾阳陆家头上。妫葳若是相国走狗,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你这一箭三雕的好谋算。”
柳惜月没承认也没否认,“那陆昤嫣不是你情敌吗,没见过热心肠替情敌一家子辩白的!”
“陆昤嫣不是我的情敌,你不必扯东扯西转移话题,钱周氏到底怎么死的你心里很清楚。薛峥究竟受了谁的撺掇,你以为你做得很隐蔽?你真当长安薛家是草包?一旦事发,任何人都保不了你,到时候你就是一枚弃子,不会有好下场。你是个真正的生意人,将生意人斡旋利用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左手倒腾右手,右手倒腾左手,不出一分力气,便将所有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
“虽然你夸我夸得中听,但我就是觉得不像啥好话……”柳惜月撇嘴道:“富贵险中求,没点胆子如何能成事啊。”
叶棠音冷笑道:“可怜柳问君人都被你杀了,死后还背上数口黑锅。他与钱周氏私通暗算钱家,他勾结恶牙婆将亲妹妹卖进勾栏院,这话都是你放出去的吧?你倒是将自己和钱景轩摘了个干净,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的形象立得不错,博得外界一大波同情。”
“柳问君就是个蠢笨的,居然那么轻易信了我什么都不记得的鬼话,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记得!我和我娘被柳岳氏那个死老太婆卖到蓟北时,我是只有六岁,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娘死得有多惨,他们都得给我娘偿命!”柳惜月眸色清冷,“小音音,妫葳有句话说得不假,人太聪明了是会折寿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是个死过一次的人,我的阳寿早就耗尽了,如今活着的时日,都是问下辈子借来的,又有何可惧?”叶棠音直直地盯着柳惜月的眼睛,“妫葳与药王谷又是何关系?”
柳惜月愣了愣道:“我怎么知道他们有啥关系!”
“寿安周家死于七色虹,郝孝平也死于七色虹,假冒钱周氏的人是药王谷门徒,妫葳又能解了鬼吊竹……这一切皆与药王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恐怕就不能如愿地嫁人了,毕竟妫葳处心积虑想置我于死地,而你曾经是她的帮凶!”
“谁知道你得罪了谁啊!恨死你的人多了去了!”柳惜月的眼中闪过丝缕惧意,因为她看到叶棠音的瞳仁变暗了,她知道叶棠音已然动怒。“岭南药王谷与苍山蓉素在江湖上平起平坐,蓉素擅制毒蛊,药王谷长于丹丸,原本两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在你离开蓉素之后,药王谷就像打了斗鸡血似的处处争高拔尖,事事必压蓉素一头。这些年蓉素倍受药王谷打压,可你那位师尊却对此不闻不问,好像故意放任蓉素衰败似的,难道你就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叶棠音沉眸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苍山蓉素纵然再衰败,依旧是魔道魁首。”
“你可得了吧!魔道魁首明明是圣雪宫,何时变成苍山蓉素了!”柳惜月咂了咂嘴,眼见叶棠音的面色微微愠怒,连忙哼哼哈哈地笑道:“蓉素虽然算不上魁首,但肯定也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翘楚,你不要这么恋旧,都被人家踢出师门了,还巴巴地舔着护着,图什么!我就是个胆小的生意人,顶多耍些小聪明,不过依我这点子小聪明,我劝你去探一探药王谷的底,一定有惊喜!”
叶棠音虚目道:“惊喜……”
“妫葳摆明是冲你来的,她身怀你与叶君竹两个人的看家本事,若非偷师窃学,便是你那偏心的师尊,背着你养了一个私生的徒弟,还叫蓉素那些长老们将本事都传给她,明摆着就是想让她继承衣钵!她是南诏大公主的殿前女将,必与叶君竹分庭对立。她们一个站阁罗凤的阵营,另一个却支持诚节,日后无论谁能上位,蓉素都立于不败之地,你那位师尊才是顶会做生意!”
“焉知,不会成为墙头草,遭两方唾弃。”
“因此至少有一方不知道另一方的存在,而妫葳八成就是躲在暗处的那个,叶君竹应该和你一样被蒙在鼓里。”
叶棠音转而问道:“你尽心尽力地当狗腿子,他们答应你的事,何时才能兑现?”
柳惜月心下一紧,又拿出了装傻充愣的看家本事,“兑现什么……”
叶棠音压根就不吃她这套,“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怜苼替你诛杀柳姳姀,指望一个来和亲的南诏公主,通过宫斗解决一个老牌嫔妃,实在舍近求远,精明如你可干不出这等蠢事。你敢在最后关头阴妫葳一把,更说明我猜的没错,你原本想让东宫出手整垮柳姳姀。不过我也劝你如意算盘莫打得太美,柳姳姀虽为相国扶持的宫妃,但终归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商贾之女,不值得东宫为你冒险而除之。”
柳惜月眸色微沉,“说吧,拐弯抹角可不是你叶大当家的做派!”
“柳姳姀入宫多年,步步为营,并非任人宰割的羊羔白兔,恰逢柳家祸起之际,她为求自保势必会更加小心。你若是指望着东宫助你除掉她,还不如舍近求远呢。”叶棠音弯起唇角道:“钱塘钟氏也有陪王伴驾的贵人,深受宠信,地位尊容。倘若她与荣王的母妃刘氏联合发难,纵然柳姳姀倚仗相国之势,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大当家一贯会打蛇七寸,小女子佩服!”柳惜月眼里闪着光,嘴上虽然将信将疑,到底动了心。“你还没过门,哪来的自信钟朔姑母会答应帮你?”
“不是帮我,而是帮你啊……”叶棠音笃信道:“至于怎么说服她,我有我的法子。”
“条件?”
“你还不傻。”
“我还不了解你?没有好处的事情,你有那好心去做?”柳惜月端起酒杯啧啧笑道:“我们是一种人,你不开出些条件,我还真不敢应声!”
“条件也很简单——你从良。”
“噗!”柳惜月刚含进嘴巴里的酒,一口全喷了出来!
叶棠音肃声说道:“听好了,钱柳两家之前的那些腌臜生意,在你接手东都皇商财权后须得一律关停。若是被我发现你们还在吃‘红面馒头’,我就让你和钱璟轩都变成馒头。”
“红面馒头……这黑话说得挺熟啊,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正道的大人物了?”柳惜月轻笑道:“你一个满手人血的女魔头,吃了多少红面馒头?叫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没喝多吧!你若是让我掐断了南蛮的线,我还能忍着肉痛答应。你怎么能得寸进尺,叫我闭门歇业,那我还真不如舍近求远。”
“我可没同你说笑。”叶棠音沉着脸道:“替你解决柳姳姀是额外搭的,你既然敢与旁人合谋算计我,让我在阴沟里翻船,损失惨重,自然要承担惹怒我的后果。若是你答应,我们之间的恩怨,可就此一笔勾销。若是你不答应,我只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了,你与钱璟轩一个也别想跑。”
柳惜月掏了掏耳朵,“狠话听的太多了,我都听腻了,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
“我的鬼吊竹与药王谷的相比略有不同,少了几分狠毒,多了些许绵柔。”叶棠音淡淡地笑道:“不知柳二小姐可曾听闻,苗疆有种蛊叫作——绵里藏针。”
柳惜月脸色一白,勃然大怒,“你对贤允哥哥做了什么!”
叶棠音微微挑眉,“绵里针,可穿骨,虽然要不了姓名,但时不时被折磨几下,总归也不好受。”
柳惜月腾地起身,眦目欲裂地瞪着叶棠音,“你怎么敢!”
叶棠音不紧不慢地小啜一口,啧啧道:“你都敢算计我,我还有什么不敢?你今日来找我无非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想与我修复关系,若我当真被收于东宫麾下,你我便是共事一主的同僚,日后免不得总要打交道,而我的利用价值远比你要高得多,毕竟我身后还站着钟家。你忌惮,怕我日后报复你。”
柳惜月讥笑道:“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我看不看得起自己不重要,只要你的主子看得起我,那就够了。你来见我的第二个原因,就是为了我手上这块风月金雕令,你打着与布劼顿舒一样的鬼主意!你抛出相当有分量的诱饵,许诺我关闭南蛮一线上的黑市,作为交换条件,让我把你引荐给软红公子,这就是你一贯的结交风格,利用朋友交朋友,用完背后捅刀子。”
“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互相利用有什么不好,用得上才是朋友。”
“你已经摆了妫葳一道,即便顺利地抢来了布劼顿舒名下的营生,今后在苗疆行事也会举步维艰,倒不如送我一个顺水人情。”叶棠音眼神里泛着寒光,“可惜你的如意算盘终究要落空,我掐着你的七寸,你可千万不要再给我耍花招,否则我真的会拿钱璟轩去喂刀,顺便还罗家一份人情。”
“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柳惜月面色惨白,“你就是一条贪心的毒蛇,总想一口吞一头狮子!”
“你早该清楚,我不是你能轻易算计的人。”叶棠音轻笑道:“柳二小姐嫁得如意郎君的夙愿能否达成,全看你自己怎么做。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柳惜月握着拳,咬牙道:“叶大当家的话,我记下了,告辞!”
“慢走不送……”叶棠音的眸色分外清冷,“让你的‘耳目’全都滚出去,否则我就割来下酒了。”
柳惜月脸色铁青,怒冲冲地拉开房门,迎面正撞上一尊瘟神,“呸!两只狐狸精凑成一对,真真是祸害成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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