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繁庶,秦淮情怡。辰巳时分,一队马车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疾不徐地行进,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在一家高门大户前停下。三五马车呈一字排开,让本就喧闹的街道更显拥堵。比马车更堵路的却是朱门之前攒攒的人影,鲜衣如彩云,罗袂似锦霞,挤满了过车的大道,招来了一大拨瞧热闹的路人。虽说大伙并没有因为路被堵了而怨声载道,但也禁不住心中的好奇,都想瞧一瞧这么大的排场究竟是为了迎接哪路神仙!
“大当家,我们到了。”梨雨勒住缰绳,跳下马车在一旁等候。
叶棠音缓缓掀开车帘,朝前方府邸望去,四下扫量片刻,眼神不禁一紧——却见一位云鬓斑白的老妇人手持杖辇,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切切而来。老妇人面色苍倦,双目浑黄,嘴里一直念叨着“乖孙”二字。叶棠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当即跳下了马车,却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迎上去的意思。她瞥了梨雨一眼,梨雨即刻意会,径自到后方安排车队。
从扬州走水路到江宁,原本的路程并不算遥远,却因为在江上遇袭耽误了些许时日。虽然叶棠音已经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往了林家,但骨肉亲情下的盼念与忧忡,终归不是用一番解释就能够宽慰安抚。
那老妇人虽身形臃肿,腿脚却甚是灵活,一左一右的年轻侍女,须趋着小碎步方能跟上她。她急匆匆地走来,殷切切地望着叶棠音,颤巍巍地问道:“孩子你是……”
叶棠音抱拳道:“长安镖局叶棠音,见过林老夫人。”
“叶大当家……好孩子,莫要多礼!”林老夫人亲自将叶棠音扶起,眼神虽然十分焦急,但该有的慈爱和蔼,该讲礼数体面,一样不落一点不缺。“晖儿在信中提到你,说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你是我们林家的大恩人!”
叶棠音谦卑地回应道:“老夫人言重了,晚辈实不敢当!”
林老夫人将目光投向了打头的马车,“吾孙灏儿在里面?”
叶棠音微微挑眉,“珝璎——”
“有!”马车里即刻传出一声回应,却见珝璎背着林灏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嘴里抱怨道:“我的亲姐姐!这小子长肥了二斤膘,可不能再肆无忌惮地投喂了,沉得我快背不动了!”
“就你小子话多。”叶棠音瞪了珝璎一眼,“还不过来。”
谁知,林灏一下车便将头埋进珝璎的颈窝,死活不露脸,更别提自己下来走路了。珝璎在林灏耳边念道:“你小子是吃准了大哥我不敢将你扔下来,就想赖着不走?”
林灏怯怯道:“珝璎哥哥,我害怕……”
“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大哥给你顶着呢,赶紧滚下来!”珝璎蹲下身,林灏终是慢吞吞地爬到了地上,拽紧了珝璎的小手指,躲在他身后不露头。珝璎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到底于心不忍,牵起林灏的手将人领到叶棠音面前。“这小子是饿了,我们一路舟车劳顿,能不能先喝口热乎的茶水啊,不要在外面像耍猴似的给路人瞧热闹!”
叶棠音皱眉训道:“你个臭小子,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回去罚你绕山跑一百圈!”
“我的亲姐!就是罚我跑一百圈,也得先给口饱饭不是,你让林老夫人说对不对!”珝璎倒是一贯机灵,知道这个时候抱谁的大腿最管用。
“对!对极!”林老夫人打眼一瞧林灏,顿时眼圈一红,扒着叶棠音的手细语道:“好孩子,你们的恩情我林家都记下了,日后一定报答,快随老身进府歇息吧,莫要让不相干的人瞧了我们林家的热闹。”
见林老夫人落泪,叶棠音面露为难之色,温和地宽慰道:“林老夫人实在客气了,眼下您一家团聚共享天伦才是最要紧的,旁的不必放在心上。”
林老夫人打量着林灏瘦弱的身形,浑浊的双目泪水愈盈。这时却见一位窈窕女子走来,遣开左右侍女后,搀扶着林老夫人,悉心为老夫人拭泪。“这么好的日子,义母快别哭了,仔细哭疼了眼睛。小灏得以认祖归宗,可见老天爷还是厚待林家,不忍心见林家断了香火。快请恩人进门吧,义父已经在宗祠等候多时了。”
林老夫人拍了拍女子的手,吩咐仆从们簇拥着叶棠音一行人进府。叶棠音暗自打量起那位女子,与周围一众鲜衣罗袂相比,这个女人穿戴颇为素净,却掩不住骨子里的诗书气韵,且三言两语便将林家老夫人哄得欣慰,林家下人又对她礼遇有加,可见她深得林氏的信重。方才听其称林老夫人为义母,江湖上却从未流传任何与林氏义女相关的消息……
叶棠音不禁暗自猜测,这突然冒出来的“义女”究竟是什么来头?
江宁林氏乃名门望族,在庙堂江湖皆有根蒂。林氏家主林擎挚在天道榜上位列第四,是实打实中原武林泰山北斗,然而自从林擎挚的独子林桓出走,林擎挚的心思便也远离江湖,前几年已到闭门不出不问外事的地步。桀骜叛逆的林桓客死他乡,林擎挚白发人送黑发人,亲自将儿子的尸骨接回家后,便日夜守在林氏宗祠,守着祖宗牌位。据林家的义女说,林擎挚在宗祠里一跪就是一整夜,连今日林灏回府,他也未出宗祠半步。
叶棠音觉得林擎挚并非不想见孙子,而是不敢见儿子唯一的血脉,毕竟林桓当初因何出走,林擎挚心里清楚……
待进了林府,最先入目的便是一方紫檀金匾。这方金匾古朴却不失贵气,打眼一瞧便知是有年头的贵重物什,金匾上还刻着一行四四方方的字——苌弘碧血。
叶棠音不由得感慨道:“林氏当真一门忠义!”
“这金匾是林氏祖传,一代传一代,代代立于此,只为了警醒子孙后人,忠义于天地,无愧于本心。”
叶棠音侧眸打量着说话的林家义女,拱手道:“长安镖局叶棠音,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陈瑾瑜。”女子轻轻捋了捋鬓发,看着叶棠音的眼睛,“瞧着我应该年长你几岁吧,你唤我姐姐便好。”
叶棠音没想到江南的大家闺秀竟如此自来熟,细瞧了陈瑾瑜片刻,总觉得她身上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具体哪里不同寻常,一时半会倒也说不上来,但她身上有一点叫叶棠音格外欣赏——能落落大方地与自己对视。毕竟迄今为止,鲜少有人如陈瑾瑜这般从容不迫,不仅敢主动直视叶棠音那双凶戾幽深的眼眸,而且做到喜怒无形。
“握瑾怀瑜……真是好名字。”叶棠音笑道:“陈姐姐可以唤我小棠,家中兄长皆是这般称呼我的。”
“小棠……”陈瑾瑜笑盈盈地喊了一声。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孩子!”林老夫人对此情景相当欣喜,于是彻底支走身边侍女,一手一个地拉着叶棠音与陈瑾瑜,慈眉善目地笑道:“老身有你们两个好孩子,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叶棠音微微动容,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未拒绝对方的美意。
此时却见一老仆迎面走过来,陈瑾瑜吩咐道:“路伯,春江暖阁可收拾妥当了?”
路伯回道:“昨日就已命人收拾妥当,只等贵客入住。”
“春江暖阁……也是好名字。”叶棠音自然听明白了,那春江暖阁便是林家为自己这帮人安排的住处,心说这名字取得怎么那么像欢场呢,怪她素日风流过头,听见什么都喜欢往那方面瞎联想,风流也要变下流,真是罪过!
梨雨恭谨地回道:“大当家,属下先去打点。”
叶棠音点了点头,“你带人随这位老伯过去,切记客随主便,不得造次。”
“是。”梨雨朝路伯拱手道:“请老伯带路。”
“郎君勿怪,小老儿有杂务在身,请郎君随这小厮前往雅居。”路伯将身旁的年轻人派了出去,梨雨也没有异议,遂跟着对方从旁侧离开。陈瑾瑜又问道:“义父可还在宗祠里?”
“老爷子说,请孙少爷到丹心堂,林家有头有脸的长辈皆在丹心堂等着。”言罢,路伯看向一旁的叶棠音,“这位贵客可是叶大当家?”
叶棠音一愣,“正是。”
路伯又道:“老爷子请叶大当家到宗祠一见。”
这下不只叶棠音愣了,连陈瑾瑜也不禁一惊,林氏宗祠自然是非林氏子孙不得入,便是她这个林家义女也不例外。陈瑾瑜并非嫉妒,只是老爷子请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去林家最严肃神圣的宗祠,定然有特殊用意。
林老夫人开怀地笑了,拍了拍叶棠音的手背。“好孩子,你只管去瞧瞧,若是那老榆木难为你,自有我给你撑腰。你的小兄弟只管交给我照顾,开席你直接过去吃酒,也省得与我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们寒暄。”
“小棠莫要慌张,义父是和善慈祥之人,请你去宗祠也一定有他的用意。”陈瑾瑜温言宽慰道:“你只管放心去,碰上什么尴尬为难之处,回来有义母为你做主。”
叶棠音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你们林家宗祠便是再肃穆,你们林家亲戚便是再难缠,你们林家老爷子便是再怪诞,和她有啥干系?她就是一个名不熟姓不熟的外人,有啥慌张的,有啥尴尬的,有啥为难的?
“姐姐!”珝璎叫住了她,“我们饿了……”
叶棠音叮嘱道:“听老夫人安排,照顾好林灏,不许添麻烦。”
“姐姐你放心,我就是将撞上来的麻烦吃进肚,也绝不会扔给漂亮的瑾瑜姐姐和慈爱的老夫人,林灏跟着我不会受欺负,不过这可是在他自己家里,谁吃了豹子胆敢欺负他啊!”
“话多!”叶棠音嘴上骂了两句,却知道珝璎已经听明白她的话,在那里打哈哈呢。叶棠音的担忧并不多余,即便有林老夫人时刻护在林灏的身侧,她也无法放下心来,在这种世家高门,伤人的暗箭防不胜防。深宅大院最吃人的就是软刀子,而最容易捅进林灏心里的软刀子,无疑就是他母亲在林家无名无分的处境。林灏承受不起任何撕扯,无论是加诸于血肉还是心灵。
陈瑾瑜被珝璎的话逗乐了,“小棠嫌弃他话多,那我便厚着脸皮,应了他这声姐姐!”
“这小子且鬼机灵着,一身毛病都是家兄惯的。”叶棠音弹了珝璎一记脑瓜蹦,“再敢胡言乱语,仔细我收拾你!”
珝璎一只手被林灏霸占着,只得单手揉着微红的额头,哀怨地道:“二哥说的真对,姐姐你就是只许官大爷放火烤肥鸡,不许小老百姓点灯查豆子!”
叶棠音微微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说法倒是闻所未闻,颇有意趣!”林老夫人也被珝璎满嘴跑偏的俏皮话逗得起了兴致,“又是烤肥鸡又是查豆子,娃娃莫不是饿了,不如先到丹心堂吃杯好茶,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珝璎笑着解释道:“老夫人有所不知,这话是我家兄长教给我的,意思就是说,我姐姐仗势欺人,主要仗势欺我!”
“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话,我把你揍成肥鸡!”叶棠音做势便要教训珝璎,不过珝璎多鸡贼,拉着林灏躲到陈瑾瑜身后,仗着陈瑾瑜挡在前面,撒着欢儿地作。叶棠音狠狠地瞪了他两眼,到底没再揪着不放。然而,她抬眼一瞧,却发现陈瑾瑜有些失神,遂在陈瑾瑜眼前晃了晃手,问道:“陈姐姐这是……”
林老夫人也察觉到义女的异常,关切地问道:“吾儿哪里不舒服,这几日辛苦你操劳,累了就去歇歇。”
“义母,我无碍。”陈瑾瑜笑盈盈地回应道:“小郎君的话逗趣,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有所感怀罢了。”
“故人……”叶棠音挑了挑眉,“冒昧问一句,陈姐姐芳龄几何?”
“虚龄三十整了,已然是真真正正的老姑子。”陈瑾瑜开怀地笑出声,笑容里却无丝毫尴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容不迫的风韵。
叶棠音微微挑眉,“陈姐姐貌美如花,怎么能说自己老,家兄年长姐姐三岁,还只觉得自己是颗青瓜。想来同辈人之间更谈得来,陈姐姐没见过我家那混不吝的兄长,竟也能听懂他一套又一套不着调的俏皮话。”
“姐姐你怎能在外面贬低二哥,他会伤心的!”珝璎真心实意替不虞鸣不平,竟义正言辞地谴责起叶棠音。“二哥平时对你那么好啊,你竟还这样说他,好没良心哦!”
珝璎声情并茂且痛心疾首的做作表演,果然又成功博得了一众夫人小姐花枝乱颤的笑声。叶棠音现在只想敲碎这小子的脑袋瓜子,是谁教会他一身功夫,是谁赚钱将他养得膘肥体壮,是谁没有良心……
林老夫人吩咐道:“路伯,叫府里的人都过来认识认识我这好孩子,以后见了她,如同见了小姐。”
叶棠音明白林老夫人是在尽量为她免去麻烦,“老夫人和陈姐姐多虑了,我虽未与老爷子见过面,却晓得老爷子为人忠义,能与如此英雄见面,又怎谈得上慌张尴尬,荣幸之至才是!请路伯前面带路吧,莫要让老爷子久等。”
待穿过林府最主要的长廊,直奔府邸最深处,便到了林家最讳莫威严的地界——林氏宗祠。
在前领路者走得不疾不徐,在后跟随者犹似闲庭信步,路过的下人瞧见这副架势,便知来者身份贵重。贵客一身寡淡素雅的长裙,外头披了件月白披风,周身也没有过多华饰,放在人堆里本该是低头就被埋没的,可她身上却自成一股寒凉煞气,叫人瞟一眼浑身直哆嗦!偏她脸上还挂着一副浅笑,若说她刻薄无情,也未免有失公允,尤其是她展颜一笑,看得人那叫一个如沐春风,纵是一颗冰心也被化成水。只是在这大热的天里,她竟还裹着一件披风,不免叫人觉得奇怪……
叶棠音也觉得怪,越走越觉得怪!
不仅怪,还别扭,越合计越别扭!
这路上一走一过的人瞧她的眼神,敬畏得让她心里直发毛,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家寻回来的血脉,不是林灏而是她!
这般奇怪地走了约两盏茶的功夫,终于走到了长廊的尽头,再往前就是鹅卵石铺就的宽道,打眼一望竟颇有通天大道之感。路伯停下脚步,躬身道:“再往里,恕小老儿不能跟随。小姐沿此路走到头,便能瞧见宗祠。”
“有劳了。”叶棠音拱手,便自行往前方走去。虽是青天白日,外面煦阳高照,可林氏宗祠却烛火通明。宗祠周围是常青松柏,楼前有两尊瑞兽庄严镇守,八十八级台阶通向宗祠大门,纵然没有白玉阶与琉璃瓦,却也尽显一门大气。
叶棠音望着前方的路,缓缓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庄重,到底心存几分敬畏。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宗祠大门也缓缓打开,满室光亮让内里情形毕露,百年牌位逐一登高莅列,香火不断,水磨玄石铺就的地面如明镜一般反光,映出了高屋大殿的倒影,却见暖亮的光晕下,有一位须鬓斑白的老翁,手执金卷,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她。
老翁风骨卓然,精神矍铄,老眸洞若观火,眉宇之间尽显大家气概。
叶棠音拱手道:“晚辈长安镖局叶棠音,见过前辈。”
老翁眉眼慈和,笑意弥重,“无须多礼。”
原来,他就是江宁林氏的家主,林擎挚。
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给了林擎挚沉痛一击。看到林擎挚全然花白的须鬓,叶棠音不禁敬佩起这位武林大家,能将失去至亲之痛藏于平静安详的外表下,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泰山北斗。
林擎挚朝她招了招手,“来吧。”
叶棠音微微迟疑,原因无他,自己一个外人,如何能进林家的宗祠。
林擎挚自然察觉到她的顾虑,缓缓道:“你进府时可瞧见了那金匾?”
“苌弘碧血。”
“可知何意?”
叶棠音回道:“听陈姐姐说,那是林家的祖先为训诫警醒子孙后代,忠义于天地,无愧于本心。”
“忠义于天地,无愧于本心……”林擎挚叹道:“正因如此,林氏就不只是江宁林氏,而是天下林氏……”
叶棠音眉心微紧,似懂非懂,“天下苍生的林氏?”
林擎挚缓缓抬手,“在这座宗祠里住着诸多英杰,皆是我林家先祖。”
叶棠音顺着林擎挚所指的方向望去,就在牌位入目的那一刻,她恍然悟了林擎挚的话。“虽然林家人丁稀薄,但对于林氏子孙而言,天下忠义之士皆为家人,皆有资格入驻林氏宗祠,皆应该受林家后世供奉。”
林擎挚缓缓颔首,“倘若英灵难归,林氏宗祠便是归处,因而你也不算外人。”
叶棠音挑了挑眉,虽说明白了林擎挚的意思,但总觉得话好像不应该这样说……
什么叫不算宗祠的“外人”,那宗祠里住的可都是死人……
林擎挚和蔼地笑道:“老朽是说,你不算林家外人。”
“前辈要是这么说,晚辈可就安心多了!”差点被说死,搁谁谁能答应?叶棠音从容不迫地走进去,在祠堂中央缓缓站定,“敢问前辈,为何要晚辈到宗祠相见?”
林擎挚看着她的目光却有些复杂,“老朽知道,灏儿能认祖归宗,皆仰仗你的恩德。”
叶棠音眸光微紧,含笑道:“前辈言重,晚辈没帮上什么忙。论辛苦与功劳,前辈有一个能干的好外孙,此番找回林灏全靠尽晖坚持不懈。”
“你帮晖儿寻回灏儿,一路力保灏儿平安归家,此为一重恩。你肯放下与林家的私怨,将灏儿送回,足见仁义,此为二重德。”林擎挚对叶棠音鞠了一躬,“老朽在此代林家列祖列宗感谢你的恩德,终归是我林家对不住灏儿的母亲,恳请你原谅。”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