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

    渠水带着落花浮萍穿过山石,明丽暖阳温热了幽凉时光。美人立角亭,侠少倚阑干,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叶少侠低头翻着话本,伸手指了指酒葫芦,“谢谢。”

    钟美人扒着酒葫芦道:“官人打算喝到什么时候才作罢?”

    “嘘!”叶棠音轻点红唇,“你听……”

    钟朔微微皱了皱眉,“啥?”

    “有鱼。”

    钟朔顺着她眼神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却见涓渠之中几尾活鱼游得自在,有一只竟是异常肥美,扎眼得紧!

    叶棠音捡起两颗碎石子,反指往潺流中那么一打,点滴血痕缓缓晕开。“小娘子,去捞上来。”

    于是某风度翩翩的娇俏“小娘子”拎着一条肥鱼站在碎金般的流光中,浑身散发着灿然光辉,笑得慈祥,活像是鱼大仙临世要普度众生!

    叶棠音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柄杀鱼刀,拎过钟朔手里的货,蹲在盛满清水的木桶旁,欣慰笑道:“等了这么些日子终于等到了,是条好货!”

    却见她手起刀落,利索地收拾起肥鱼。钟朔皱眉,“林府这涓涓细流,怎么会养出一条大鱼?若是养在荷塘里,为何会游到此处?”

    “你猜……”叶棠音收拾鱼的手法极为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将那活鱼开膛破肚,去脏除污。

    钟朔顺着水的流向望去,略微沉吟道:“这细流可通府外……”

    叶棠音一刀斩断了鱼头,徒手将整条鱼撕成两半,指尖轻轻一夹竟从鱼腹中抽出一条绢帛!“鱼传尺素,比起飞鸽传书,委实别有新意!”

    钟朔眉心一紧,“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出来,服气!”

    “要不然怎么说你没见过世面呢!”叶棠音缓缓捋开绢帛,虽然绢帛已被血水染脏,但依旧能够辨认出上面细密的字迹。“云钟已至,切勿妄动,看来还是云少帮主和南少有排面,人家瞧不起我!”

    “内鬼……”钟朔眉头更紧,“捉吗?”

    “你说呢?”

    钟朔啧啧道:“我说的算吗?”

    叶棠音摇头。

    “那你还问什么……”

    叶棠音眸色微沉,“你和云尽晖于他们而言是变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总要先弄清楚小鬼究竟藏身何处。”

    “鬼影子不好找。”

    “那就让他们来找我!”

    夜幕沉沉,一灯如豆。守夜的丫鬟伸着脖子向内室张望了几眼,嘀咕道:“小少爷应该睡下了……”

    忽然,一阵疾风扶过,熄灭了昏弱的灯火。

    有风……

    门窗紧闭,哪来的风?

    丫鬟猛然打起了精神,正欲重新点燃灯盏,一道寒光却从眼前晃过——

    “啊!”她一声尖叫,跌跌撞撞地爬到房门口,大叫道:“有贼人!”

    月光洒进房里,却见一道清瘦身影敏捷如猎豹,手中寒剑割砍几翻,内室房门一触即开。内室一片漆黑,林灏正蒙着被子躲在床帐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那黑影轻挽剑花,一剑便朝床帐刺去!

    只听咔嚓一声,不是锦布撕裂的声音,而是茶杯碎裂的动静。

    月光苍白,剑影寒凉,映得碧箫格外清缭。

    “中看不中用!”黑影的好胜心油然而生,提剑朝对方刺去。

    碧箫抵住薄剑,钟朔脸上却写满为难,心道不过是做戏而已,用得着这么卖力吗……

    两道敏捷身影同时冲出房间,同步掠向庭院,你来我往,不见相让,一招一式,越斗越疾。

    钟朔拉近身形,低语道:“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黑影拽了拽蒙面的黑巾,“没看见人越聚越多,你能不能敬业一些,在钱家不是演得挺乐呵吗!”

    钟朔苦笑,“感情戏和武打戏能一样吗!”

    “不一样也得一样!”黑影的攻势愈发凶狠了,打得钟朔颇为心累。

    高手过招,即便点到为止,也耗足精力。钟朔暗戳戳地后悔,自己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答应配合她搞这么一出幺蛾子!

    林府众人逐渐向庭院靠拢,黑影见情势差不多,便踏地而起,眨眼间翻过墙头,奔向花园深处。钟朔脚步匆匆,半分不落紧追而去。转眼间的工夫二人已奔至幽静的花园里,钟朔猫在一棵高耸的松枝上,俯瞰是涓涓细流山石树影,庭园情势尽收眼底。他不禁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道:“我们叶大当家是真能跑啊!”

    “南少轻功也不赖。”叶棠音终于松了松黑巾,“此处视野开阔,你留在这里,以防有变,我下去钓鱼。”

    钟朔撇了撇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你上哪里钓去?”

    “只需一点血腥味……”叶棠音忽地横剑割破了自己的左臂,温热的血顿时染暗黑色衣袖。

    钟朔心下一紧,“你做什么!”

    “嘶……”叶棠音摁住伤口,咬牙微喘,“从南少手上逃脱,不挂点彩怎么行……”

    “不疼吗?”

    “习惯了。”叶棠音一掌将薄剑打入林丛,鲜血渗过她苍白的指节,滴滴答答地落在松枝上。她纵身翻入园子,一瘸一拐地往林丛深处走去。

    钟朔眼巴巴地瞅着,啧啧叹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啊!”

    寒月清泠,叶棠音额上冷汗淋淋,背靠假山石,深深浅浅地喘息着。气息透过那蒙面的黑巾,在冷风中化作了一缕缕寒雾,流渗的鲜血一点一点变凉,执掌生杀的手越显嶙峋,唯有一双幽邃明眸炯然依旧。许是林府所有的注意力此刻均集中在林灏那里,与花园尚有大段距离,叶棠音周围静得发慌,连只鸟影都没有。

    “真丢人……”就在这时,一道娇柔身影进入了叶棠音的视线,逆着清练的月光,那身影显得虚浮而鬼魅。

    叶棠音闻声故意加重喘息,局促地向后方躲避。

    “谁让你夜袭林府?”

    “你是谁!”叶棠音询问来者的身份。

    “我是谁?就凭你也配问!”女子竟忽然而至,一把掐住叶棠音的脖颈,“谁派你刺杀林灏?”

    叶棠音闪烁其词地回应道:“是主子……”

    “你的主子是谁?”

    “主子就是主子……”颈间冰冷而尖锐的触感,让叶棠音不禁放软身形,声音也被对方掐得越来越微弱。

    女子加重了力道,冷笑道:“你不过就是一只小喽啰,也敢卖关子拿乔,还不快说实话!”

    “尺素……”

    “你见到了尺素?”女子闻言微微松手,扯下叶棠音的面巾仔细打量她,“你是知言堂的人?”

    “听不懂……”叶棠音喘着粗气回应道。

    女子闻言笑了笑,却彻底松开了手,道:“妫芝堂主果真御下有方,教出来的人竟都是这般心细而胆小!”

    叶棠音眸色一沉。

    妫芝……

    又是妫姓……

    却听女子呵斥道:“既见尺素,为何还要打草惊蛇!”

    “因为……”叶棠音嘴角噙着一抹狂肆的笑,忽地抬眸相视,“我要引蛇出洞啊……”

    叶棠音突然出手,厉的掌刀凌直劈对方面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转瞬间她便挣脱钳制。局势突变,双方对峙。叶棠音张了张微微麻木的手,睥睨而视道:“知言堂……就是你们的情报组织吗?”

    “你是谁!”女子惊出一身冷汗。

    “情报头子就是那个什么桂花枝?还是桂花糕?”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就凭你也配问!”叶棠音将对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你不是知言堂的人……”女子怒目而视道:“你怎么会见到尺素!”

    “扒开鱼肚子就见到了呗!”叶棠音狡黠地笑道:“虽然你不配知道我是谁,但你的底细我已经摸得差不多了,贵门主教出来的下属,都像你这般没有脑子吗?”

    “你竟敢愚弄我!”女子猛地抽出腰间软剑,“你知道的太多,活不过今夜!”

    叶棠音却讥笑道:“你这狠话没什么新意啊,我都听倦了,换一句说来听听。”

    女子怒火腾然,先发制人,一剑刺向叶棠音。可就在她起式的瞬间,眼前却突然一白——

    电光火石之间,蚕丝泽光拂面,夜色又重归宁静。

    叶棠音睥睨着地上的娇弱皮囊,喂其吃了一颗忘忧丸,“我吃了鱼心情好,准你活命,毕竟你还有点用。”

    她遥望高处的苍松,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钟朔剑眉一紧,方才她与人交手,虽然身形快绝,但未动用分毫气劲,甚至连对方的衣边都不屑一碰,却又如何在刹那之间克敌制胜?他张望了片刻,纵身一跃而下,寒寂的夜风摇曳着枝桠,吹来了阵阵凉瑟,一股幽香悄然飘入他的鼻尖,他屏息后退,捏着鼻子问道:“迷药?”

    叶棠音爽快地点头,这厮的狗鼻子是真灵!

    钟朔撇了撇嘴,竟嫌弃地说道:“还能不能讲究点水准,用迷药多跌份!亏你还是个高手,多打脸啊!”

    叶棠音:“……”

    她想给这厮一巴掌,让他好好感受感受啥叫真正的打脸!

    不多时,人声喧沸。二人旋即重新爬上树梢,先后隐没于夜色深处。

    ……

    哐哐哐!急促的叩门声打破春江暖阁的宁静。

    梨雨拉开院子大门,疑惑地皱着眉,却见一层又一层下人举着火把杵在门口,活像是来抄家的!

    “十哥!”珝璎从人群中蹦了出来,一边跑一边高呼道:“府中有刺客!”

    梨雨闻言却朝楼上的窗户望了过去,“等着。”

    楼上的窗户豁然打开了,却见叶棠音着一身白色寝衣,肩上搭了一件单薄的纱袍,负手立于凭栏处。与此同时钟朔也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门前朝梨雨点点头。

    “姐夫!”珝璎一把窜到钟朔身边,惊呼道:“小甜甜遇刺了!”

    六月最后一日,天色微沌。

    名震江湖声誉朝野的江宁林氏近来不得太平,固守族地稳控秦淮的林氏本家多灾多祸,先是林氏家主痛失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后林府遭刺客夜袭,直接将刚寻回来的羸弱孙少爷吓得大病一场,林府上下彻夜搜查,结果却只在后花园里找到了一名昏迷的侍婢和一柄凝血的断剑,便没了下文。

    不过眼下倒有一件喜事或许能冲冲晦气,林氏家主林擎挚要收长安镖局叶大当家为关门弟子。林擎挚亲自操持所谓的拜师礼,给足这位准关门弟子排面,恰逢林老夫人的花甲寿诞,林家久违地大摆宴席,可谓风头无二!

    天微亮,林府上下已忙活起来。大厨房管事王妈正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备席,“春柯!去后门看看活鱼送来没有!”

    “好嘞!”

    “水葱!去院里抱两捆干柴火!”

    “得嘞!”

    “大宽头!小德喜!你们俩去酒窖把招待贵客的好酒都搬到备膳房,过一会子红玉姑娘领人去上酒!”

    “知道了!”

    小德喜讨好地笑道:“我们哥俩办事,王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就你嘴碎话多哟!还不快去!”王妈嘴上不满,心底却对这俩人实打实地放心。大宽头人如其名,膀大腰圆一身蛮力,好在他为人憨厚老实。小德喜机灵讨巧,心眼多办差事得力。王妈将他二人搭在一起差遣,颇觉自己御下有方!

    二人听了吩咐便立马往酒窖跑,一坛坛陈年老酒被搬上木板车送到备膳房,待搬完了满满两车的酒,二人已是满身大汗,一左一右地靠在门边歇着脚。小德喜垂着眼眸悄悄向四周瞥了瞥,却见拐角处露出一块粉绿色的衣角,他眼中闪过一道灵光,对大宽头说道:“我去解个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低着脑袋一路小跑,好巧不巧就在转过拐角时,堪堪撞上那抹粉绿身影。

    “呀!哪个不长眼的!”粉绿女子被撞得后退了几步,右手轻拢左边衣袖,怒目嗔道:“你老婆娘死了!急着去上坟!”

    “对不住!内急!”小德喜左闪友躲,从女子左袖旁擦过,转出拐角便不见踪影。

    “我呸!狗东西!”女子理了理衣袖,继续朝备膳坊走去。大宽头见到她立刻站直身,浑身竟微微哆嗦,瞧着似是有些发怵。女子眼角眉梢露出几分不屑,“这里有我呢,快忙你的去吧!”

    大宽头为难地挠着后脑勺,“德喜去解手,让我在这里等……”

    女子眼神一转,“王妈喊他帮水葱搬柴火,他特地让我来告诉你不用等了。”

    “哦!这就走!我这就走!”大宽头闻言麻溜地就走远了,他还真就不想和红玉待在一处,老娘仔细叮嘱过他,红玉这婆娘长得像狐媚子,一看就不是良善人家的好姑娘,能躲着就躲着!待大宽头走远,红玉四下张望片刻,缓缓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看着屋里堆叠的酒坛不禁娇笑,笑容里却透着几分阴辣,叫人不寒而栗!手腕轻抖,一个牛皮纸包自左袖滑出,她用尖锐的指甲小心翼翼地挑开牛皮纸包,将晶莹剔透的粉末一点一点拨入酒坛里……

    “红玉姐姐!”备膳房外传来阵阵呼唤。

    红玉收拾好现场,从容地走到门口,脸上竟又恢复了一贯的良善神情,“我在这呢!”

    “我娘让我领姐妹们过来,说是姐姐有活要吩咐给我们做!”领头梳着双尾髻的小丫鬟是王妈的亲闺女,她身后跟着成群结队的妙龄侍女,霎时院里院外满是甜糯的欢笑,却没有人发现在墙头外的那棵歪脖子杨树上,有一双犀利的眼睛正悄悄窥探她们的一举一动!

    待一众侍女离开,那双眼睛的主人跳下树,沿着墙根急步走远,穿过假山矮丛,一张冷峻的面孔早已等候多时。

    “事情已经办妥?”

    “小疯子,你能不能别这么冷冰冰地对我!好歹我也是你的亲亲三哥,你就不能对你的亲亲三哥笑一笑吗!”

    “我对大当家亦是如此。”

    男子被铭锋怼得没脾气,“你总是这样,这辈子恐怕都娶不上媳妇喽!”

    铭锋依旧面无表情,“大当家吩咐之事……”

    “妥了!”缄言截断他的话,啧啧笑道:“你亲亲三哥出马,还能有办不妥的事!这林府看着戒备森严,实则漏洞百出,跑腿小厮多了一个,管事的竟不知道,你是没瞧见老四那副吊儿郎当的熊德行!他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小厮名字,叫什么小德喜,听着像不像大内一品宦官的干儿子?”

    “老三!你说谁熊德行!”一品宦官的干儿子捞起一枚石子砸了过去,“再敢背后嚼舌头编排我的是非,我就把这抑诛下到你的饭碗里,看你还能不能啰哩吧嗦满嘴破烂话!”

    “抑诛!”老三闻言竟脸色大变,“我的乖乖!你可别吓唬你亲哥哥!”

    缄思指天发誓道:“骗你我是狗!”

    “真的是抑诛?这东西咱爷们可受不起,还是快快交给当家的处置吧!”

    “瞧你那点出息吧!”

    “老四,我是你亲哥哥,所谓长兄如父,有你这么和爹说话的吗?”

    “滚蛋!”

    铭锋打断兄弟俩的拌嘴,“东西在哪里?”

    老四扔给铭锋一个布袋,“还好我早有准备,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抑诛蛊,一包下去,无论多厉害的高手,都得把命留在林家!”

    老三啧啧道:“这帮孙子从哪儿弄到咱们蓉素的宝贝?这宝贝就算是罗刹红佛想用,也得先看看东家给的酬金够不够呢,怎么到了他们手里就跟不要钱的烂菜叶似的,逮谁给谁喂一口!”

    “你没事瞎操什么闲心,还有不要咱们蓉素,咱们几个早就脱离蓉素了!”老四一本正经严肃认真地纠正着亲哥哥,“咱们是长安镖局!”

    “就你话多!长兄如父,有你这么和爹说话的吗!”

    “你就比我早出生一刻,瞧把你给能耐的哟!”

    “早上一刻,我也是你亲哥,你就得听我的!”

    “你想得美!”

    铭锋冷面道:“大当家有令,今日不准饮酒,晚上抓耗子。”

    言罢,他留下一道冷酷背影,头也不回地走远了。斗嘴斗得不亦乐乎的兄弟俩终于安静下来,勾肩搭背地搂抱在一处。老三眯着眼睛直摇头,“疯子冷是冷了些,长得倒是真俊呐,可惜这年头小姑娘都不喜欢冰疙瘩!”

    老四皱眉道:“我的亲哥啊,你安静一会吧,仔细话唠成疾!”

    “臭小子!敢教训你亲哥哥!”老三一个脑瓜崩弹在弟弟额头上,“把脸上的东西摘了,看着怪闹眼的!”

    老四扒下面具,露了出一张与老三相似的脸,却比老三多了几分细腻柔白。“我的亲哥,你看我这易容术练得是不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想让我夸你就直说。”

    “你咋那么扣扣搜搜,平时一毛不拔就算了,如今竟连夸赞都吝啬起来了!”

    “我这是对你负责任,免得你大尾巴翘上天,再让神仙给撅折喽!”

    “真不愧生了张巧嘴!一天天的叭叭个没完!”

    “死小子!你找打吧!”老三一巴掌拍上了弟弟的脑门。

    老四抱着脑袋叫屈道:“你别打我头!打傻了你养我啊!”

    “我不养你,谁养你!”老三一个劲地敲打弟弟的脑壳,“我就打!就打!反正也不怎么聪明!”

    “有种再敲一下试试!”

    “敲就敲!怎么样啊!”

    ……

    黄昏拉长离人影,红日只剩半面妆。不管外头如何热火朝天兵荒马乱,总有人偷得浮生三两闲。叶棠音倚着角亭的阑干,眼前一盏香茗,难得滴酒未沾。这时珝璎蹦跶过来,打抱不平道:“姐姐你在这里躲清闲,我姐夫可惨了!””

    叶棠音不悦地挑眉道:“什么叫躲?你何时见我躲过什么?”

    “不是躲?”珝璎贼头贼脑地笑道:“那就是藏喽!”

    “最近不收拾你小子,皮痒了是吧?”叶棠音当即用指尖拨起几滴茶汤,茶滴竟如珠粒一般打向珝璎。

    “十一哥!救我!”珝璎拽过铭锋,麻溜往他身后一躲,茶珠自然全落在铭锋身上。

    叶棠音面色微愠,“还敢嬉皮笑脸,去拿件干净的外袍。”

    “不妨事。”铭锋随手弹净身上的茶渍,“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叶棠音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茶,轻叹道:“都怪老子手艺太好,烤鱼真香……”

    “大当家!”就在这时,梨雨捧着一长一短两个木盒子,脸色不是一般地苍白。“出事了!”

    叶棠音眼神一紧,“何故慌张?”

    梨雨将两个盒子往石桌上一搁,将短的打开——

    “我的娘!脑袋!”珝璎大叫,铭锋见状立刻用手遮挡住他的视线。

    叶棠音当场变了脸色,那短盒子里竟装着钱璟轩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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